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好巧,你也在放燈
院中,枯藤柳樹之上,雪還在下,小了很多,一個人影坐在上面,潔白的衣服,背影看上去遺世獨立,清爽朗朗。
唯獨臉上的鬼面面具,看上去有點唬人。
他摸了摸腰間,卻發現玉佩早已不再了,嘴角悵然,“你我都是傷情之人,倒也算是知己了。只是你貌似比我陷得更深,執子佩,等我改天再來取吧。”
說罷,伸手撲去頭頂上的雪花,想已是坐了大半天了。
起身一躍飛走了。
新一年,宮南枝決定,從此之後抛卻兒女私情,勵精圖治,發憤圖強。
基本上每日除了關在房裏從早練到晚南枝小體之外,就是偶爾開開門,院裏擺張桌子,揮灑筆墨,勾畫大好院落。
這樣下去的結果就是,書法愈發精粹有韻味,丹青欲發青出于藍,想想朱顏順也該以她為豪,這一生有這麽一個有資質肯努力的學生。
宮南枝自己以為沒事,可是急壞了子夏冬青,她倆心裏一肚子話卻不敢問出口,見小姐整日不提那人,悶頭習字練畫,都覺得她這次是傷透了心,性子竟然發生這麽大轉變。
宮展從涼亭看過來,老眸子由暗轉深,嘴角微微一笑,心下嘆息,自己為官二十年,眼下只有這麽一個女兒,是福是禍,她這一生,不求多麽尊貴的地位,多麽富足的生活,只願能夠平安長久,有一個人真心對待,總是值得。
肉肉過了個年,愈發長得圓潤了。黃色的毛現在看起來油亮亮的,尖尖的嘴巴,粉紅色的小爪子,頭頂撮着一縷紅色毛,住在自己寬敞的籠子裏,分外舒坦。
這日,宮南枝站在院子裏,正是家中最引以為豪的荷池邊,二月中,還是冷飕飕的。
宮南枝穿了一身白色夾襖,袖口翻着白毛,嫩綠色坎肩,蹬了雙鹿皮小靴,一手拎着籠子,一手拿了吃食給它,指揮着下人将桌子凳子移到了荷池邊假山旁的涼亭裏。
“今日便畫你了,肉肉。多大的福氣啊,”宮南枝略微布了下景,只擡頭看了一眼,便下筆了,只見她揮灑自如,行雲流水般于宣紙上洋洋灑灑,剎那間姿态橫生,精靈古怪的肉肉躍然紙上,宛若新生。
冬青看了連連稱奇,“小姐,你的畫愈發奇妙了,我竟瞧着比那籠子裏的肉肉更是活潑婉轉。”
“那是,小姐現在快成大家了,冬青,我們兩個得趕緊跟小姐要幾幅畫留着,免得日後出了名,千金也是難得了。”子夏打趣道,順手幫宮南枝收了畫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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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南枝卻是連續洋灑了好幾幅,姿态各異,妙趣橫生的肉肉,畫到最後手腕也是酸了。
這些畫都白白給了子夏和冬青。
捏着酸痛的手腕,宮南枝過去拿了瓜子丢給肉肉,自己也磕了一個。
“小姐,今日我們出去逛逛吧,元宵節,珍珠泉畔有燈節,順着泉邊到茗湖居裏,聽說如今也布置得格外好看。”冬青小心的看着宮南枝,跟子夏使了個眼色。
子夏接着說道,“是啊,小姐,快把奴婢憋出毛病來了,以前跟着小姐隔三差五能出府逛逛,現下已經大半個月沒出門了,您聞聞,我這身上是否馊了?”
宮南枝噗嗤一笑,“你倆不用跟着我也可以出府呀,什麽時候馊的,正好泡在泉裏洗洗。”
說罷,假裝把子夏往一邊的一眼泉裏推去。
三人鬧作一團,傍晚,宮南枝攜了子夏冬青去逛燈節。
元宵燈節比開歲之夜更是熱鬧,各色花燈五彩缤紛,人群熙熙攘攘,接踵比肩。
宮南枝挑了盞孔明燈,獨自到一邊的泉畔,子夏冬青還在那邊挑選着新奇小玩意,宮南枝拿着筆,“父親母親長命百歲願常伴膝前永享天倫”
随即用火折子點亮了燈芯,孔明燈慢慢撐大鼓了起來,慢慢飛起,旋轉,飄遠,追随着天邊的星星,一點點靠近。
宮南枝雙手合十,胸口玉佩隐隐幽香,當下覺得神清氣爽,腦清目明。
這執子佩還真是一個寶貝,宮南枝一只手摸在那裏,一邊想,下次定要尋個方法,找到那個落難公子哥,将這玉佩還回去。
轉身,擡眼,卻是怔在原處。
蹁跹公子,遺世獨立。
夜月笙言笑盈盈的站在對面,眸若星辰,眉似遠山,白皙的臉龐映着燈火顯得格外清新脫俗。
這本就是個仙人般的人物,偏偏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強迫了人家這麽多年,想想被一個不喜歡的人整天拉着抱着,換做是自己早就惡心壞了,段飛如此嫌棄自己真是情有可原。
想到這,宮南枝嘴唇動了動,身子卻一直僵在原地,該怎麽打個招呼成了眼下最惆悵的事情。
怎麽才能顯得自然一點,不那麽尴尬掉面子。
許久,夜月笙走過來,站在她面前,輕聲道,“南枝,好巧,你在放孔明燈?”
許是他已經看到了飛至天際的孔明燈,雖是問句,語氣卻是肯定的。
“是的,太子殿下。”宮南枝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還太子殿下,頓時覺得自己變成了楊傾城,渾身冷冷打了個哆嗦,一陣惡寒。
夜月笙靜靜看着她,聽到這聲稱呼,卻是心裏咯噔一下,好像少了點什麽。
“剛放完孔明燈,我這邊還有事,先和冬青子夏他們走了。”宮南枝提起裙角,悄悄從他身側溜了過去。
夜月笙沒有回頭,只覺得胸口悶悶的,說不上來什麽感覺,擡手問段飛,“你說這人真能變得這麽快嗎?還是她本就從未對我上過心。”
段飛愕然的看着他家公子,“殿下,這樣不好嗎?”
夜月笙搖搖頭,“你不明白,罷了,我們走吧。”
月色凄清,雖是滿滿一輪,看上去卻是慘淡白皙,盈虧月滿,此去經年。
宮南枝用手壓住撲通撲通跳動的心口,暗暗想到,定力,定力,一定不能再花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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