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章節
卻漸漸游離,只感到身子被緊緊的抱着,仿佛要揉進他的懷裏,身子越來越輕,越來越輕——
漆黑的夜,不見一顆星,院內卻黑壓壓的一片。
屋裏屋外,來來回回,進進出出,不知多少人。夜已過半,一切歸于平靜,可是屋內燈火不熄。窗棂上剪影輕輕晃動着,透着無盡的擔憂。
屋內昏暗的燈影下,李隆基靜靜的守在床前,大手将一雙火燙的小手緊緊包裹在掌心裏,漆黑的雙眸一瞬不瞬的鎖住她燒得通紅的臉,黑眸深處的化不盡的心疼憐愛和恐懼。
淼靜靜的躺在柔軟的被褥間,虛弱的沒有一絲聲息。燒得通紅的臉,額上密密的汗珠,幹裂的嘴唇,了無生氣的陷在自己的世界裏。
王氏拿着披風蓋在李隆基的身上,輕聲勸道:“爺,你身上也受了風寒,還是回屋歇着吧!貓兒由我來照顧,您放心。”
李隆基仿若沒有聽見她的話一般,只是握着淼的手,一手拿起旁邊的濕巾擦去她額頭上的汗珠,輕輕将濕巾壓在她的額頭上降溫。他的一連串動作讓搭在肩上的披風滑落,重重的摔在地上。
王氏低頭凝視着地上死氣沉沉的披風,淚無聲無息的墜落,緩緩擡眼看向只留給她背影的丈夫,柔順的臉上無盡的悲哀,輕輕撿起披風,重新蓋在李隆基背上,守在一旁将布巾打濕,遞給李隆基。
李隆基沒有看她,接過布巾的手頓了頓,換下了淼頭上已被焐熱的布巾,布巾在兩人手中交接着,配合的天衣無縫。
漆黑的夜空中不見繁星點點,黑影中劉氏默默的站着,看向燈影晃動的窗戶。懷中的孩子畏冷,往母親的懷裏縮了縮,還是抵擋不了深夜的寒冷,扭動着身子哭叫起來,一雙瑩瑩的大眼望着母親,等待着母親的回應。劉氏好似失去了魂魄,愣愣的看着那件屋子。
孩子伸出小手去抓母親的頭發,一聲一聲的叫着“娘”,才終于喚回了母親的回應。劉氏低頭看着懷裏哭得喘不過氣來的孩子,漆黑的眼中不見一絲光亮,望了一會兒,才緊了緊抱着孩子的手,轉身往院子裏去。
屋內沒有一絲聲息,王毛仲輕輕敲了下門。李隆基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看着睡得極不安穩的淼,不停的給她換着布巾。王氏愣了愣,轉身開門,聽着王毛仲低低的話語,眼中閃過太多的情緒,沖他點了點頭,輕聲吩咐了一句,才關好門,悄無聲息的走了過來,望着李隆基的背影站了好一會兒,才道:“嗣直病了,一直在要您。妹妹請您過去。”
李隆基仍沒有反應,只是輕撫着淼滾燙的臉頰,柔聲安撫着她。
王氏愣愣的站在他身後,震驚、傷心、絕望讓她連連後退,腳跟碰觸到椅腿,跌坐在椅上。她緊閉上雙眼,不想再看。為了一個女人,他的妻兒都可以不要嗎?這個女人就真的這麽重要嗎?
淼突然扭動着身子,雙臂伸直,想要抓住什麽,瞪大眼睛,大喊着:“不要走,不要走——為什麽你不看,為什麽不看!你可以不愛我,可我只要你活着!”
李隆基眼底的漆黑又深了一分,伸臂将她緊緊抱在懷裏,雙手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輕聲道:“不要再想他了,不要再想他了!玉衡已經死了,已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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淼卻似什麽也沒聽見,只是道:“我知道你愛的只有杜鵑,你的心裏再也容不下別人了,我知道你愛着你的爺爺、你的家人、你的弟弟,我知道你為了他們什麽都可以做,你的苦我都知道。可是你又知不知道,我因你的快樂而快樂,因你的痛苦而痛苦,只要你快樂,我什麽都可以做。我知道,只要你活着,我就會很快樂。而我最後能為你做的,就是讓你逃開這宿命,為什麽你不看那封信?一個人連死都不怕,為什麽還怕活着?張苒,你回到我,回答我!”
