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安國寺春祭前

那個追了十幾年的女子, 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 孤男寡女,同居一室。

記得小時候,她總是喜歡奶聲奶氣的喊自己小哥哥,白白嫩嫩的臉蛋讓人無時無刻想要掐一把, 自己沒事就愛招惹她,卻總是被無限嫌棄,每次看她怨念無比卻又執着不已的粘着夜月笙, 雖然氣, 卻還是安慰自己說,等她長大,長大就知道自己真正愛的是誰了。

從小到大就這麽自信, 她肯定愛的, 就是自己。

這是他的姑娘, 刻在骨髓裏,不可割舍的地方。

他拍拍自己身邊,伸出手去, “過來,南枝。”

宮南枝的臉明滅不定, 偶有的夜風繞過窗戶撩撥她淩亂的發絲, 淡淡的清香萦繞在整個房間, 輾轉流動。

她一步步走過去,貼着他的身體坐下,莫春風往裏讓出了地方, 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同樣的和衣而卧,略有些節奏快亂的呼吸。

莫春風伸出手,握住她受傷的右手,放到胸口,怦怦的心跳慢慢趨于規律,冷靜,隔着黑色的夜行衣,隐隐透出別樣溫暖。

窗外風起,吹進滿屋花香,床上二人,傻傻的躺着,看着頭頂上方的圍簾,時不時笑出聲來。

心安,一夜的疲憊歸于徹底的寧靜安詳,任世事渾濁糟粕,有你便是繁花似錦,紅顏一笑,忘卻大好山河。

翌日清晨,方儲信急急拿着密信來報。

莫春風剛看完便面色沉重,樹上不時落下花瓣,他将信紙揉成一團,又緊接着鋪平,如此幾番,那只已經皺皺巴巴看不清楚。

就在此時,宮南枝推門出來,身上已經換了幹淨的衣服,卻還是男裝打扮。

覺察出莫春風的異樣,她拿過那張皺巴的不能再皺的紙,孟惠君!

不就是南國皇後,也是他,夜月笙的母親。

她怎麽會給莫春風寫信,下面的文字更讓自己心驚,孟惠君是他的姨母,親的,如假包換。

宮南枝看看莫春風,又看看信紙,她站在一旁,卻不知道有說什麽好,一切都太詭異了。

許久,莫春風嘆了口氣,将她身上的落花拂下,左手攬過她的腰身,下巴擱在那烏黑順滑的頭發上,“南枝,我的母親,叫做孟庭君,我很早就在猜,她和孟惠君到底是什麽關系,如今看來,大約就是八九不離十了。”

四月底,久居深宮的南國皇後孟惠君,将會在安國寺舉行春祭,屆時整個安國寺将重新布置,以迎接一年一度的春日祭典。

不同的是,以往的春祭,都是由後宮鸾貴妃代為主持,潛心修佛,不問世事的正宮娘娘一直都在宮中修身養性,不食人間煙火。

如今這番動作,不知道背後蘊藏了什麽意義,又或者是因為南國太子夜月笙已然歸國,她要為自己的兒子打算。

方儲信等人得了命令一直暗中保護,不漏身影。莫春風攜了宮南枝住在安國寺不遠的村落裏。

安國寺是南國國寺,名聲與神秘的宗□□不相上下。

相傳寺中的開院住持之前是南國的一名貴族,自小與佛深有淵源,不愛江山愛講學,從他之後,安國寺慢慢走向巅峰,成為國寺。

孟惠君這一舉動想當然引得朝廷議論紛紛,尤其是以鸾貴妃為首的大皇子一派,更是坐立不安,摸不着頭緒。

朝堂之上,鸾貴妃的哥哥南國大将軍連日裏上了幾道奏折,聯合着欽天監以星象不吉為由,要求更換春祭主持孟皇後,還是沿用鸾貴妃。

一開始夜皇裝作看不見,置之不理,到後來他在朝上回了句,朕準孟皇後如此,愛卿有何異議?若有異議,實不如更換本朝欽天監,再觀星象,何妨?

衆臣再也不敢上折,卻不知孟皇後給夜皇灌了什麽迷湯,雖然十幾年二人不見,卻依舊給她最大恩寵。

禮部得了聖意,日夜趕工制作春祭時所用物品,最為繁瑣的無疑是孟皇後的禮服,比起往年鸾貴妃的服制,定然要雍容華貴一些。

連式樣都找了十幾個民間老工匠,一起繪制,聲勢之浩大,引得普通百姓紛紛側目。

從前的南國,只知道鸾貴妃,而不知孟皇後,這一番動作,輕而易舉将這麽多年鸾貴妃的嚣張跋扈壓了下去。

所以,此時,鸾貴妃正拆了玉簪,狠狠朝着那可憐的婢女發洩着,雖然面目猙獰,但是還是保持自己高貴的姿态,時不時整理一下掉落的頭發。

只是可憐了那婢女,身上被紮的鮮血淋漓,卻不敢哭出聲來,只能咬着嘴唇任淚水糊了滿臉。

許是太累了,鸾貴妃最後用腳踢了那婢女一下,氣急敗壞的說,“還不滾下去,髒了我的眼睛。”

一旁兩個年紀也不大的婢女忙攙了她下去,半是攙扶半是拖拉,留下的血跡不一會兒便被清理幹淨。

“貴妃消消氣,那邊的人說,孟皇後也不知道怎麽了,突然有一天就去了養心殿,很多宮人都聽到皇上和她大吵了一番,卻不知是何緣由,第二天皇上便下旨讓她主持今年春祭。”旁邊跟着她年歲較久的一個婢女就勢揉着她的額間發絲,小心翼翼說着。

