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十一班的氣氛一向松散，課間的時候，往往是三五成群的在聊天和嬉鬧，獨自一人坐在後排的林行秋顯得格格不入。

第二天上課的時候楊嘉晨跟他的那些朋友們聊着天，時不時看一眼林行秋，然後發出一陣笑聲。

林行秋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做題，巍然不動。

過了一會兒，幾個人走了進來，打頭那個女生一頭黃發，顯然叛逆的過了頭。

那女生先看了一眼林行秋，然後又看了眼楊嘉晨，她走到楊嘉晨跟前跟楊嘉晨說了什麽，楊嘉晨臉色不大好看，但還是跟那女生出去了。

他們倆出去好一會兒，上課以後才回來，楊嘉晨右臉有點腫，人也灰溜溜的，十一老師不管事，看到這兩人進來，什麽也沒說便讓他們坐下了。

下課後，那女生提溜着書包來到林行秋旁邊，将書包丢在林行秋旁邊的桌子上：“換下座位。”

坐那位置的人顯然十分懼怕女生的淫威，也沒敢說什麽就收拾書包走了。

那女生坐在座位上，看了眼林行秋，又收回視線，仿佛無事發生。

楊嘉晨臉色鐵青的看着這一幕，卻到底沒敢說什麽。

林行秋低着頭寫題，仿佛對這一切渾然不覺。

這一天的十一班，無比的安寧，仿佛回到了林行秋來之前的時光。

第二天是戚若言的家長會，湯岚這天倒是有空，自己去參加了家長會。

戚月淮雖然不用去給戚若言開家長會，中午的時候還是去了遠中一趟，在門口給林行秋撥了個電話：“林行秋，我在你學校外面。”

“你來開家長會？”

“你想讓我給你開也不是不行，叫聲爸爸，馬上到。”

“沒事我就挂了。”

“別，你這小孩怎麽開不起玩笑呢？”戚月淮趕忙道：“我來請你吃飯，趕緊出來。”

“我不吃。”

“昨天不是說了嗎？我這人沒別的優點，就一點，說話算話，你不吃我就等着。”

林行秋那頭安靜了幾秒，最終傳來他無可奈何的聲音：“好吧，你等我一會兒。”

很快林行秋從學校出來，戚月淮給他打開車門：“想吃什麽？”

“你決定就好，我下午還要上課，不要太遠。”

“真沒看出了你還挺好學。”

戚月淮笑了下，帶林行秋去了離學校不遠的一家口碑還不錯的餐廳。

剛剛坐下沒多久，戚月淮就收到一個陌生號碼的短信。

——戚月淮，是你讓李挺他妹去警告楊嘉晨的吧？

一看就知道是林明遠發來的，戚月淮看了一眼沒回。

過了一會兒林明遠直接打來了電話，戚月淮看了眼號碼摁斷了電話，林行秋瞥了一眼沒說話。

沒過幾秒，那電話又打了進來，戚月淮又将電話摁斷，林明遠卻在這種事上非常锲而不舍，反複幾次，林行秋開口道：“不接嗎？”

戚月淮不耐煩看着號碼，終于接起了電話。

“戚月淮，你就這麽護着林行秋？你知道他是什麽身份嗎？”

林明遠的聲音巨大，吵的戚月淮眉頭一蹙，他看了眼林行秋，林行秋表情平靜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也不知道聽沒聽到，戚月淮指了指門外，捂住話筒道：“我出去接個電話。”

“好。”

走到門外，林明遠的聲音又傳了過來：“既然你非要護着他，我也不怕家醜外揚了，你真當他是林家少爺？林行秋他壓根不是我親弟弟，他就是個私生子，他不要臉的親媽勾引我爸，你真要護着這種人？”

戚月淮看了眼包間的門才開口道：“所以呢？”

關于林行秋的身世，戚月淮其實并沒有去打聽過，但通過之前與林行秋接觸時的那些事，他基本已經猜出來了。

電話那頭的林明遠一頓：“所以？你為了這個私生子這麽打我的臉？！你要我怎麽做人？”

戚月淮蹙了下眉：“林明遠，你要做人得先把自己當個人，別太把自己當回事，你一小屁孩不學習天天在學校搞霸淩那一套，你覺着你特酷是嗎？”

“你就是為了林行秋他才這樣的對吧？你就為了那個小雜種...”

