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現在怎麽不裝了

阮涼終于收回目光中的審視,道:“我自然不會在阿陽面前說這些的。”

到此,一切似乎又重歸風平浪靜,可是即便這樣,也終究留下了痕跡,或許在某個時刻,就會波瀾又起。

謝斯在去公司之前,還給阮涼留下了一張卡,道:“不是想去翰星玩?我這兩日有些忙,你和朋友一起去,拿着這張卡,他們會服務好你,請你朋友玩的開心。”

阮涼捏起薄薄的卡片,興趣并不太大。

即使在和謝斯結婚前,阮涼也是阮家大小姐,物質生活上并不差。

阮涼想要的是謝斯陪她,而不是這些。但是謝斯卻總是忙忙忙,阮涼不是任性的人,也只能将委屈壓在心底。

但是吧,現在卻忽然也沒了想讓謝斯陪的想法。

阮涼和謝斯結婚之後住的地方,離阮家并不遠,結婚之後,隔三岔五會回阮家一趟,今日便是。

回到阮家的時候,便看到阮陽在外面畫畫,畫板前的青年清雅無雙,那眉,那眼,都像是最得意的大師拿畫筆給細細勾畫出的傑作。

涼風習習,吹動青年的額發,青年向阮涼這邊看過來,光潔瑩白的面頰露出微微笑意,如一掬清雅月輝微微晃動。

“你們來了。”青年清冽的嗓音微微柔和下來,最是讓人柔軟觸動,讓人也跟着笑意浮現。

不過阮涼不是那細膩的性子,她正皺了眉,一臉的不贊同:“阮陽。”

阮涼将外套脫下,卻看到謝斯也擡手要脫風衣,見阮涼望過來,他停下了手。

阮涼将外套搭在阮陽身上:“小心着涼。”

阮陽從出生就身子弱,現在看着也能看出來不如別的年輕人那麽活力康健。

見阮陽要站起,阮涼伸手将他拉起,瘦削的手也冰涼,阮涼沒有立即将他的手松開,而是兩只手都覆了上去,低着頭,不悅道:“這麽涼。”

阮涼牽着阮陽的手回屋,邊走邊不滿對他道:“天氣都涼了,要穿厚些,以後別總在外面畫畫,就算想,也挑暖和的時候。不然受涼了,不舒服的不還是你自己?”

清雅青年的目光垂下,落在阮涼的那雙手上,阮涼的手比他的小了一截,卻溫溫軟軟的,兩只手捂着他的,如小暖爐一般。

清雅青年長長的眼睫垂下,擋住了眸中神色,不過聽他語氣卻是無奈中又帶着縱容的:“知道了,怎麽還變得啰嗦了?”

阮涼瞪了他一眼:“若是換一個人,你當我耐煩啰嗦這些?”

雖然阮涼只比他早出生了一會兒,而且青年早已經高出了阮涼一頭,但是阮陽生來就體弱,阮涼看到瘦削青年,不由自主地就将他放在了應該小心呵護的位置。

青年眉眼軟了一下,服軟:“記得了,記得了。”

青年抽出手,道:“之前也沒見你這麽管着我,結婚之後倒真的變的關心人了。”

青年這般說着還隐隐有一股酸味兒似的。

但是阮陽的這句玩笑話,讓另外兩人都沉默了。

謝斯想起了他在地上挨凍的那一晚,不,他沒覺得。

而阮涼則是想起了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或許是長大之後吧,她和阮陽姐弟兩個就變得疏遠了,她也對阮陽的關心很少。

阮涼心中愧疚起來,父母亡故,只剩下這麽一個體弱的弟弟,她應該多關心些的。

阮涼壓下心中的愧疚,随着阮陽到了一間大畫室,看着他将還剩一點收尾的畫作放好。

阮陽見她看那幅畫,便問道:“你覺得怎麽樣?”

“阿陽畫的當然很好的。”阮涼張口就來。

阮陽身體不好,不宜從事劇烈的戶外活動,少年時也不與人玩鬧,就愛安靜地作畫,阮涼知道他的畫獲過不少獎的,在圈子裏也有了一定名氣。

所以阮陽畫的畫肯定極好的。

不過說實話,就是不太合阮涼的眼緣,若是讓阮涼挂在卧房的話,她就不太樂意。這畫室中還挂着不少阮陽的畫作,也有春光明媚的畫卷,可卻也給阮涼一種不舒服的感覺。

大概是因為阮涼沒有藝術細胞,不懂欣賞吧。

阮涼收回了目光。

阮陽搖了搖頭:“沒誠意。”

阮涼不好意思:“你知道的,我不懂這些。”

相對于阮涼的嘴拙,謝斯倒是誇了不少,從構圖到選景,從筆觸線條到色彩運用,聽的阮涼連連點頭,原來如此,原來這樣,似懂非懂,好厲害的樣子。

不過對于謝斯的一大段誇贊,阮陽聽了卻只是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

從畫室出來,也到了飯點,三人坐下吃飯。

吃着吃着,阮涼嗖一下看向阮陽:“就吃這麽一點?”

