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皇帝命不久矣(二十二) 嘤
寧潇不知道她在被迷暈帶走之後,亓官瑾還有這麽騷的一番操作,連找替身這種事情都能做得出來。更不知道,只一照面,亓官厲便立馬識破了這個所謂的替身芍藥,此時正在皇宮裏頭狂性大發,整個人就像是一點就燃的炸`藥桶,眼看着就要炸得所有人血流成河了……
正因為不知道,所以寧潇才在身上迷藥的藥性徹底褪去,被一幫人又挪到了一輛外面看上去灰撲撲,可內裏卻富麗奢靡的馬車裏後,依舊淡定自若地裝着她的昏迷,直到——
車簾掀起,一道熟悉又夾雜着淡淡人渣氣息的味道直往她的鼻腔裏鑽來,她這才在心裏挑了下眉。
果然,作死的不是別人,正是男主亓官瑾。
這一頭,亓官瑾一踏上馬車,擡眼看見斜靠在馬車車壁上緊閉着雙眼,臉上一片恬淡柔美的寧潇側臉,鼻子嗅着馬車裏彌漫着的她的身上的淡淡清香。
幾乎是瞬間,亓官瑾就聽到了自己心跳如擂鼓的聲音。
雖然對孫青栀,對那筝,他雖也喜愛,但對她們的那種喜愛和對寧潇的喜愛,是完全不相同的,他分得十分清楚。
寧潇是他長這麽大後的第一次刻骨銘心,他永遠記着他在慈心庵的後山上迷路之後,看到的僅着一身素白色缁衣,如瀑般的青絲只用一根紫檀簪子松松绾起,眼神天真而好奇,笑容好似冰山雪融,整個人都如九天神女落凡間的寧潇時,是有多麽的驚豔與虔誠。
她就像是他心目中一株永開不敗的雪蓮,是誰也無法觸及,也不能沾染的淨土。
甚至于,這樣的念頭,在她進了亓官厲的後宮,成了他的皇後之後,也始終更改不了。
越是求而不得就越是想得到。
這就是亓官瑾心裏頭的執念。
若是得到了,他可能會覺得也不過如此,但誰叫他一直沒有得到,寧潇還一直對他不假辭色呢!
深吸了口氣,坐在寧潇身旁不遠處的亓官瑾,看着對方白膩得有些反光的臉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梅園一見太過匆匆,歡迎宴上又離得太遠,他一直都沒認認真真地細看過寧潇的臉龐,現在乍一看過去,亓官瑾只覺得對方的美貌竟比他失蹤之前好似又上升了好幾個層次,看着這樣的寧潇,他到底怎麽會認為那清倌芍藥與她有九分相似的呢?
現在看來,美人在骨不在皮,芍藥那種出身低賤,舉止輕浮,美豔輕佻的女子,哪裏比得上寧潇的一根手指頭,就更別說相像了。
越是看,亓官瑾的心就跳動得愈發地劇烈了起來,最後竟鬼使神差地擡起手,就要往寧潇的臉頰之上摸去……
只是還不待亓官瑾的手觸碰到對方的皮膚,原先還昏睡着的美人,忽的一下就睜開了眼,目光如電地朝他看了過來,随後伸手一下就握住了他的手腕,快速直起身子,四處打量了下馬車,“亓官瑾?怎麽是你?這是哪裏?是你把我從皇宮裏弄出來的?你要帶我去哪裏?陛下若是知道我不見了,一定不會饒了你的!”
明明被告知迷藥的量足夠寧潇睡上整個六個時辰的亓官瑾,猝不及防下,看着寧潇蘇醒了過來,心口一抖,随即便被對方那滿眼的防備警惕,張口閉口都拿亓官厲來威脅他的語氣刺傷了,登時臉色就陰沉了下來,譏嘲道,“怎麽不能是我?呵,亓官厲?他不會饒了我?他能怎麽不饒了我?他有什麽證據能證明是我将你從皇宮裏帶出來的嗎?就算他是皇帝,也不能不講一點道理吧?”
才說到這裏,亓官瑾便發現寧潇朝他看過來的眼神格外的奇怪。
寧潇怎麽能不奇怪呢?
