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戚月淮拉着林行秋的手往外走,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直到走出了主宅,走到通往大門口的林蔭小道上,林行秋突然放開了戚月淮的手。

“謝謝。”林行秋看向戚月淮。

戚月淮回頭一把拉過林行秋受傷的那只手。

林行秋的手很冰,沒有一點溫度,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蒼白的手背上,青紫的血管清晰可見。

戚月淮只覺得這支手很漂亮,但又好像不像是一個omega的手,他見過的omega,不論是男人或是女人,因為基因的原因,骨架都比alpha要小,手也比較小,骨節不會太明顯,看起來都是軟嫩細滑的。

林行秋的手,其實更像alpha。

這個念頭在戚月淮腦子裏一閃而過,沒有存在太久。

因為他看到有血跡順着林行秋的指尖在往下滲。

戚月淮将林行秋的手翻過來,看着他的掌心。

林行秋的掌心有一道三厘米的口子,看起來劃的很深,似乎都能看見翻出來的肉了。

他又看了眼林行秋的臉,臉上的口子倒沒有手上那麽深,是很淺的一道傷口,但卻不斷的有血在往外滲,他小半張臉都被血覆蓋,那些血順着他的下颚,滑到了校服的領口上。

少年的身形很單薄,戚月淮甚至懷疑他下一秒就要血流過多休克過去了。

戚月淮左手伸到口袋裏摸了摸,想摸張紙巾來給林行秋擦擦,卻發現自己口袋空空,什麽都沒有。

戚月淮又拉起林行秋另一只手:“走。”

林行秋這次倒沒有再甩開他的手:“去哪?”

“醫院啊。”戚月淮看向林行秋:“林小少爺,你這手不縫可長不好。”

他要使力把林行秋往前拉,卻沒拉動,他回頭看向林行秋:“怎麽?”

“馬上就開始了。”林行秋說的是宴會。

戚月淮道:“怎麽,你準備這幅樣子去赴宴?”

林行秋搖搖頭:“我不能參加,你不去?”

“懶得...”戚月淮下意識要說自己不去,卻突然來之前想起老媽千叮咛萬囑咐自己要給林家一點面子,後半截話咽了回去:“我先送你去醫院。”

林行秋了然道:“沒事,我自己去。”

林行秋說完,就轉身往另一邊走去,那不是去大門外的方向。

戚月淮盯着林行秋的背影有些疑惑,正想問林行秋要幹嘛,林行秋卻又猛的回過身子,戚月淮還沒反應過來,他已經被林行秋一把拉進樹林子裏。

林行秋反手将他壓在樹上,身子抵在他背上,戚月淮正想說話,林行秋沒受傷的那只手飛快的捂上了他的嘴。

戚月淮下意識想反抗,但林行秋整個身子卻死死壓着他,沒讓他動。

戚月淮反應很快,他迅速意識到林行秋要躲什麽東西。

他閉上了嘴巴,雖然覺得被林行秋這麽壓着有些奇怪,但戚月淮還是沒動。

戚月淮的力氣不小,很多alpha都比不過他,但林行秋竟然能将他一把壓住。

雖然他剛才也沒怎麽抵抗,但林行秋也有一只手受傷。

真奇怪。

容不得戚月淮細想,很快,有人聲傳來。

“你老婆可在呢,你就不怕她看到了?”

“怕什麽,她在不是才刺激嗎?哈哈。”

“你還說呢,前幾天我可是看見了,你跟別的omega在一塊進了酒店,你倒是說說,你還有幾個?”

“寶貝,就算我外面再多,心裏不還是只有你一個?”

戚月淮倏地瞪大眼睛,腦袋稍稍向後扭了下,下意識想看一眼林行秋。

林行秋很淡定,壓着戚月淮一動也不動,戚月淮能感受到林行秋胸腹緊緊貼着自己的背,卻不像想象中的溫軟,好像是太瘦了,有些硬,甚至能感受到他的骨骼脈絡。

戚月淮又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一男一女在不遠處,身子交疊着抱在一起,似乎在親昵。

那個男人戚月淮并不陌生。

是林明遠的二哥林明烨,他前不久剛結了婚,戚月淮還被拉着去參加了婚禮。

跟林明烨纏綿的那個女的,并不是林明烨的老婆。

好一對野鴛鴦。

這條林蔭道并不是主道,而是一條兩人寬的小道,兩邊栽滿了梧桐,今天賓客們都開着車走大道,所以這條道并沒什麽人過來,又因着有樹擋着,非常隐蔽,那兩個人動作越來越大,戚月淮饒有興致的看着。

過了一會兒,那兩人離開了,戚月淮卻跟林行秋保持着剛才的動作站了一會,林行秋松手的時候,一點淡淡的血腥味混合着什麽奇異的香氣從戚月淮面前掃過,戚月淮才回過神來。

兩人面對面站着,氣氛有點尴尬,戚月淮笑了下:“本來是赴宴的,沒成想看了出活春宮,林家款待人的方式真夠熱情的。”

這話當着林家人的面說有點不客氣,戚月淮也沒想着客氣。

他之所以讨厭林家,是因為小叔叔戚蘭庭,戚蘭庭是個非常溫柔的人,也非常有才華,鋼琴彈得很好,是國立音樂學院的老師,戚月淮非常喜歡自己這位小叔叔,後來因為兩家的約定,戚蘭庭嫁給了林家老二林栩,林栩也算是個挺有才華的人,在聯邦最好的戲劇學院學的導演,後來導了幾部拿獎的片子,長得又一表人才,導演和鋼琴家,說起來是非常相配的一對。