吃這麽少上哪兒能長胖去,阮涼看着都操心煩惱了起來:“嘗嘗這個,味道還不錯。”

阮涼給阮陽夾了一筷子菜心,而阮陽還是挺給阮涼面子的,又擡起筷子吃下。

而謝斯也學着阮涼的樣子,給阮陽夾了菜,還給他剝了蝦來着。

阮陽垂眸看向飯碟中的蝦仁,眼中閃過厭惡,胃口全消,他看向低頭在吃菜的阮涼,她毫無所覺,什麽都不知道,吃飯正吃的香甜。

察覺到他的目光,阮涼擡頭看過去:“怎麽了?”

阮陽搖頭:“沒什麽。”

他擡起筷子,吃的緩慢,如用牙尖一點一點往下磨似的。那雙濃密眼睫下琉璃似的漂亮眼睛閃過嘲諷之色。

愚蠢。

也不知青年心中的厭惡是對着飯桌上的哪個人的,又或者兩人皆有,只是不知又對着哪位更多一些。

阮涼見阮陽越吃越慢,雖然吃飯的樣子依然優雅好看,但是阮涼硬是從中看出了磨磨蹭蹭和抗拒來。

阮涼搖了搖頭,開口道:“不想吃就別吃了吧。”

只是一個一米八的青年吃的還沒有她多,看着愁人。雖然這兩日她的飯量大了許多是真的,但是阮陽吃的太少了也是真的。

飯後阮涼和謝斯在阮家待了會兒才回去,夜色已黑,車外燈光明滅,阮涼閉目眼神。

而一片安靜中,謝斯過了會兒,沒忍住扭頭看向阮涼,只看到阮涼閉目的側顏。

他總覺得有哪些地方不對。

他旁邊的人很不對。

這兩日這個人話少了,對他變得……冷淡了?他下班回來的時候,都不會第一時間就能看到她了。

謝斯冷漠的視線收回,又将頭扭了回去,心想也挺好的,樂的清靜。

謝斯忙他的,阮涼閑自己的,兩人相安無事,過的還行。

不過今日平靜被打破了,阮涼的好友宮茜一身怒氣,風風火火地殺到了阮涼這。

這怒氣不是沖着阮涼的,不過也與阮涼有所關聯。

宮茜怒氣沖沖地坐于阮涼對面,道:“我家那位和你家謝總幹什麽去了你知道嗎?他們兩個去了宴盛天。”

宴盛天?

阮涼想了想,知道了宮茜為什麽這麽生氣。

那是一處高檔銷金窟,據說那裏的服務生從清秀佳人到絕色大美人應有盡有,梅蘭秋菊各種風格兼備,總有一款能打動你。

宮茜道:“你還能坐的住?”

阮涼想了想道:“我相信謝斯,他之前名聲還可以。而且男人想要幹壞事,我也沒辦法,我總不能天天盯着?”

宮茜猶如看傻子一樣看向阮涼:“姐妹,你還這麽天真呢?相信?屁!男人可不能信,就得盯着管着,讓他們不敢亂來。”

阮涼心想,那日子過的可就太累了,沒興趣。若是謝斯當真做了什麽,也簡單,離婚。

阮涼很淡定,但是宮茜坐不下去了,她道:“反正我是要去抓人的,你和我一起去。”

最終阮涼還是被宮茜給拽向了盛宴天。

盛宴天的燈光有幾分昏暗,卻恰如其分地營造出了巧妙的暧昧氛圍來,而在這樣的燈光下,美人更美,動人心扉。

元漣接過美人遞過來的一杯美酒,淺嘗了一口,對旁邊的謝斯道:“放松一下,這會兒就別冷着臉了吧,将人給吓着了。”

謝斯坐在這裏依然是冰冷如山,一身氣勢讓人不敢輕易接近。但是此人容顏俊朗,通身矜貴,形成了很大的魅力值,縱使那身冰冷氣息拒人于千裏之外,也抵擋不住大家熱烈的眼神。

高嶺之花只會讓人想要征服,而且想想他那身家,誰不想咬上一口?

若是能攀上這位,他手指頭裏随便漏漏的,也夠人受用不盡。

周圍服務生灼熱的眼神讓謝斯很不适,比阮涼黏糊的眼神還要讓他不舒服多了。

不過阮涼溫軟黏糊的眼神也多存于婚前,現在這些日子可沒有了。

謝斯身上的氣息更冷了。

但有人膽子大,靠近了謝斯道:“謝總我幫您倒酒。”

這位膽子大的服務生不僅人長的非常美,身上昂貴的香水也清甜惑人,但是随着美人服務生的靠近,香風襲來,謝斯卻皺了眉。

謝斯正要開口讓她離遠點,剛張了嘴,還沒能說出口,他肩上卻是一痛,臉上表情瞬間變了。

阮涼被宮茜拽來的時候,本來是無所謂的心态,但是那些無所謂在看到謝斯時候,卻驟然被點炸了。

阮涼一進來,從她那個角度看到的是,一女子正在謝斯懷中,兩人還已經親上了!

不管她還愛不愛謝斯了,這人現在都還是她丈夫,弄這一出不是當衆讓她丢臉?大庭廣衆之下給她戴綠帽?

