33 (1)

宋憶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總是愛捉弄紀雁安,孤獨了許多年的心靈也不斷被眼前這個人激起陣陣漣漪,宋憶眸色漸深,心底仿佛慢慢升起一個念頭。

“我……我才沒有害羞。”紀雁安已經記不清自己這是第幾次臉紅了,只知道宋憶這個人面無表情都能把人撩的腿軟,“一定是因為你長得太好看了!”紀雁安叉着腰把錯全甩給宋憶,不僅不承認自己是害羞了,還一臉心安理得的繼續盯着宋憶那姣好的面容一直看。

好在宋憶依舊面無表情,拎着紀雁安的衣領就将人帶回房間,看到的畫面居然是……樂嫣在一個角落賭氣,逄枝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這是怎麽了?”紀雁安萬萬沒想到是這個畫面,根據剛剛宋憶說的,這倆人應該相談甚歡然後逄枝茅塞頓開立即過來向自己揭發紀童安的罪行才是啊,可如今是怎麽回事?

談崩了?

樂嫣聽到紀雁安的聲音才轉過身來,一臉委屈的跑過來,當着宋憶的面……撲入了紀雁安的懷裏。

宋憶的臉色頓時有些變化,動了動嘴唇沒有說話。

“小姐!逄枝方才和奴婢說了三小姐是如何指使她的,奴婢、奴婢、奴婢為您生氣!三小姐為何如此心腸!”這一切都是因為紀童安,要不是她,自己和小姐又怎麽可能會遭遇此一難?樂嫣一想到昨晚那些兇神惡煞的山匪就吓的想哭,事實上确實也撲在紀雁安的懷裏一直哭。

宋憶看着看着,那淚珠已經打濕了紀雁安的衣襟,便主動伸出手來扒開樂嫣,攬過紀雁安就坐到桌子一旁,搞的樂嫣一愣,都忘記哭了。

紀雁安看了看宋憶,她還是那一副冷淡的表情,甚至不肯多給自己一個眼神,但攬着自己的手又是那麽有力,仿佛在宣示主權。

在現代就缺乏和朋友交往的紀雁安現在一頭霧水,憑着自己多年看小說看電視劇的經驗,這應該是吃醋了?這應該是宋憶在宣示主權?

紀雁安點點頭,覺得沒錯,于是伸出手來揉了揉宋憶那沒有幾兩肉的臉,笑的像太陽一樣燦爛:“嘿嘿嘿,姐姐這是吃醋了吧?以後我只讓你抱,樂嫣不許,母親也不許!”

這話加上姐姐二字,聽的樂嫣如同五雷轟頂,逄枝也提着帕子忘記了哭泣,反而宋憶很是受用,點點頭松開了攬着紀雁安的手,雖依舊沒有太多表情,可眸中已經染上了星光一般,輕輕端起茶盞的動作,都那麽美。

紀雁安也後知後覺,這怎麽橘裏橘氣的?

“所以,逄枝你願意在老夫人前幫宋小姐作證嗎?”紀雁安回歸正題,看着發愣的逄枝問。

逄枝看了看樂嫣,又想了想是誰救自己出來的,一咬牙一跺腳幹脆全說了出來。

“小姐們饒命,逄枝也是被逼無奈,那三小姐拿奴婢的家人性命威脅奴婢,她說只要犧牲一個我,她便承諾家人晚年無憂,奴婢這才铤而走險,如若沒有這些事情壓迫着奴婢,奴婢是萬萬不敢誣陷宋小姐的。”逄枝跪在地上一邊說一邊磕頭,撞的地面咚咚響。

紀雁安還沒來得及去扶人,樂嫣倒是先沖上去了,将人扶住之後可憐巴巴的看着紀雁安:“小姐……這也不算是逄枝的罪過,她也是被逼的啊。我們……能饒過她嗎?”