“這個下賤的女人,當年就是用了妖法勾去皇上的魂魄,我本是皇上的正妻,只等生下庭兒他就會立我為皇後,可是沒等到這道聖旨,他卻領着這賤女人回宮了。沒有高貴的身份,沒有國色天姿,更沒有謙和的脾氣,怎麽就讓皇上着迷得把我忘到腦後了呢,哈哈。”鸾貴妃憶起當年,更是牙根作癢。

“現在還要跟我争這春祭大典,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你讓哥哥下次進宮的時候過來我這邊,就說時間久了,妹妹甚是想念家裏人。”鸾貴妃慢慢冷靜下來,現在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很多事情更是要提早打算。

照這個趨勢看下去,夜皇決計不會廢掉太子,回來就一個月,他已經肅清了大部分朝事,也跟原來的老臣走動頻繁,愈加如魚得水。

既然她要主持春祭,就一起跟着大典,祭祀去吧!

四月的安國寺青山碧水,雲霧缭繞,群峰隐落,竹林密布,處處可聞綿綿佛音,身臨其境,有種超凡脫俗,遠離塵世的感覺。

宮南枝蹲坐在石橋上,水面浮着一層霧氣,綠竹環繞身旁,“莫三,等事情了結了,我們找個這樣的地方,隐遁可好?”

莫春風笑笑,少見的穿了一身白色錦袍,同宮南枝倒是打扮的一致,一個清秀明媚,一個俊朗非凡。

“謝謝你,一直陪着我,南枝,我覺得我們就像天生注定就該在一起的,要不然,我五歲就能被你脫了褲子,蓋了印記,真是天命不可違。”宮南枝無語的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今日春祭,其中兇險無比,孟惠君今日主持春祭,卻還寫信邀我來此,說要告訴我當年母親遇害一事,其實你今天本不該陪我來的,可是我着實不放心你自己一人留在客棧,跟着我,亡命天涯也好,哈哈......”莫春風端了她的下巴,半是調侃半是認真。

“你不會有事的,我也不會讓你有事的。”宮南枝雙手挂在他脖子上,踮起腳來親了一口。

背後驚吓的聲音,“阿彌陀佛,小僧什麽都沒看見,什麽都沒看見,世風見下啊,世風見下,久不出寺竟不知何時流行起這男風,阿彌陀佛,佛祖勿怪。”

宮南枝轉過身,一個年紀跟自己差不多的小和尚正站在那裏,雙手合十,無比虔誠的一遍遍念經,模樣倒是可愛。

忙跳了下來,“你這小和尚,佛祖該怪罪你偷看無禮了。”

小和尚面上一紅,讪讪答道,“施主切莫打趣,小僧正要回寺,一腳踏過,便看見你們二人在這,在這幹這等有傷風化之事,實在不是有意。”

“你是安國寺的小和尚?那正好,我們順路,一起吧。”宮南枝拉過莫春風,兩人一左一右夾着他,小和尚嘴裏的經文念得更快了,而且是又快又結巴。

“阿彌陀佛,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萬物腦中過,佛祖心中留。”

莫春風嘴角拎起,“小師傅莫怕,我們是受你們住持相邀,前來參與春祭的,還請小師傅為我們指引道路。”

小和尚這才擦了擦臉上的汗,“阿彌陀佛,施主随我來。”

一路三人依次行走,山勢有時候極為陡峭,有時候卻又寬闊平坦,到安國寺的時候日頭剛剛透過竹林。

寺外戒備森嚴,上山的路沿途都設了崗哨。

進寺的時候,門口守衛的看了幾遍信物,最後才放他們進入。

沿途一直是小和尚引領,進了山門,繞過鼓樓,進了祖師殿,小和尚回首,“施主,還請在此等待片刻,我去通知住持。”

“小和尚,為何将我們引領到祖師殿?不能直接去方丈室嗎?”宮南枝快走幾步,攔到他面前。

“阿彌陀佛,這是住持新吩咐的,因為春祭,所有重要外來訪客一律引領到祖師殿,方丈室有貴客,還請見諒。”

莫春風使了個眼色,宮南枝便不再多加阻攔,小和尚一邊抹汗,一邊踏着小碎步趕緊出了殿外。

隐約聽到他振振有詞,“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小僧萬不可被這面相擾了去。”

“南枝,過來看,這正中間便是那達摩祖師,左側應該是安國寺開院住持,右邊這人你覺得像誰?”

莫春風摸着下巴,對着那尊銅像細細打量,只覺得眼熟,卻沒想起來在哪見過。

他繞到銅像腳下,旁邊刻着幾行文字,“這人怎麽這麽像月笙哥哥?”宮南枝側着臉,銅像高大威猛,面上卻是一派謙和,無關風月的情态,經她一提醒,莫春風也看出其中淵源。

那幾行文字寫着,安國寺恩祖玄機住持。

這玄機,應該就是南國故去的皇族一員,看他面相,确實跟夜月笙夜中庭幾分相像,尤其是夜月笙,那風輕雲淡的高潔風骨,入木三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碼字一天,很少寫個作者有話說,可是今天有話說呀,你們怎麽只看文不收藏呀,只看文不評論啊~~~~(>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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