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章節

頭長發披在身後,她随手绾在手上細細的看着,從來時的一頭半長不短的頭發,到現在垂到大腿的青絲,竟已過了整整的五年,它陪她走過了多少坎坷,它還會跟她一起度過怎樣的人生呢?

輕輕放手,任長發垂落。看了看放衣服的地方,竟連一條發繩也沒有,只有一條印花的紗巾,敏失笑的看着透明的紗巾,長嘆着用紗巾将頭發纏住盤在頭上。寬大的衣袖滑落至肘處,猩猩一點紅點綴在她白若蓮藕的手臂上,格外的刺眼。敏下意識的伸手握住,心情卻再難平靜,撕下紗巾的一角綁在手肘處,遮住那形如紅豆的印記。搖頭揮去不願想的記憶,低頭将玉佩往抹胸裏塞了塞,理了理衣裙,剛要推門而出,就見屋後窗戶處有人影閃過,看帽冠絕不是一般人。皇宮貴族都應在毬場,怎麽會在後宮出現。

敏瞟了一眼守在門外的侍女,打開後窗跳了出去。可以放輕腳步尋找着剛才的兩個人,剛轉過一個宮殿,眼前竟是一排連綿起伏的假山,敏側耳傾聽,除了那兩人之外別無他人,才悄悄的湊了過去。竟是武三思和崔湜。

崔湜盡量放輕聲音道:“敬晖、張柬之等都是三朝老臣,皇上如此動怒,卻終不肯殺他們。而太子顯然也在力保他們,将我們呈上的‘請夷敬晖等三族’的奏章擋了回來。如果他們異日北歸,終為後患,不如遣使矯制殺之。”

武三思沉吟了半刻,才道:“派誰去才能辦的幹淨利落呢?”

崔湜道:“大理正周利用。可以命他攝右臺侍禦史,奉使嶺外,借機殺之。先前他為五王所惡,貶為嘉州司馬。他心中極為怨恨五王,而他又是個心狠手辣的人,而最重要的一點,他與大人沒有任何牽連,即使事發,也牽累不到您。”

武三思輕輕笑了一聲:“我不知代間何者謂之善人,何者謂之惡人;但于我善者則為善人,于我惡者則為惡人耳。”

兩人談妥後慢慢走出假山,旁若無人的繞過宮殿往馬毬場走。

敏只覺得寒意滲入骨髓,雖然大概知道歷史的走勢,可是親耳聽到,卻又是另一種感覺。斯文俊秀才華過人的崔湜,卻也只是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僞君子,上官婉兒怎麽會看上他的呢?現在他扒着她聯系上了武三思,以後有了更好的出路,定會一腳将她踹開,她久居宮中,看多了爾虞我詐,怎麽會看不出崔湜的真面目呢?還是她真的以為崔湜是愛她的?

五王這次在劫難逃了,張苒會聽淼的勸告逃過這一劫嗎?如果他逃不過,淼該怎麽辦呢?面對自己愛的人的愛自己的人,究竟該怎麽選擇?

守在門外的侍女等的急了,使勁的拍着門,可裏面一點動靜也沒有,又使勁砸了幾下門,嘴裏不清不楚的咒罵着,門卻忽的打開,敏冷冷的站在門口,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渾身卻散發着凜然天成的氣勢,讓守在門口的侍女不敢正視,低着頭,小心翼翼的道:“皇上還等着女官呢!”

敏無視她們的存在,緩緩往馬毬場走去。既然躲不開、避不掉,那她只能面對一切了。這樣一個知道結局的博弈中,她相信自己會贏,她一定要堅持下去,吳名在等着她,她的姐妹在看着她,還有她最想保護的人。

安樂公主眼尖,看到一身淡粉色宮裝的敏款款而來,笑對着韋後道:“母後,你看,慕容女官穿女裝真是別有風情呢!”

所有人聞聲都看了過去,不同于男裝的英姿飒爽,女裝的敏別有柔弱女子沒有的堅韌和英氣,遠遠望去,雖不似牡丹雍容、桃花嬌豔,卻別有淩寒獨自開的氣節。

敏不卑不亢的躬身行禮,淡淡的回望着安樂公主不懷好意的眼神,自信的點點頭,搶在安樂公主前開了口。“剛才奴婢墜馬壞了皇上和皇後娘娘的雅興,希望陛下給奴婢一個将功折罪的機會,讓奴婢再次下場擊毬。”

所有人都吃驚的看着她,就連一直觀望的太平公主也變了臉色,不解的看着她。剛才究竟是太子一人想置她于死地,還是歪打正着混在一起,誰也說不清。現在,敏竟然還要上場,難道是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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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後卻興致盎然的看着敏,點了點頭,道:“去吧,慕容女官該展示一下何謂真正的巾帼不讓須眉。”