紀雁安有些疑惑,這樂嫣不是之前還幫着自己一起罵逄枝嗎?怎麽和逄枝共處一室一晚上就被灌迷魂湯了?可這事終究紀雁安不能做主,還是得看當事人宋憶的态度。

感受到紀雁安的目光,宋憶這才終于舍得将手裏的茶杯放下,直視紀雁安:“你做主就好,況且逄枝不過也是個丫鬟,的确沒有能力和紀童安反抗。”

紀雁安被看的有點不好意思,躲避着宋憶的目光繼續朝逄枝說話:“那就我做主了,只要你肯乖乖向老夫人把事情從實招來,我們回府後你就是我的丫鬟了,你的家人們也都接到紀府來尋個差事,最好是在我院子裏幹的,諒紀童安也不敢再動什麽手腳。”

紀雁安沒辦法把宋憶從柴房裏搶出來,可搶個丫鬟還是綽綽有餘的,得到紀雁安的許諾,逄枝這才算放下心來,樂嫣幫忙揉着她已經撞紅的額頭,也是幫着感謝:“我就知道,我們小姐人可比三小姐好多了,以後你跟着小姐,絕對比跟着三小姐幸福一百倍!”

樂嫣傻乎乎的笑,誇的紀雁安也臉上有光,她驕傲的挺起胸膛,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紀雁安看着樂嫣,宋憶則看着紀雁安,一時間沒有人說話,卻也沒有尴尬,屋子裏炭火燃燒的聲音讓人聽着就感覺暖和,紀雁安又蹿回被窩裏,側躺着,臉正對着還坐在桌子旁的宋憶,笑的很甜:“姐姐要不要來呀?”

這話很單純,純屬是紀雁安想個人摟着自己睡覺,況且在她看來,兩人已經是關系如此親密的好朋友了,人家閨蜜之間互相摟着睡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宋憶卻覺得不然,喉嚨微微幹澀,忍住不去看紀雁安,自己站起身來要到外面散散步,紀雁安邀請失敗也不惱火,有點小失望的繼續窩在被子裏,吃飽喝足之後當然是偷懶,就算睡不着也要偷懶。

宋憶走的時候将樂嫣和逄枝都帶了出去,輕輕将木門合上後,她的表情終于算是從一種尴尬隐忍的狀态下轉變為對外人的那種冰冷,尤其對樂嫣……竟還有些怒氣。

“你以後,盡量不要抱紀雁安。”宋憶別別扭扭的說出這句話,連她都覺得莫名其妙,為什麽自己要去管這個。

樂嫣更是不明白,看着宋憶勉強忍住問為什麽。

“雁安是大小姐,若你在皇宮那種場合也随随便便就抱上去,豈不是讓人家以為紀府沒規矩?”宋憶一口氣憋出來這麽些話,侍衛都聽呆了,同樣樂嫣也怔了好一會,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沒有再問。

樂嫣拉着逄枝開開心心的跑回自己的房間,宋憶則立在門口,去也不是回也不是。

“小姐……您近日和往常不太一樣。”不怕死問出聲的男子名叫蘇漳,也是這群白衣男子之中最沒心沒肺的一個,他從前不敢開口問,是因為宋憶太過吓人,可今日他居然看到了話多又慌張的宋憶,這才敢鬥膽一問。

“我可以讓你看不見以後的我。”宋憶冷冰冰的投來一個目光,吓的蘇漳捂住了嘴,是哪個殺千刀的說宋憶脾氣變好了?哦,好像是自己!

蘇漳表情變化豐富,宋憶卻沒半點興趣看他,眼睛盯着木門不知道在想什麽。

自己為什麽這麽在意樂嫣抱紀雁安的事?宋憶有些不懂,也不想再去琢磨了,也許就像紀雁安說的一樣,把紀雁安當朋友之後就會吃醋?

調整好情緒後,宋憶推門而入,發現紀雁安根本沒有睡着,她正百般聊賴的擺弄着枕頭和被子,竟然還擺成了人的形狀,然後紀雁安撲上去,那個由枕頭和被子拼成的小人瞬間被她撞塌了,場面一度慘不忍睹。

宋憶笑着搖了搖頭,走到床邊低頭看着紀雁安繼續擺弄,紀雁安沒有發現身後的宋憶,而是對着枕頭抱怨:“宋憶大美人又去哪了?哼,都是我最好的朋友了也不陪我,外面多麽冷還要出去散步,散什麽步啊!留我自己一個人呆在客棧裏,還不如你這個枕頭貼心!”