李隆基低頭看着她璀璨如星子的眼眸,心底沒來由的抽痛着,握着她的手松了松,淼卻用力握住他的,急切的等待着他的答案。李隆基狠了狠心,附在她耳邊道:“男人有男人的無奈和責任,死亡有時候可以解決一切。如果逃開宿命,會讓更多人痛苦、受難,那麽他就太自私了。貓兒,我知道你明白的,你一向懂的,只是你裝作不懂。”
淼瞪着他的眼睛漸漸暗淡,緩緩松開了他的手,閉上了眼睛,無力的躺在他的懷裏。
李隆基緊緊的抱着她,深邃的眼中有罕見的傷痛,輕輕道:“我知道你是清醒的,我知道你眼中我就是我,不是他。你希望看到他,是嗎?可是真正在你眼前的是我。為什麽你總是無視我的存在,為什麽你看我的眼神總在回避?我看見你為我臉紅,感覺到你為我悸動,為什麽你不願意承認,你究竟在害怕什麽?我真的這麽不值得你愛嗎?”
淼窩在他懷裏一動也不敢動,緊閉的眼中卻積滿了淚水,滾燙的身子仿佛置身于火海中,一顆心卻冰冷的沒有一絲溫度。
李隆基輕嘆口氣,緩緩将她放平,一滴淚順着她的眼角滑落,墜在繡枕上打濕了一只戲水的鴛鴦。李隆基愣了愣,伸手輕輕拂過她的臉頰,見她微乎其微的避了避,眼底的漆黑愈濃,聲音卻愈加的輕柔。“我不逼你,我會等着你忘記他。即使忘不了,我就陪着你一起記着。”說完默默的坐在床邊,靜靜的握着她的手。
淼的心劇烈的跳着,一邊身子冷,一邊身子熱,自己仿佛冰火交戰。眼淚止不住的流淌,可她不敢睜眼,不敢面對他,更不敢面對自己的心。他給不起的,她也要不起的。這是宿命,這是孽緣,她不能陷落,不能——
王氏怔怔的望着他們,心中不盡的震撼和了然。一切困于心的疑惑都明白了,原來他們三人竟是這樣的關系。一個追,一個逃,究竟誰才是最後的贏家呢?原來男人就是喜歡得不到的,一旦得到了,又會怎樣呢?楊淼,這樣一個不凡的男人,你能拒絕他幾次呢?怕到了最後,丢盔棄甲,你會輸得很慘呀!
凄美的夜空中,濃濃的密雲間,撒下一束淡淡的光線,卻照不亮這一夜的黑暗——
重生
烈日炎炎,全然不似秋季的涼爽和舒适,燥熱的讓人憋悶。
張九齡緩步走着洛陽城的大街上,心中卻是忐忑不安。本該是王毛仲的任務,自己卻偏要搶過來,為的只是見她一面,說一句話。楊淼一病不起,高燒幾次反複,兇險異常。李隆基守了幾天幾夜,加上落水時受了風寒,身體也出了問題,卻仍撐着不肯離開那個房間。他曾勸過請敏來,可被李隆基斷然拒絕,想了想,才讓王毛仲去教坊裏請紫葉姑娘。
那日冊立太子的夜宴,紫葉一支《秦王破陣》跳的雄姿英發,在場所有人都被她卓絕的舞姿和脫俗的容貌嘆服和震驚,太子更曾想派人留下她,卻被薛崇簡搶先一步送出了宮。這名由武三思推薦進宮的舞姬惹得太子和薛二公子争風吃醋,前有胡姬事件,薛崇簡卻一反常态在婚後表現出對女人的興趣,尤其是他平時潔身自好、以翩翩君子自居。一時間,好事之徒的目光便投在了這位如衆星捧月般的舞姬身上,倒要看看這位舞姬究竟有何過人之處。
張九齡說不清聽到這些消息時自己的心情如何,只知道心裏如找不到頭的線團一樣,轉來轉去,卻理不清頭緒。自己對她有愧、有悔,那樣一個言行有度的大家閨秀淪為風塵,自己有脫不開的幹系。雖不知道她跟敏究竟有什麽特殊的關系,可是他知道她是敏不同與一般的好朋友,也是楊淼和盧爽怡的朋友。那麽他就該幫她的,可是他卻在她最困難的時候落井下石。那天她奮不顧身救他,他卻惡言相向,她該恨他的,可是再見時,她卻仿若無事的送還他兩只白鴿。如果當初帶她回來,恐怕就不會是現在這個局面了吧。
不知不覺間走到了教坊的後巷,當日白鴿帶路,竹林鴿舞的情景又浮現在眼前。她一襲無瑕的白衣,輕紗負面,格外的清新動人、超塵脫俗,竟不似人間仿若仙子。為何以前從沒發現她的美麗,現在仔細想來,他們的幾次碰面,他對她的印象竟模模糊糊的,勾勒不出完整的畫面。
他幾分情動,輕輕叩響的門。他來請她過府,不能明目從正門過,那麽這場“醋”波怕是要波及臨淄王府了。等了許久,仍不見有人應門,心中焦急,使勁拍了下門,門吱呀一聲開了。張九齡愣了下,輕喚了聲,仍沒人答應,只得硬着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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