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日子仍舊太平清閑的在走,至少夏安過的是這樣的生活。夏安躲在房裏偷偷打盹,又被他的頂頭上司給抓了個正着。

“為什麽你天天要過來打擾我的好夢?”夏安不滿的坐起,自顧自的灌了兩大口熱茶。

“你應該問問你自己為什麽天天偷睡,難道你晚上不睡?”慶圖也給自己倒了杯茶吃,院子裏最會享受的就是夏安了。“也就你還睡得着。”

夏安弄平繡蘭白袍上被壓出來的褶皺。這件冬衣他最喜歡了,今晚王爺差不多該來了,一定要注意脫下來。他快要愁死了,王爺怎麽會養成喜歡撕他衣服的壞習慣。“院裏又有什麽大事了,瞧你下巴又尖了不少。”

慶圖很開心夏安會注意到他的消瘦,他還以為自己并不在這個清冷的人眼中呢。好像自從青柏消失了之後,夏安和他親近了不少,偶爾還會開開玩笑,是把他當做朋友了吧。

“快過年了,宮裏賞賜不斷,各地進京述職的官員有不少孝敬,光是整理造冊,去明軒院核查,每天都要累死。”

夏安心裏挺納悶。你說,清閑王爺不得勢不得寵,為什麽每年都有不少官員巴結讨好,而且今年比去年足足多了一倍。王府前門只允許三品以上官員走,一品以下的還走的是正門旁邊的側門。不少人都讓家丁拿着禮單在後門排隊,等着入府。

“這是好事,以後咱們不就不用愁財政艱難了呀。”夏安替容離開心,這些都是容離的銀子啊。

慶圖将自己拿進來的許多禮單往夏安面前一推:“如果我告訴你管事命令你兩天把這些禮單整理入庫,你就知道這對咱們來說不是什麽好事了。”

“兩天。”夏安笑容垮下:“管事不是要我做請帖麽,後天賞梅的請帖就要全發出去啊。”

“你熬夜做吧。我想幫你,可是有心無力,各自保重,你就跟着大夥遭遭罪吧,別自己一個人偷懶。”慶圖吃完杯裏的茶,在屋裏待的時間長了,覺得暖和了不少。夏安住在孫主事的屋子,享受的待遇就是好,燒的都是上等的銀絲炭,還從未斷過,哪像他們住在若儒院,因為內院各主子争鬥不休,外院的份例炭都減了不少。

晚上,不但要給何管事算賬,還要伺候脾氣超大的王爺,這兩人已經弄得他恨不得有個分身術了,哪裏還有時間又是做請帖又是整理禮單的。那些走後門的官員啊,依着王爺的性子怎麽可能記得住你們。

夏安趴在桌子上苦惱,忽覺露出的一小段脖子癢癢的厲害,伸手去撓,手卻被人抓住。

“大白天的趴桌子上睡覺可不好,我昨晚沒來打擾你睡覺吧。”容離俊美的面容變得陰暗:“說,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麽事?”夏安最近太可疑了,非得給他制定什麽三日來一次,要想改日子還得提前說明什麽的。容離越想越不對勁,每次都要審問夏安一番。

夏安還是按着老話回答:“不許亂想。我每次都被你折騰的元氣大傷,不好好休養怎麽成。”

“還不是你非要用那個姿勢,不如我們下次換一個姿勢吧。我給你的那本《九九八十一勢》看了沒,我覺得在樹上那個姿勢就不錯,反正你院子又沒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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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住。”夏安本來已經心動,想要換別的姿勢了,可是容離居然一下子就從床上過渡到樹上,他被吓得不輕,完全不能接受。“你怎麽大白天來了?”

“哦。”容離顯得有些垂頭喪氣:“我是來告訴你,卿睿讓我給打發到江南去了,外院最早今晚,最遲明早會落入王妃、側妃和蘭香的手中。”

夏安身子一震:“你是故意的麽?”外院的平靜日子馬上要結束了麽?