紀雁安自己叨叨了許久,累了才把枕頭扔進角落,盤腿坐在床上,像是一個人賭氣,也像是說累了在休息。

“累了?”宋憶的聲音突然響在紀雁安耳邊,把紀雁安吓得縮到角落裏,還拿被子擋着自己,不知道的還以為宋憶對她幹了什麽不為人知的事情。

“你什麽時候進來的!!”紀雁安哭喪着臉,心裏瘋狂祈禱宋憶沒有聽到自己剛剛那段毀形象的話。

“許久前。”宋憶就是想看紀雁安慌亂的樣子,她笑着靠近紀雁安,對方的臉一點一點放大在眼前,那朱唇微張,像是在引着她靠近。

“啊——”紀雁安将自己腦袋埋入被子,只留下半個身子在外面,一時半刻不打算露出腦袋了。

宋憶撲空,直起身子看紀雁安那憨态,怎麽也看不夠,挪不開眼睛。

許久,紀雁安覺得有些悶了,再聽聽外面沒有什麽動靜後,小心翼翼露出半個腦袋打量,結果一擡眸就看到了宋憶那明豔如月的面容,驚嘆之餘,腦袋也撞到了床頭的木杆上。

“嘶!”紀雁安捂着腦袋,表情都變扭曲了,宋憶終于不再是站在那裏看着她了,連忙将人扶起來,輕輕扒開紀雁安捂着腦袋的手替她查看,軟軟的發絲再次穿梭在宋憶的指尖,認真的看了好一會才對紀雁安說:“不必擔心,無礙。”

明明是要安慰她的,說出來卻這麽令人窒息,宋憶也覺得自己真的不會說話,本以為紀雁安會生氣,哪知紀雁安眼珠子轉了幾圈,居然開口問了一個很“嚴肅”的問題。

“我是不是禿了?”

“嗯?”宋憶完全接不住招,禿……禿了?她又沒出家怎麽可能禿了?

紀雁安捂着頭發哀嚎:“嗚嗚嗚你不用安慰我了,我肯定是禿了,要不然為什麽剛剛撞到杆子的時候沒有厚厚的頭發護着,肯定是掉發嚴重!”

紀雁安早就開始注意這個問題了,樂嫣和謹兮給自己梳頭绾發的時候就掉下來很多頭發,就算古人的頭發再多也禁不住這麽掉啊。

“沒有。”宋憶看着她柔軟的長發,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這樣的顧慮,甚至還想伸手去揉一揉。

紀雁安只好點點頭,也忘記了腦袋疼的事,頹廢的趴在床上,迷糊間,她覺得就這樣一輩子也挺好的。

宋憶何嘗不是這麽想的,可紀府不會允許的,紀雁安這個大小姐身份也扔不掉。

“下午我們就要去找祖母。不能在這個小鎮上逗留太久。”紀雁安正色,既然宋憶是逃出來的,免不了紀府一陣大亂,為了以防被抓回去的尴尬局面,紀雁安只能選擇快些動身。

也好快點把紀童安那個小綠茶制服了。

紀雁安一想起來宋憶左肩上的傷就生氣,心疼更甚,紀童安一日不除,她就一日無法忘記這等仇恨。

想着想着,紀雁安的臉色沉下去,宋憶不明白她在氣什麽,只是點點頭,那些屬下的确也已經安排好下午的船只了,這一點紀雁安和宋憶不謀而合。

“哦對了,那些侍衛都是鎮上鎮長……的人嗎?我們要不要去感謝一下?”紀雁安不知道該怎麽稱呼鎮裏的官,只希望叫鎮長不會引起宋憶的懷疑。

可紀雁安不知道的,是宋憶比她還心虛,鎮上哪有什麽巡邏的人,全是她自己的人,當年父親臨死前為她安排好的一衆精英,直到進紀府前她才知道有這些人一直暗中保護着自己,也從此開始安排這些侍衛為自己搜尋證據,證明父親的冤屈。