只因為她從來不知道男主竟然會這麽天真單蠢!
證據?哈,亓官厲做事需要證據嗎?他個瘋狗比,想搞你就搞你,看你不爽,心情不爽就是他的證據!
還講道理?哈,他自己就是道理本身!
看來這人真是一點也不了解亓官厲的本性啊,不過也對,要是了解了,他怎麽可能還會做出将她擄出皇宮,并跟他持之以恒作對的事情呢?
現在大概是幾時,她想應該是未時(下午一點到三點)左右吧,嗯,在太陽落山之前,她想亓官厲應該就能找到她了,所以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那人應該快來了吧……
寧潇開始走起神來。
亓官瑾在說完那樣一段嘲諷的話後,非但沒從寧潇的眼中看到任何害怕、膽怯以至于哀求的神情,反而看着她當着他的面,竟然就開始神游起天際來,當即便氣不打一處來。
伸手剛準備去拉寧潇的肩膀,不曾想對方在走神的時候,反應還這般靈敏,一下子就避開了他的手掌,轉頭冷冰冰地朝他看來,“瑾王殿下,男女授受不親,還請自重!”
“自重?哈,你跟我說自重?若不是亓官厲那賤種害我墜崖失憶,你早就已經是我的妻子了,你現在跟我說自重?你本來就該是我的!”
亓官瑾氣瘋了,一這麽說完,看着寧潇那絲毫不含一點情意的雙眸,又想着她在亓官厲面前那副嬌憨甜蜜的模樣,怒火上頭的男人一捏拳頭,便毫不猶豫地就朝寧潇撲了過去。
自重是嗎?
他就自重給你看!
而一看見亓官瑾燒紅着眼的朝她撲了過來,寧潇雙眼微眯,随即毫不猶豫地一巴掌就扇在他的右臉上。
啪的一聲脆響,直接就把亓官瑾給扇懵了,愣愣地就撫上了臉頰。
“清醒了嗎?”
寧夏活動了下扇人的手,“你已娶,我已嫁。你在這裏發什麽夢,跟我說什麽本該是你的?別說我沒嫁給你,就算我嫁給了你,我也是個自由的人,而不是你的什麽東西,聽明白了嗎?”
聽見寧潇這麽一番話,亓官瑾的理智逐漸恢複,随後輕舔了下自己的口腔內壁,忽然就低低地笑了起來。
“呵呵呵呵呵……好,好,好,很好……”
亓官厲現在劇毒纏身,命不久矣,原先他還想着若是寧潇跟他好言好語,撒嬌賣癡一番,雖然她已是殘花敗柳之身,但一個寵妃的位置他也不是不能給她,以後她便依舊榮華富貴,養尊處優。
可如今看來,有些人那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不識好歹啊!
呵。
亓官瑾猛地擡起頭朝寧潇看了過來,眼中厲色一閃即過。
正好這時,一直晃動的馬車也跟着停了下來,知道到了地方的亓官瑾率先一步下了馬車,随後幾乎是用拖的将寧潇一下就從馬車上拖了下來,一路拉扯着,便将其一把丢進了一間破舊的屋子裏,望着表情始終都沒什麽變化的寧潇,他用力地捏了捏拳頭,便開始吩咐起門口守着的兩名好似鐵塔一般的大漢道,“仔細看好了她,接下來的日子,除了稀粥什麽都不要給她吃,之前準備的那些美味佳肴、绫羅綢緞,金銀首飾,現在賞你們了。可若是她逃了,我要你們的命,聽明白了嗎?”
“是,主子爺!”
兩名壯漢臉上一肅,連忙回道。
“現在,就讓我們看看,你的好陛下到底能不能在你餓死之前,找到你,救下你呢?我猜是不能了吧?說不定,那中了毒吐了血的賤種還要走在你的前頭呢!呵……”
嗤笑了聲的亓官瑾,深深地看了寧潇一眼,轉身就往外走去。
他等着她像條狗一樣來求他!