“自然。我特意将阿堵院分給了蘭香管,小金是你朋友,不會為難你。你只要好好的聽吩咐辦事,出了事上面自有人擔着,輪不到你管。”容離掃到桌子上一大堆的請帖禮單,心下半是懊惱,半是放心。原來夏安真是累了。

等小金過來,一定要他照顧好夏安。當然,活計也不能太少了,要不這人又想着贖身娶妻生子。

“我晚上不來了。今兒十五,我得歇在王妃那兒。”容離看夏安的眼神黯淡下去,又要低頭掩飾,忙抓住夏安的肩膀,沉聲說:“你難受就說,不要整天藏着掖着,有什麽是不能對我說的。”連贖身這事都常常跟他念叨,吃味反倒不吭聲了。

“我怎麽會難受。”夏安仰起臉就是璀璨笑容。這段時光的悠閑養肥,尤其是初經人事,夏安的眉梢多了一份妩媚風情。

容離恨他口不應心,伸手就去扯夏安的臉。慌得夏安斂笑低叫:“使不得,哎呦,我還要外出見人呢。”最後一句在容離的折騰下說的模糊不清。

“那,你難不難受?”

夏安在心裏嘆口氣,順着言道:“難受。你一不來,我就吃不好,睡不好。”

“乖,我走了,白天不許貪睡,會影響晚上睡覺的,雖然我不陪你你就睡不香。”容離心知夏安還是對他隔了層什麽,但急逼又恐推的夏安越走越遠。便說了幾句甜言蜜語,又索要了一個香香的吻便戀戀不舍的跳窗走了。

夏安将窗戶關好,到炭盆前烤手。這個冬天看來是不能暖暖和和過完了。

一口氣忙到晚上,何誠過來敲門,叫夏安去大廚房吃飯。夏安拍拍腦袋,他自己忙差點忘了喂“神醫”,丢下兩塊糕點,才跟着大夥一起往大廚房走。

冬日從大廚房送飯過來,不易讓飯食保溫。而且夏安怕他吃獨食,引得有心人趁機下手,便要随着衆人到大廚房吃大鍋飯。

廚房的沈廚娘待夏安十分之好,據說她有個剛過及笄之年的女兒,在內院有灑掃的小丫頭做到了管理側妃娘娘院裏小廚房的大丫頭。大夥都起哄說沈廚娘定是瞧上夏安,想收了做女婿呢。人家女兒在內院做的也不錯,跟夏安雖差一定的地位,但傳言人長的是嬌俏玲珑。

夏安被建議趕緊去求何管事将人賜給他,人家女兒可等不得。這謠言在院裏傳的厲害,莫名其妙的就變成夏安與人家姑娘兩情相悅了,誰叫他突然提出來要親自去大廚房吃飯呢。何管事也聽到,還問他要不要去求上面指婚。

還好,就算院子裏人人皆知,也不會傳到王爺的耳朵裏。王爺不喜他與別人——無論男女親密,有時還會莫名的發脾氣,他雖為王爺的脾氣困擾,但心中也難免美滋滋。

衆人正吃着飯,就見在廚房做事的人忽然都往前院去了。何誠好奇心重,吵着要去看看,正是飯點,能有什麽大事能讓大廚房所有的下人都放下手中的活計,到前院去聽令。

夏安不許他去,別人的事再稀奇,那也不關自己的事。如今府內風雲變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衆人便有些悶悶不樂,無奈夏安比他們地位都高,雖平時直呼名諱,可到底不敢違抗命令。大夥都以為這事就看不到了,誰知正吃着,突然過來幾個打扮光鮮的婢女擁着一個很有些氣勢的女人走過來,目光冷冷的一桌桌掃過去。

衆人都被她瞧得有些摸不着頭腦,看衣着,不是哪個主子身邊的大丫頭,就是王爺的某位寵侍。來這裏吃飯的不乏有外院的管事、主事,是衆人的主心骨,他們沒動靜,衆人便埋着頭吃飯。

那一行人徑自走到坐在最後面外桌的夏安幾人面前,低頭細細瞧了飯菜一陣。桌上幾人都未被指婚,被幾個丫鬟一圍,皆露出手足無措來。

夏安站起身,先行半禮:“敢問幾位姐姐是?”