“不必了,我已去過了。”宋憶面不改色的說出這句話,倒叫心虛的紀雁安深信不疑,開始哼着小曲子要換上侍衛送來的衣裙,外衫都脫下來了,紀雁安才意識到宋憶還站在這裏。

“你、你、你……快出去啊!”紀雁安又重新拿起被子擋住自己,一臉宋憶不是什麽正人君子的樣子看着她。

宋憶失笑,一襲藍衣拂袖而去,看的紀雁安也默默拿起來一件藍色長裙……“我不管,我要和宋美人穿一樣顏色的!”

紀雁安念叨着就換上了這件淡藍色的長裙,白色的披風在外,既暖和又好看。可紀雁安有點不解,自己好像沒在紀府的衣櫃裏見過這件衣服啊,如果是宋憶去成衣店買的,那是如何得知自己的尺寸的?

紀雁安越想越不對勁,可是臉卻微微泛紅,我們這位聯想小公主又開始了,偶像劇裏那些男主留意女主尺寸的橋段不斷在紀雁安的腦海裏上演,使得她不得不重新審視這位看起來高冷無比的女主。

“哎不對啊,為什麽我要把宋美人代入到電視劇男主身上,而我自己是女主?”紀雁安一陣清醒,感覺橘裏橘氣越來越嚴重了,趕緊晃晃腦袋想把這危險的想法從腦袋裏抛出去。

可看似不太成功,紀雁安換好衣服之後就跑過去打開門讓宋憶進來。

宋憶已經命不少的侍衛去各自完成任務了,只留下幾個,看紀雁安讓自己進去,即使還有事,也先擱置了……紀雁安的事比較要緊。

“你看……好不好看!”紀雁安原地轉了個圈,淡藍色長裙蕩開一層層漣漪,白色的裏襯若隐若現,披風上的白色絨毛如同白雪一般好看。

紀雁安的頭發是她自己随意绾了個小發髻,耳上是原本就戴着的青玉耳墜,不堪盈握的細腰間系着淡藍色半月水波絲縧,佩環叮咚,紀府大小姐的風采在此時顯現,便是宋憶見慣那些胭脂粉黛的女子,也被眼前這個女子的容貌衣着驚豔到。

“好看。”宋憶第一次覺得自己挑衣服的眼光乃一絕,為紀雁安選的這件藍色長裙,就是她按照自己喜好選的,也拿了一些別的粉色紫色之類的裙子,卻終究俗氣了些,本以為紀雁安大小姐習性,當然是衣服越華貴越喜歡,卻不想她所選的衣裳和自己的眼光不謀而合。

紀雁安嘿嘿一笑,走到宋憶身邊拉起她的手,很是驕傲的說:“我和你穿一樣顏色的衣服,我們看起來是不是很像一對啊!”

宋憶下意識的點點頭,反應過來之後又搖搖頭,看的紀雁安咯咯直笑,宋憶第一次有這麽可愛的樣子,紀雁安很慶幸自己是第一個看到的。

宋憶堪堪陪着紀雁安一上午,直到中午吃飯的時候,才被紀雁安放過,紀雁安明明沒怎麽幹活,甚至路都沒走幾步,卻因為話痨而說的人又饑又渴,客棧的面條乃是一絕,她便要了一碗肉湯面來吃,果然吃的滿口生香。

宋憶依舊是那麽優雅,仿佛這些禮儀面子都刻進了骨子裏,讓紀雁安看的賞心悅目,不由得就又要多吃一碗,宋憶連忙攔下:“不可多食,又忘記之前鬧積食了嗎?”