這座郊區的偏院是他還是太子的時候意外買下來的,他親近的人沒有一個知道這兒,就算亓官厲強撐着病體來找,怕是也要找上好一段時間,到時候,怕不是早就毒發身亡了。
現在他沒心情去應付寧潇,一方面主要是他想冷冷她,壓壓她,熬熬她,磨去她那些尖銳的爪子,另一方面主要還是那鸩國的小公主那筝好像是在歡迎宴上被亓官厲吓狠了,好像還尿了一身,現在一直吵着鬧着要回鸩國,找她的父皇。可亓官厲的那幫獒犬,他還等着這位小公主幫他解決呢!怎麽可能放她回鸩國?
這不,要趕緊趕回去好好哄哄她!
這麽想着,亓官瑾急急忙忙地又上了來時的那輛馬車。
因為太過焦急,男人也就沒有發現,在他走後,一道藕荷色的身影在右側的牆角處牆角處一閃而過。
見亓官瑾的馬車走遠了,那道身影才終于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不是寧潇一直心心念念的孫青栀還能是誰?
其實早在她的丫鬟冬梅不見了,孫青栀的心就一直七上八下的,而沒一會亓官瑾也不見了,孫青栀就更覺不妙了起來,更別說皇帝還中毒吐血了,你跟她說亓官瑾沒有後招,她都不會相信!
所以,她老早就找借口将另一個丫鬟支走之後,就開始細細留心了起來,應該說男女主之間的緣分真就這般妙不可言嗎?
竟然真的叫她一不小心看見了個疑似亓官瑾的背影,在一個偏僻的地方上了一輛灰撲撲的馬車,随後她甚至連通知亓官厲都來不及,就急急忙忙地追在馬車的後頭往外跑去。
不得不說,這麽些年,她的靈泉水一點沒有白喝,自己本又是個做慣苦活的人,所以今日叫她一直追着這輛車追到了郊外的這座院子前,然後看着亓官瑾将寧潇從馬車上帶了下來,扯進了院子裏。
此時的孫青栀那是頭發也亂了,衣裳也破了好幾處。
可她毫不在意,只待亓官瑾的馬車一沒了蹤影,她便立馬收拾好了自己的儀容,便形色淡定地朝院子裏走去。
幾乎一靠近院子她就被人攔住了,“真是瞎了你們的狗眼,連本王妃都不認識了嗎?讓開!”
她不管不顧地就要往前沖去。
那些人怎麽可能不認識孫青栀,真是攔都不好攔,可即便沖進了院子,孫青栀還是在房門前有被兩位壯漢攔住了,他們的頭可都懸在了寧潇身上,哪裏敢讓孫青栀随随便便進去。
“本王妃不過就是進去跟那個勾了王爺心的小賤人說說話罷了,這也不讓?你們別以為我不知道,裏頭待着的那個是誰?你們到底讓不讓?”
“王妃你別為難小的們了……”
壯漢苦笑道。
“哎呀,肚子,肚子好疼,我的肚子好疼,好啊,你們不讓我,回去我就跟王爺說你們氣得我動了胎氣,我肚子裏的可是小王爺,真要出了什麽事……”
孫青栀威脅的話還沒完全說完,那兩個壯漢見狀哪裏還敢攔她。
王妃有孕是他們都知道是事情,要真出了什麽事情,不,就算不出什麽事,只要她回去給王爺告黑狀,他們怕是也會吃不了兜着走。
主子爺怎麽能走得這麽快啊?王妃又怎麽會來得這般湊巧?唉,流年不利啊!
這邊,孫青栀一推開房門,便直接就與好像條鹹魚一樣癱在床上的寧潇對視到了一起。
頓時,孫青栀的嘴角就抽了抽,旋即她便直接露出了一派反派的嘴臉來,“嗤,皇後娘娘?寧潇?就是你勾的我家王爺神魂颠倒,我看你除了一張臉,也沒什麽特別的嗎?”
說完,她便毫不猶疑地合上了房門,“你們別進來,我要好好地跟我們的皇後娘娘談談心!”
關上了門,她便忙不疊地朝寧潇走了過去,壓低了聲音道,“你沒事吧?亓官瑾有沒有對你做什麽事情?”
“我沒事,倒是你,還懷着孕,怎麽跟過來的?”