“這位是緋姨娘,還不快起身見禮。”一個面容姣好,身材玲珑的丫頭站出來說道。她的聲音不小,分明是說給在座所有人聽的。

即便是管事,見了王爺的妾室也是要行禮問安的。那緋姨娘待衆人打輯的打輯,跪地的跪地,才緩緩開口,聲音細柔:“快起來,妾身只是替側妃娘娘過來瞧瞧。以後外院的大廚房要讓娘娘操持了,娘娘身子弱,大雪天不好出來。就派妾身過來,大夥有什麽需求、意見盡管提出來,妾身必定一字不差地回了娘娘。”

衆人還不知外院的權力要被內院三位主子瓜分一事,聽了自是大驚,紛紛低聲議論。緋姨娘身旁的丫頭喝了幾聲才震住場面,又聽緋姨娘說道:“娘娘雖不親自來看,但大廚房的賬簿、紀事都已親自過目,大廚房以前的好、壞,娘娘心中都有數。這以前的事,娘娘不欲追究。可往以後走,還希望能将大廚房打理好。大夥都是為王府效力,娘娘也是為王府效力,相信以後不會起沖突的。”

氣氛被她的話裏有話拉的特別低,一時間滿屋靜谧。

緋姨娘忽的笑道 :“瞧着大夥吃的有葷有素,還不錯。只是冬天喝這蛋花湯便有些稀了,妾身會禀報娘娘,給大夥熬些熱騰騰的粥吃。”

“多謝緋姨娘。”幾個有見識的人忙道謝。

緋姨娘走後,在座的每個人都匆匆要回自己的院子,将此事關上門細細議論。誰知,還不等衆人出門,好幾個院子的小厮都喘着粗氣跑來将自己院子裏的人叫回去。

阿堵院也來了人,叫夏安帶着幾人趕緊回院子。何誠大驚,忙問院裏是不是出了什麽事,夏安叫幾人別多話,快往會趕。

結果一進正廳,就看見小金坐在左側第一位椅上,悠閑悠閑地喝着茶,院裏副主事以上的人都在,只差他一個。何管事擡頭掃了夏安一眼,淡淡道:“夏副主事,見過蘭香院金管事。”

夏安便朝着小金躬身:“奴才見過金管事。”

“嗯,坐下吧。”小金連看都不看夏安一眼,随手指了指最末的座位。他對何管事說道:“在這院裏給我備一間休息的地方,公子初接手阿堵院,光是舊例就要查看許多,又在年關,怕是有許多事要忙。我估摸着我是要有幾日回不去內院了,有個床鋪睡睡覺就成。”

話是這麽說,可這位畢竟是蘭香公子眼前的大紅人,何管事不敢得罪,對夏安言道:“夏安,你去把三院空着的屋子收拾出來,仔細燒好了炭盆、熏香,不得有一絲馬虎之處。”

夏安退下之時,聽小金還在說客套話:“這幾日恐怕要連累諸位陪我一起忙了,公子他明日用完早膳便會過來。”

鄭大、阿福、韓管事、孟原義等,無論年紀,都帶着大哥的感覺,青柏和慶圖,夏安并未傾心相交。只有小金,與夏安最合。在飄香院的許多美好記憶,都有小金參與,并且兩人也算是共患過生死的。

晚上夏安拿出私攢下來的桂花釀和幾類零嘴,翹首以待。這些都是容離運過來的,說要讓夏安長圓丢丢的,結果夏安貪嘴多吃了幾個辣鴨脖,圓丢丢倒是沒長成,臉上倒是長出了一塊紅丢丢的突起。惹得容離笑了一晚上,夏安便将剩下的包起來,沒敢再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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