紀雁安驚奇的發型,宋憶現在變得像自己母親一樣,明明是個孤寂冷傲的大女主啊,紀雁安咬着筷子思索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思索無果,幹脆就把筷子放下聽宋憶的話,鬧積食确實很難受。

“我一直以為小孩子才會鬧積食……”紀雁安低垂着小腦袋百思不得其解,明明自己吃的不是很多……吧。

宋憶沒有答話,幫紀雁安收拾了一下衣服,就道:“可以走了。”

“嗯……嗯?”紀雁安沒有想到走的這麽匆忙,怪不得剛才宋憶很快的吃完就收拾來收拾去,原來是打算了吃完就走啊。

不過,宋憶沒打算讓自己插手嘛?

“你不用我收拾,萬一落下什麽東西了怎麽辦?”紀雁安懵逼的坐在桌子旁邊,看宋憶大包小包的提着,裏面還都是她給自己準備的首飾衣服……

宋憶一臉輕松的扭過頭來:“嗯,只要你別把腦子落下,基本上就沒有什麽東西是需要你收拾的了。”

紀雁安愣住了,這傳說中的女主不僅孤僻桀骜,還自帶吐槽功能!

紀雁安噘嘴嘴巴跟着宋憶走出門,找老板退過房後,有輛馬車停在門口,紀雁安看着就有點發怵,回憶起昨夜的遭遇了。

宋憶看得出來她害怕,将東西放進了馬車,又折回來牽起紀雁安的手,拉着她上了馬車。

馬車是臨時租的,僅僅供兩人坐到河邊,于是也沒有什麽火爐,紀雁安搓着小手先坐進去,見宋憶也進來後抓緊挪到她身邊。

“不用怕,我說過,不會讓你再遇到危險了。”宋憶出言安慰,她剛剛要吩咐的事就是讓那些人先把前路探好,不能再出一點差錯,事實上那些侍衛早就照做了。

紀雁安點點頭,對宋憶的話無條件信任,輕輕掀開簾子,是樂嫣和逄枝一起走。

“逄枝,你可還知道……我落水一事?”紀雁安想了想,把壓在心底許久的問題向逄枝抛出,紀淮說紀永寧已經開始查了,可終究是那日沒有別的小厮丫鬟在場,再怎麽查也是徒勞,不如從逄枝入手。

“小姐,這個逄枝真的不知道……”逄枝眼神有些閃躲,不知道是怕紀雁安還是确實不知道,總而顏值從逄枝的口中是撬不出來一句話了,紀雁安還待再問,手卻被宋憶拉住。

“怎麽了?”紀雁安把簾子放下,将身子轉過來看着宋憶,不理解她要幹什麽。

宋憶搖搖頭:“別問了,她能告訴你下/藥之事已經很勉強了,其他事情不可能一次性吐露,做事從來沒有天衣無縫者,你若想追查,不如等證據能完完全全把人扳倒後,再拿出來。”

宋憶說的很有道理,紀雁安不得不承認這些的确要比冒冒失失白白浪費這機會好的多,這一招大棋,必須要放到最後。

紀雁安點點頭沒有再問下去,只是拿着手爐暖手。

馬車行的很快,在街道上飛馳一陣風而過,這個車夫不似紀府的車夫只求穩,他求速,于是一陣後,紀雁安坐馬車堪比坐過山車,七拐八繞的終于在落日前将幾人送來船只一旁,樂嫣和逄枝本來跟不上的,被車夫拉上馬帶着,如今也是臉色吓的慘白,和紀雁安沒有什麽兩樣。

紀雁安下馬車的時候,還一直攥着宋憶的衣角,等到自己的腳穩穩踩在地上的時候,她才感覺自己是在人間不是在雲上。

“嗚嗚嗚,太吓人了,我再也不坐了!”紀雁安哭的可憐,扒着宋憶的衣服就不走了,非要宋憶哄着自己。

宋憶樂得清閑,把那些包袱扔給蘇漳,自己則拉着紀雁安就往船上走,這是一艘很寬大的官船,是宋憶拿紀府的腰牌安排的,官船上不僅有寬大的屋殿,還有數位奴仆,那獻船的官員是松州的地方官,宋憶的手下早在昨夜便有人快馬加鞭趕去那邊通知了地方官備船只,于是才有了今天這樣舒适的大船。