還有沒有夫德了?

阮涼一腔怒氣直沖腦門兒而去,上去就要将謝斯從女子那裏撕扯開。

而造成的後果就是,噼裏啪啦間椅子倒了,謝斯被提溜推搡到了地上,女子手中倒了半杯的酒也全落在了謝斯的胸膛上。

現在謝斯半坐在地上,雙腿滑入桌下,上半身的襯衣上是涼沁沁的酒液,額頭上是被椅子砸出的青紫傷痕,謝斯的臉上是怔愣茫然,他似是沒能明白發生了什麽。

剛才還金尊玉貴,氣勢迫人的謝家年輕家主,一轉眼就變成了現在的狼狽相,甚至狼狽到讓人發笑。

宮茜張了張嘴,她姐妹兒比她以為的可要猛多了。

這一切都是發生在轉瞬之間,大家目瞪口呆,都沒能第一時間想到要如何應對,元漣給驚到嘴都結巴了:“嫂、嫂子?”

這位嫂子他不太熟,但是半個月前的婚禮上他見過,挺溫溫柔柔的一人啊。

謝斯也看向出現在宴盛天的阮涼,他胸膛起伏,氣到說不出話來,只是臉色青了又黑,黑了又青,像是要殺人。

終于有服務生戰戰兢兢想起要将謝斯給扶起來,但是謝斯避開了那人的手,他自己一手捂着額頭從地上起來,一字一句像是從嗓子眼裏擠出來似的。

“阮涼。”

一旁聽到的人都要替阮涼打個冷顫了,不過阮涼這個當事人卻很淡定,她一點都不愧疚。

對于如今場面,其實有那麽些意外成分在裏面,阮涼本來只是想将謝斯給從那位美女服務生身邊提溜起來,但是高估了自己的力量,沒能成功将人給提起來,就成了這樣。

但她也絲毫不覺得自己有錯,有錯的是這個不守夫德的才對。

她掃了一眼周圍的人,也扔下兩個冷冰冰的字眼:“回家!”說完轉身率先離開。

她不想在大庭廣衆之下繼續捉奸戲碼,讓大家都看了笑話。

那身影可飒爽了,身姿能有兩米八。

元漣聽到擲地有聲的回家兩個字,看着阮涼的背影,心想這阮家小姐真是人不可貌相。

而宮茜愣了一下之後,則也一溜小跑跟着阮涼的背影跑去,追上阮涼沖着阮涼翹起大拇指:“厲害,還是你狠。”

阮涼離開之後,氣氛并沒有變好,猶如暴風雨即将壓頂,沒人敢吭大氣。

看了謝斯的笑話,個個眼神亂飄,不好開口,元漣硬着頭皮道:“嫂子挺、挺個性的哈……”

元漣在謝斯的目光中聲音越來越低,扭頭沖周圍鹌鹑樣兒的服務生道:“還不去拿藥箱?怎麽這麽笨?“

謝斯只稍稍擦了下襯衣,又擡手制止了人繼續往他額頭上噴藥,烏青着臉也擡腳離開。

元漣喃喃道:“還真回家啊?”

“趙總你幹什麽去?”

另一個從剛才就竄到了角落了的人道:“我也回家。”也不知道剛才他家那朝天椒有沒有看到他?

謝斯一路低氣壓回到家,進了家門,他積聚着怒氣要找阮涼算賬,而阮涼正等着他,但是也是以問責的姿态在等着他。

聽到謝斯回來,正在慢悠悠喝果汁的阮涼瞥過來一個眼神:“謝斯,今天的事我需要一個解釋。”

被先發制人的謝斯一噎,氣極反笑,指了指額頭上的傷口:“你需要解釋?我更需要一個解釋。今天發的什麽瘋?很威風是麽?”

阮涼看了眼他的額頭,不覺得有什麽,她道:“你應得的。”

謝斯深吸了口氣,大踏步走過去,仍然氣不過,他捏住阮涼的肩膀,咬牙道:“阮涼你是不是腦子出毛病了?”

話音落下,謝斯連怒氣都頓了,探究地看向阮涼,越看阮涼越覺得不對勁兒,這幾日阮涼眼神不對勁,說話也不對勁。

謝斯眼神漸深,道:“你這幾日變化很大。”

阮涼:“變哪了?沒以前溫柔小意了?不是你想的賢惠大度?”

“你想問的是這個?”阮涼嗤笑了一聲:“哦,婚前婚後總有點區別的嘛。”

謝斯:“……什麽意思?你以前都是裝的?”

阮涼:“也不能說都是裝的,我偶爾也溫柔。你硬要那麽想,我也沒辦法。”

謝斯:“……”

謝斯的腦門突突的,今天四次三番被氣的腦子都要不清醒了,他沉聲道:“現在呢?現在怎麽不裝了?”

阮涼看傻子一樣看他:“剛才不說了嗎?婚已經結了。”

“而且裝一輩子也不容易。”肉已經到碗裏了,還裝什麽?而且,主要是這碗肉她也不是那麽想吃了,自然就沒之前那麽耐心溫柔了,這有什麽難理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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