戚月淮深感跟林明遠溝通不下去，戚若言也是個高中生，将心比心，這種校園霸淩不管放在誰身上，他都會插手，唯一的區別就是，如果換成別人他可能不會做的那麽徹底，還專門找李悅去罩一下林行秋。

戚月淮承認自己對林行秋是有一點私心的，畢竟林行秋長得好看，貪圖美色人之常情，他又跟李挺打了賭，既然要泡到林行秋，那對他上點心也是應該的。

戚月淮将林明遠的電話挂斷，又一氣呵成将林明遠的號碼拉進了黑名單，才又回了包間，菜已經上好了，林行秋坐在那兒還沒動筷子，應該是在等他。

戚月淮笑着坐下：“上了你就吃，不是一會兒還要上課，小孩長個兒可不能餓着，不然長不高。”

林行秋瞥了眼戚月淮：“你也沒多大吧。”

“哈哈。”戚月淮一樂夾了一筷子菜給林行秋：“可跟我比不就是小孩兒？趕緊嘗嘗吧，這家菜挺好吃的。”

“謝謝。”林行秋拿起筷子，慢條斯理的品嘗起來。

戚月淮對一桌子玉石珍馐沒什麽興趣，他一只手捏着杯子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茶，另一只手撐在太陽穴上饒有興致的看林行秋吃飯。

雖然林明遠滿口林行秋是小雜種，但仔細一瞧，林行秋倒是挺優雅的，他吃飯的時候也坐的端端正正，吃起飯來不慌不忙細嚼慢咽的，比林明遠看着更有小少爺的樣子，賞心悅目。

林行秋吃了幾口，轉頭看了眼戚月淮：“你能不能別盯着我了？吃飯有什麽好看的。”

戚月淮笑了下：“是挺好看啊。”

林行秋沒理戚月淮，收回了目光，戚月淮又道：“對了林行秋，你怎麽不加我online。”

“沒看到，我不太用。”

“那你現在加呗。”

戚月淮看着林行秋把自己online加上才算滿意，繼而他又想起什麽：“你那online名跟頭像什麽意思？怎麽全是月亮？你就那麽喜歡月亮。”

林行秋拿着湯勺的手一頓，面色不變：“是啊，很喜歡月亮，怎麽？”

戚月淮擺了下手：“沒，就是好奇。”

林行秋過了會兒又道：“你以前真的是全年級第一嗎？”

戚月淮一樂：“不然呢？怎麽，想讓我教教你？”

林行秋也有點不大确定：“可以嗎？”

戚月淮看向林行秋信口胡謅道：“可以啊，不過我的輔導可是很貴的，你懂的，年級第一嘛，前一陣有人請我去給他兒子輔導，這個數我可都沒去。”

戚月淮伸出指頭随手比了個數，這當然是他随便比劃的，沒人傻到覺得戚家少爺會缺這點錢。

林行秋收回了目光：“是嗎？我付不起。”

戚月淮将指頭收了回去，笑了下：“不過嘛，這是別人的價格，給你的話，我倒是可以便宜點。”

林行秋道：“你的人工費再便宜我也付不起。”

戚月淮指頭在桌上點了兩下：“不一定非要付錢啊。”

林行秋瞥了一眼戚月淮：“那你要？”

戚月淮笑道：“問別人得收錢，可你要不是別人呢？比如說跟我談個戀愛？你不就...不是別人了嗎？”

林行秋板着臉：“那還是算了。”

“開個玩笑，這麽嚴肅幹嘛？”戚月淮打了個哈哈：“你就算不跟我談戀愛，那我該幫的也得幫不是？畢竟我也算你學長，學長照顧學弟不是應該的？林行秋，你往後有不會的盡管找我，我肯定給你講的明明白白的，比你們班老師都明白。”

戚月淮一通亂說，想給林行秋當老師，不過戚月淮倒也不是真想當林行秋的課外輔導老師，他自己忙起來都忙的要死，哪有空教一下高中的學渣怎麽學習？說到底，他還是抱着給自己創造一點跟林行秋多相處的機會，至于到時候真是輔導林行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還是幹點別的，就不一定了。

林行秋沒回答戚月淮的話，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戚月淮也不在意，他話遞到這兒了，至于林行秋願不願意就是他的事兒了，他也沒道理上趕着去給林行秋輔導的。

吃完飯，戚月淮又把林行秋送回了學校，他這兩天又開始忙，中午也是抽空來請林行秋吃了頓飯，等忙完學校的事回公司後，戚月淮就把林行秋的事暫時忘到了腦後，別說追林行秋了，這幾天他連回趟家的時間都沒。

這天中午戚月淮回到公司已經到飯點了，正準備去公司食堂随便吃點飯墊一下，卻接到了林行秋打來的電話。

“你能出來一下嗎？我在你們公司門口，進不去。”

戚月淮愣了下，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也沒來得及細問，抓起外套就下了樓，下樓的時候他一眼就看到了林行秋，林行秋提着個小包，正在門口站着。

戚月淮走過去打量了下林行秋：“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上班？”

“我問了下李悅，她問了她哥，沒打擾你吧？”

李挺知道他在追林行秋，如果林行秋問的話，李挺肯定不會藏着掖着。

“沒，剛忙完。”戚月淮道：“吃了沒，我請你。”