寧潇連忙站了起來。
“無礙,我自幼身體就比一般人強健。”
孫青栀笑着說道。
其實寧潇的神識早就注意到孫青栀的身影一直跟在他們的馬車後頭,這才一直老老實實地待在房間裏等着她來找她。
但沒想到她會這麽快……
就在這時,門外——
“王妃,王妃……”
“你們兩個,快去王府通知王爺這邊的情況!”
“是!”
一聽到這聲音,孫青栀便連忙快速地說道,“我在這裏應該待不了多久,你有什麽法子能聯系到你家陛下嗎?我一出去就趕忙聯系他,只是他中了劇毒,還吐了血,我也不知道他還能不能顧得上你!”
聽她這麽說,寧潇直接就沖她露出了個燦爛至極的笑臉來。
“你笑什麽?現在情況緊急,你趕緊說啊!”
“不用說。”
“不用說?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怎麽就不用說,再不用說,外頭恐怕就要翻天覆地了,我觀亓官瑾此人,心胸狹窄,睚眦必報,難有容人之量,絕不是帝王之才,他坐上那個位置,平民百姓的日子絕對比現在還苦。相比之下,倒是當今聖上比他更堪大任!更別說,你現在還在他手上,以他的性子,你真的讨不了什麽好去!”
一聽孫青栀這麽說,寧潇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
“哎,我說,青栀姐姐,你這般憂國憂民,怎麽不自己當官造福百姓啊?”
“我可是女子!”
孫青栀直接就皺緊了眉頭。
“女子又如何?男子是人,女子也是人,為何男子就能科舉出仕,在朝為官,治理國家?女子就只能圍困在一個小小的後院裏,為了與其他女人争奪着丈夫那一點點寵愛,而頭破血流,甚至連嫉妒都不被允許?你難道就不會覺得不公平嗎?”
寧潇開口蠱惑道。
聞言,孫青栀不可置信地朝寧潇看了過來,随即眸光劇烈地閃動着。
“還有,為何男子就可以三妻四妾,秦樓楚館,女子就必須得從一而終,連抛頭露面都不被允許,這是什麽道理?難道女子天生就低男子一等?可大家都只是兩只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不是嗎?這到底是為何呢?”
寧潇再次開了口。
“你究竟什麽意思?”
孫青栀眉頭皺得很緊。
“什麽意思?我的意思是,若是給青栀姐姐你一個機會,讓你也可以科舉出仕,在朝為官,管理百姓,甚至生下的孩子也能跟你一個姓氏,而不必冠夫姓,你願意嗎?”
聞言,孫青栀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了起來。
這樣的美好她甚至連想都沒敢想過,可如今……
但轉念一想她們兩人現在的遭遇,孫青栀便直接就洩了氣,盡管寧潇給她描繪的一切她都很激動也很向往,可她也不看看自己如今是個什麽境地,都已經成了階下之囚了,還在給她畫餅,真是……
“你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管什麽用?你沒看你現在是個什麽遭遇嗎?連逃都逃不出去……”
她有些無奈道。
聞言,寧潇咬唇就沖她挑了下眉,随即一把就拉開了面前的房門。
“你幹什麽……啊!”
“來人,犯人要逃……啊!”
“你……啊!”
“啊!”
……
孫青栀目瞪口呆地看着院中那些個強狀如牛的男人們在寧潇的拳頭下,慘叫不斷。
她是誰?她在哪兒?她要幹什麽?
孫青栀腳步虛浮地跟在寧潇的後頭,看着她一拳一個小朋友,實在好不輕松!
直到——
院門被人從外頭一把踢開,直接就露出當今聖上亓官厲那張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臉龐。
這麽快?
太陽都還沒落山呢?
孫青栀怔怔地這麽想着。
然後就看到——
原先勇猛無敵,以一當百的皇後娘娘寧潇一看到他,便立馬丢開了手中的一枚壯漢,眼淚快速地在她的眼中聚集,随後嬌嬌滴滴地撲進了來人的懷中,“嘤嘤嘤,陛下,你怎麽才來啊?臣妾好怕怕……”
對此,
孫青栀:“……”
衆壯漢:“……”
嘤嘤嘤,他們也好怕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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