待幾人都登船後,官員去指揮船夫開船,而紀雁安和宋憶進了屋殿之中,裏面吃食俱備,紀雁安卻沒什麽心思吃,趴在桌子上就發呆。

官船揚起的白帆,仿佛是在長河中翩翩起舞的白色蝴蝶。河水輕輕地拍着船身和船舷,船在水中穿行略快,如同燕子一般。

……

在船上的日子無聊的很,好在樂嫣和逄枝都漸漸放開了,肯和紀雁安一起玩,宋憶則一直沉迷于讀書,時間倒也過去的飛快,第二天的傍晚時分,官員高興的跑過來向紀雁安禀報,前方可見的那嗚嗚泱泱站了一群人的地方,就是岸了,也就是到了松州。

紀雁安激動的站起身來,看了看遠處岸上的确站了好些人,想到自己終于可以下船了,便抓緊跑去找宋憶。

宋憶也剛剛放下書冊,見紀雁安踏着落日餘晖而來,激動的告訴自己到家了,這個時候的宋憶,心軟的一塌糊塗。

“嗯,我們到家了。”宋憶順着紀雁安的話說,唇角微微勾起,紀雁安看她居然不激動,連忙拉着她到屋殿外,外面水波漣漣,落日餘晖打在水面被照映在了人們的臉上,遠處的山連連綿綿,松州這地界不冷,也是老夫人選在此處養病的原因之一。

微微寒風吹過來也不凍人,反而能叫人清醒,紀雁安笑的明媚似陽光,那身滟潋藍色的長裙襯的她膚色勝雪,毛茸茸的領子蹭着她的小腦袋,一時間讓人挪不開眼睛。

“美人!你在想什麽?”紀雁安看宋憶出神,搖晃着她的胳膊。

宋憶回過神來,也發現自己的不對勁,她躲閃着紀雁安的目光,轉過身去:“那就收拾東西。”

“哦……”紀雁安委屈的嘟着嘴巴跟宋憶去收拾自己的衣服首飾,等逄枝和樂嫣大包小包的提出來之後,船也已經靠岸了。

“小姐,請!”官員顯得異常激動,和幾個衙門捕快夾道歡迎紀雁安和宋憶來到松州,都要有上級領導來視察的意思了。

可這天下誰人不知當今太後不寵公主不寵妃子,只寵着紀府大小姐,皇帝又孝字當頭,太後喜歡的他就喜歡,所以讨好了這位主,基本上就是讨好了宮裏兩位。

紀雁安不是不懂,可到底自己不是讓人服侍着長大的,根本适應不了這樣浩大的聲勢,這幾天身邊沒有幾個人伺候反而讓紀雁安覺得舒服。

“小姐,老夫人!”樂嫣在一旁先叫出聲來,紀雁安順着她的目光看到了一個衣着華貴的老太太。

慢慢走近老太太,這才看到她身穿着桔色金絲長裙,披了一件米白黃起老線缂絲帶鶴氅,頭發绾了個發髻,精致的雲鬓裏點綴插着金飾數不盡,腰間還挂了個錦緞香囊,華貴的晃了紀雁安的眼。

細細反應過來,這的确應該是紀府老夫人的穿着用度。

“祖母!”紀雁安先入為主的跑過去,她從紀淮口中知道原主深受老夫人喜愛,想必主動上前撒嬌沒有什麽錯。想罷,紀雁安放心的将自己撲入老夫人懷中。

宋憶和樂嫣逄枝随後才到,各自行禮過後看着祖孫倆膩歪。

“祖母的好雁安,終于想起來祖母了?”老夫人笑的皺紋都擠在一起了,抱住紀雁安就不撒手,整個人被紀雁安撞的一晃,腦袋上那些簪子步搖互相撞着,也是吵鬧。

可能上年紀了都喜歡熱鬧的,老夫人身邊也圍着一堆老太太,只是穿着明顯不如老夫人富貴,頭上多幾支簪子就算不得了了。

那些老太太見紀雁安來了,也都奉承着,都說紀雁安出落的越發好看了,連帶着樂嫣和逄枝都誇着,只是宋憶冷冰冰的氣場一散發,倒叫那些人不敢與她對說一句,總覺得這個小姑娘不好相處。