敏微笑着向韋後行了一禮,毅然走下高臺,剛要選馬,卻見吳名牽着伊麗莎白緩步而來,眼中滿是擔憂,脖領間一根紅繩若隐若現,他的心一熱,眼中滿是愛憐,将手中的缰繩遞了過去。

敏平靜的看着他,眼底卻是波瀾洶湧。口中無言、眼波中卻已是千言萬語,她輕輕的從他手中牽過缰繩,手指輕觸,指尖是他掌心的滾燙,暖暖的捂熱了她的心。深深看了他一眼,翻身利落上馬,伊麗莎白感覺到了主人,人立起長嘶了一聲,竟驚了其他的馬匹。敏驕傲的拍拍它的脖子,剛要騎馬進場,一個侍從斜插了進來,恭敬的将手中的氈帽舉起。

敏一愣,認出他是薛進,扭頭順着薛進的方向看了過去,薛崇簡已換下胡服,寬大絲柔的長袍在風中飄舞着,指了指自己的頭,沖她點頭示意。敏微笑致謝,接過薛進手中的氈帽,看似普通,細細的摸了一下,卻內藏玄機,裏面一圈金絲網,讓這頂撲通的氈帽成了最堅實的頭盔。

敏幾分明了的又向薛崇簡笑了笑,仔細的戴好了帽子,頭發掩進帽中,飄逸的紗巾卻垂在腦後。她沖着吳名笑笑,輕輕打馬,伊麗莎白很有默契的跑了起來,風聲在耳邊激蕩,紗巾在腦後飛舞着,一人一馬潇灑優雅的奔進了毬場。

仍在場中的太子得意的瞪着她,笑道:“慕容女官的膽量,本太子是佩服了。可是你的馬術可就不敢恭維了。一會兒脫了缰、墜了馬,可就不好了。”

敏輕輕一笑,欠身向他致意,輕輕柔柔的道:“奴婢謝太子教訓,一會兒會格外注意。可這馬失前蹄的事,太子也要小心。”

太子冷哼一聲,扭頭輕聲吩咐了一下他的部下,擺開陣勢,就等着鼓聲開賽。

敏這才注意到武崇訓已經下場,這隊為首的是繼魏王武延秀。他是魏王武承嗣的次子,他的兄長武延基是永泰公主的丈夫,在長安元年因私議女皇和二張的事被刺死。武延秀容貌俊美、身材颀長、精通胡語、胡舞,曾派與突厥和親,卻被斥了回來。如今在洛陽城中呼朋引伴,天天縱情玩樂,甚是逍遙。

武延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極為有禮的向她拱手示意,眼中卻極是輕佻。敏輕點一下頭,心中卻是冷笑連連。

鼓聲起,敏輕夾馬肚子,伊麗莎白極為默契的沖了出去,不論速度、靈敏性都是場中最好的,敏手持月杖擋住太子黨傳遞的馬毬,向前撥動,馬已如離弦之箭沖了出去,其他人只能望其項背。敏猛揮毬杖,毬直直的射入網中,一反常态,在場所有人都沒有歡呼較好,場上場下寂靜無聲,都愣愣的看着她。

敏勒馬回身看着面色鐵青的太子,揮了揮手中的毬杖。她不願打,并不代表她不會打,這樣類似于曲棍球和足球的比賽,只不過是以馬為載體,而伊麗莎白與她的默契極佳,幾乎不用她控制,它便知道她的意圖,這樣的人馬合一,她又害怕什麽呢?

敏連着幾例漂亮的進球,那些強自按捺的貴族終于忍不住,連連拍手叫好。欣賞着馬毬場上一人一馬的別樣風姿。黑馬快如閃電、行進間迅速變換位置。一襲粉色宮裝垂于馬的兩側,快速奔襲時,飄飄揚揚,仿若人間仙子。氈帽下的輕紗纏着青絲在風中起舞,晶瑩的汗珠飛落,瑩瑩如珍珠。而飛舞起的衣袖滑至上臂,一截紗巾束在手肘處,兩個小角調皮的一上一下。

鼓聲漸歇,比賽馬上就要結束。敏看着馬毬傳于太子,急急打馬過去,伊麗莎白側頭硬擠太子的坐騎,敏的月杖斜裏插了進去,狀似搶球,卻重重擊于太子的馬腿之間,馬兒絆了一下,一頭栽了下去,太子緊握缰繩,身子卻還是滑了下去,重重的摔在地上,馬兒蹬腿欲起,馬蹄堪堪就要踏上太子的身體。

敏急忙拉緊缰繩,伊麗莎白揚蹄重重踢在那匹失控的馬上,立時被踢飛了出去。敏拉轉馬頭,避開了太子,立在一旁俯視着他。

太子仰面躺着,眼神中滿是驚魂未定和倉皇失措,眼前的騎于馬上的敏竟高大的可怕。太子黨急急策馬過來,各個跳下去扶太子,雖然憤恨敏,可看她倨傲冰冷的樣子,誰也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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