但林翊心裏一直藏着別的人,他學導演就是因為心裏的白月光,他的處女作,也是那位白月光的處女作。

林翊沒有膽量抵抗家族,卻又放不下白月光,娶了小叔叔後,對小叔叔冷暴力,小叔叔懷孕後,他的白月光找上門,戚蘭亭因此流産。

最後戚蘭亭割腕了,好在救了回來,卻精神不好,常年在療養院調養。

林明烨,在人前像極了他的叔叔林栩,一副翩翩君子,青年才俊的樣子,背後卻比林翊還髒。

林行秋聽到戚月淮這麽诋毀林家,毫無反應,就像在聽旁人家的笑料一樣。

他轉身就要走,林行秋的背影非常單薄,垂着的手還在向下滴着血,有點可憐,但又透露着少年倔強,戚月淮看了他幾步,又叫住了他:“你不是要去醫院?”

林行秋指了指自己的臉:“我回去擦下血。”

“還擦什麽臉,直接去醫院。”戚月淮道。

林行秋搖了下頭:“會弄髒車。”

戚月淮一愣:“車重要還是人重要?你坐我的車,沒事。”

“不行。”林行秋很堅持,他這個人好像非常固執。

“那我陪你去。”戚月淮道。

林行秋盯着戚月淮看了一會兒,又轉過身繼續往前走:“随你。”

戚月淮差點被林行秋氣笑,想着林行秋這人可真夠不識好歹的,他倒也沒期待林行秋感激涕零的,但他一片好心也不至于被這麽冷漠相待吧。

他看着林行秋那可憐又倔強的小背影,到底沒能說得出什麽重話來,跟在林行秋背後亦步亦趨的走着。

林行秋帶着戚月淮來到一間兩層高的小排樓,這樣的排樓在林家公館裏顯得有點寒酸,戚月淮想了一會兒,才想起這好像是林家幫傭們住的地方。

林行秋熟練的打開門,穿過長長的走廊,走到最深處的一個角落裏,打開一扇小門,天還沒完全黑透,但這房間卻很陰暗,林行秋摸索着打開一盞昏黃的燈,戚月淮才得以窺見這陰暗小屋的全貌。

房間很小,陳列也很簡單,一個衣櫃,一個木板床,還有一個寫字臺,倒是挺幹淨,不過東西這麽少,想亂也沒法亂。

“這是那?”戚月淮疑惑道。

“我的房間。”

戚月淮驚訝的打量了一番,不敢相信這是林家少爺的房間,而後他看到小桌子上放了一本日記本,他仔細看了一眼,上面還帶着鎖。

“你還寫日記?”

“嗯。”

“沒想到你還挺多愁善感。”

在戚月淮的記憶裏,日記是一個久遠的詞,小學的時候老師曾要求他們寫了一段時間日記,但過了那段時期就再也沒寫過。

上一次見人寫日記,是自己還在上高中的堂妹,後來堂妹跟對象分手,怒燒日記本,戚月淮才知道那裏面都記載的是姑娘戀愛心事,所以在他心裏寫日記的等同于多愁善感的少女心事。

林行秋沒理戚月淮,他從桌上抽了兩張紙對着鏡子就開始擦臉,那動作粗糙的,戚月淮一個大手大腳慣了的人看着都覺得疼。

戚月淮也抽了兩張紙:“你別擦了,看得我難受,我給你擦吧。”

戚月淮讓林行秋坐着,他捏着紙巾,給紙上倒了點水,輕輕覆上林行秋的臉,給他擦着凝固的血跡,他輕手輕腳的,不敢碰到傷口,怕感染。

林行秋乖乖坐在板凳上,就像一個聽話的小孩子,低着頭,讓他給自己擦臉。

戚月淮彎着腰,臉離林行秋的臉很近,連他細密睫毛打在下眼睑上的陰影都清晰可見。

常人皮膚再好,離近了看總會有些瑕疵,但越近了看林行秋,反而越會覺得這張臉真是造物主的恩賜,不僅美到極致,連一點小小的瑕疵都很難尋到。

這樣一張漂亮的臉,如果留了疤,真是...

戚月淮手抖了下,不小心擦到林行秋的傷口,戚月淮自個先皺了下眉,林行秋卻連眼都沒擡一下。

戚月淮有點驚奇的看了眼林行秋的臉,又看了眼他的傷口。

林行秋的臉色太過于淡定,這樣的兩道傷口在人身上,常人應該早就龇牙咧嘴了,更別說擦的那一下了。

“你...”戚月淮又看了眼林行秋的臉色,還是那麽平靜,就像沒感覺到疼一樣。

林行秋表情有點疑惑:“怎麽了?”

戚月淮也有點疑惑,但還是搖了搖頭:“沒。”他将林行秋手上的血又稍微擦了擦:“好了,你這兒也沒紗布什麽的,還是得趕緊去醫院。”

戚月淮開車帶着林行秋去了趟醫院,林行秋臉上的傷口倒不是很深,醫生簡單處理了下,還特意強調了不會留疤。

手上的傷口稍微有點嚴重,縫了兩針。

回林家後,戚月淮剛停車,他媽湯岚就問他就哪了,戚月淮随口扯了個謊挂斷了電話,又看了眼林行秋。

“謝謝。”

“就一句謝謝?”

林行秋擡眼看他,表情有點疑惑:“那...”

戚月淮看着林行秋的樣子,起了點逗弄他的心思,思及跟李挺的賭,他勾了勾嘴角,盯着林行秋眼睛道:“你看我們兩家本來也有婚約,我們倆年齡也挺合适,要不...你以身相許?”

作者有話要說:

林行秋:還有這種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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