“外面風大,不然我們回家再說?”紀雁安簡直疲憊于應付這些老太太熱情的“問候”,只想拽着老夫人快點跑,可惜自己不認路,全憑老夫人帶着。

“也好,雁安舟車勞頓,和祖母一起回去休息。”老夫人一發話,那些老太太完全不敢說話了,各自被丫鬟扶着就回了各家,浩浩蕩蕩的場面終于是散開一些了,湖邊碼頭那些洗衣服的大小媳婦還猶自洗的歡樂,再落日之下,一派農家氣氛竟顯現出來。

不愧是遠離京城的松州,不僅沒有那些公子哥在街上耀武揚威,也沒有那麽多的侍衛巡邏,街上都是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恐怕這裏最尊貴有地位的也就是發跡之後的紀家。

紀家祖籍就是在這裏的,後來紀永寧發跡了,接連升官去了京城,只是留了間剛剛蓋好的大宅子。今年開春老夫人身體犯了老毛病,想着來老家休養休養,這才一去就是許久。

回老宅的路上,宋憶自己一輛馬車,紀雁安則和老夫人坐一輛。

紀雁安一直在關心老夫人,她并不只是單純想利用老夫人對自己的寵愛而救出來宋憶,她也确實想替原主盡一份做子孫的孝心。

“雁安此次來……恐怕不是單純為了看看祖母吧?”坐在馬車上,老夫人握着紀雁安的手,那保養得當的手輕輕撫摸紀雁安的稚嫩的雙手,寵溺的看着她。

紀雁安被戳中心事,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就感覺心口一噎,是什麽讓這樣一位該頤養天年的老夫人看的比什麽都通透。

“是不是因為那個叫宋憶的小姑娘?”老夫人再次戳中紀雁安的心口,可她半點失望也沒有,還是眸光亮亮的看着紀雁安。

紀雁安羞愧難當的點點頭,甚至有點想把自己的手撤出來,可老夫人不給她機會,就是抹着眼淚笑着:“其實,你們這些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啊,我都知道。可是我寧願想成是我的好孫女來看我,順便說說事情,這樣大家都能舒心不少。”

紀雁安愣住了,在她的眼裏,老夫人應該是風華萬千,是上一屆宅鬥的獲勝者,應該是眼眸明亮差一點就看透紅塵是非的人,卻不想今日一見,竟是還在為親情所羁絆的人。

與其說是羁絆,不如說是在意,老夫人不反感紀雁安為了別的事情而來找自己,甚至在知道了她目的後還能很開心。

紀雁安也早該想到,老夫人之所以能成為上一任宅鬥冠軍,一定是不乏手段心機的,她就算退居老家養病,卻還是安插着人手在紀府,紀府的一舉一動她都能知道,又遑論下毒這麽大的事。

“祖母……雁安心裏一直記挂着您的,我……”紀雁安說不下去了,自己也只不過是剛剛穿越過來的,按理說和面前這個老夫人可以說是毫無幹系,又怎麽可能日日記挂着她。

老夫人擺明了也不信,可她還是很高興:“那雁安便說說,宋憶下毒的事?”

見老夫人這麽快就切入正題,紀雁懵逼的看着她,連忙搖搖頭:“不了祖母,我們先回家休息,明日再論吧。”

老夫人笑了笑,手繼續放在紀雁安的手上,頭上的金簪不再搖晃,整個馬車內安靜了許多。

有長輩坐在一旁,紀雁安不敢掀開簾子看外面,只是聽馬蹄的聲音踏在地上,路旁街上的小販還在叫賣,誰家門口的孩子互相嬉鬧,笑聲傳入了紀雁安的耳朵。

不知道為什麽,在紀雁安腦海中構想出來一派鄉間熱鬧的情形,而自己和宋憶握着手站在那裏看。

宋憶?紀雁安想到她腦袋就有點亂,這個孤僻桀骜的女主看起來也和原書不太一樣,而且自己腦子裏為什麽全是和宋憶he的劇情啊!!

紀雁安眼珠子亂轉,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心就是靜不下來,要不是老夫人的手還握着自己的手,紀雁安都想要拿帕子出來解壓了。

好容易熬到馬車徐徐停下,回憶着自己先前瘋狂充電的禮儀,這個時候紀雁安應該先下去然後給老夫人打着簾子。

一套禮儀下來,老夫人很滿意的下了馬車,倒是把紀雁安累的不輕,進門的時候是老夫人先進,于是紀雁安有了充分的理由站在門口等宋憶下來。

宋憶白皙的手撩開簾子,先把腦袋探出來,一根梅花簪子簡簡單單绾在頭上,和老夫人滿頭華貴的金簪又是一種不一樣的風情。

老夫人雖戴的飾物多,卻也都是成套的,成色也好,總歸是比很多同齡的老夫人要有排面多了。

好看雖好看,紀雁安還是覺得看宋憶更為歡喜。

“我可想死你了!!”紀雁安三步并作兩步,跑步帶起一陣風來,直直的撲入宋憶懷中,也小心翼翼的閃開了她左肩的傷口。

“人還健在。”宋憶輕輕接住紀雁安,忍着笑意說罷,直接把紀雁安聽懵了,反應過來也不是很詫異了,她早就知道宋憶自帶吐槽功能了!

二人并排着走進老宅,老宅給人的感覺不輸紀府,甚至可能因為有了年歲的沉澱,屋子顯得更加威嚴了,門前的兩座石獅子雖已落灰,卻威風不減,震懾整條街道,彰顯着主人家的地位。

紀雁安上下打量,那老宅裏面被打掃的幹幹淨淨,庭院中不染一塵,雖在冬日枯萎的樹木花草也沒有被擱置,而是有專門的丫鬟照看,各自有條不紊,天色漸漸黑了下來,燭火也被點燃,漫步庭院之中,只剩下心中的靜谧了。

紀雁安和宋憶都是身着藍衣,走路靠的又近,老夫人回過頭來找紀雁安的時候,竟沒有一眼認出。

“真好,宋姑娘也出落的如此标致。”老夫人閉口不提她的身份,只是把宋憶當做紀雁安的朋友來對待。

宋憶客氣一笑,并沒有說什麽跟着老夫人就進入了擺好飯的偏廳,飯菜熱氣騰騰,仿佛是老夫人掐準了時間吩咐人做的一般,紀雁安依老夫人言坐在了她身旁,為了打消尴尬,竟也把宋憶拉到自己身邊。

老夫人舉筷吃下第一口,餘下人也紛紛動筷,樂嫣和逄枝本不能上桌的,可老夫人總覺得人少不熱鬧硬要她們湊數。

幾個人膽戰心驚的吃完這頓豐盛的晚膳後,老夫人照例喝茶,可眼睛一直看着逄枝和宋憶。

“雁安能來,想必也是為了宋姑娘的事情吧?前些日子雁安落水一事,我也在暗中查着,的确和三小姐紀童安脫不了幹系,那這次下毒的事呢?”老夫人目光太過于犀利,看的逄枝又是一陣害怕,跪在地上瑟瑟發抖說不完整話。

“老夫人問什麽你便答什麽。”宋憶冷冰冰的聲音提醒着逄枝,她是唯一一個敢在這個時候直視老夫人目光的人,也是唯一一個出聲的人。

逄枝聞言,許是也想到了紀童安當初是如何打罵吓人的,心一橫眼一閉,将頭撞的咚咚響,來龍去脈都從她的口中吐露,老夫人全程端着一盞茶,表情幾乎沒有變化。

紀雁安在一旁看的着急,總想着補幾句進去,還是被宋憶用眼神阻攔了,逄枝一口氣說完,老夫人的茶也喝完了,紀雁安連忙添上。

“紀童安會反擊,她能買通你一個丫鬟自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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