林行秋搖了搖頭，将背在身後的手取了出來，把手上提着的小袋子遞到戚月淮面，又從裏面取出一個小盒子。

“這什麽？”戚月淮打量了一下林行秋手上的東西。

林行秋捧着小盒子遞到戚月淮面前：“我自己做的。”

“給我的？”

林行秋點了點頭。

戚月淮伸手接過林行秋手裏的盒子，他手上提着一個水藍色的小袋子，上面印着卡通圖案，這個小盒子袋子同色系，上面也印着卡通圖案，看起來和袋子是一套，十分可愛，戚月淮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反應過來：“便當？”

“嗯。”

“你給我做的？”

“嗯。”

戚月淮驚訝：“這是幹嘛？”

林行秋道：“我就是想謝謝你，前段時間麻煩你了，而且那天你請了我吃飯，本來想請你，但我請的起的你應該都不喜歡，所以就親手做了便當。”

戚月淮愣了一下才笑道：“你這也太賢惠了，走，先上去說。”

戚月淮帶林行秋到了自己的辦公室，他将林行秋的便當放在桌子上，筷子和湯勺是和便當盒是一套的，看起來十分可愛，戚月淮打量了幾下：“沒看出來，原來你喜歡這麽可愛的東西啊。”

“随便買的。”林行秋打量了一下戚月淮的辦公室：“我想着你們公司肯定有微波爐，所以做得都是加熱就能吃的熱菜，沒想到你辦公室就有。”

雖然老爹讓他從底層職員做起還交代底下的人多給他一些活讓他鍛煉鍛煉，但安排工位的時候，經理還是特地囑咐給他弄一間環境相當不錯的辦公室，咖啡機微波爐等一應俱全。

林行秋将便當盒拿到微波爐旁，把便當加熱了一下又放到戚月淮桌子上，然後一層一層的打開，便當盒雖小，但卻種類豐盛，擺放精致，有肉有菜，最底下甚至還有一份湯，這些飯菜雖然都是比較家常的菜，但一看便知道要花很多時間準備。

戚月淮深吸了一口氣：“真香。”

林行秋道：“快吃吧。”

戚月淮笑眯眯的夾起一筷子菜放進口裏。

林行秋有點期待道：“怎麽樣？”

“嗯...”戚月淮道：“好吃。”

林行秋看起來松了口氣：“那就好。”

興許是餓了，很快，便當便被戚月淮吃了個幹淨，林行秋一直在旁邊等着，等戚月淮吃完，他便去收便當盒，戚月淮眼尖的看到林行秋好幾個手指頭上都貼着創可貼，他一把抓住林行秋的手：“你手怎麽回事啊？”

林行秋将手往後收：“沒事。”

戚月淮卻捏着他的手不讓他動：“是不是楊嘉晨他們...”

“不是。”林行秋嘆口氣：“是我做菜的時候不小心。”

戚月淮一愣：“你別告訴我你是切菜切的。”

林行秋眼神躲閃，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

“不是。”戚月淮道：“你到底是會做還是不會做？”

“我...”林行秋支支吾吾道：“我是第一次...”

戚月淮看着林行秋貼滿創可貼的手道：“真難以想象你是林家人。”

“什麽？”林行秋似乎沒聽清。

“沒什麽。”戚月淮笑了下：“這麽漂亮的手不該動刀子，林行秋，下次換我請你呗。”

戚月淮吃完後，林行秋将便當盒拿到洗手池處沖洗，洗便當盒的時候，食指上的創可貼被水沖的松動了起來。

“啧。”林行秋看了一眼手指，原本貼着創可貼的地方，無比平整，半個小傷口也沒有。

他回頭看了眼剛剛吃飽正在身後泡咖啡，沒有注意到這邊的的戚月淮，将創可貼又悄悄貼了回去。

吃完飯後，戚月淮還有一會兒的休息時間，林行秋正往兜裏收便當，戚月淮眼尖的看到裏面還放着一張紙，戚月淮越過林行秋，動作敏捷的把那張紙掏了出來。

那是一張數學練習卷子，林行秋已經做完了，戚月淮一目十行的掃了一遍，啧啧了兩聲：“你這...”

戚月淮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換了個婉轉的說法：“正确率不是很高啊。”

林行秋臉一紅，從戚月淮手裏把卷子搶了回來：“我知道。”

戚月淮看着林行秋，心裏想着林行秋果然是笨蛋美人，漂亮草包，臉蛋有多美，腦子就有多笨，他手指在卷子上撣了下：“我說林行秋，你便當袋裏裝了張卷子，總不會是拿來讓我擦嘴的吧。”

林行秋一頓：“你上次說我有不會的可以問你，還算數嗎？”

戚月淮還沒說話，林行秋又趕忙道：“我真沒別人可問了，老師被我問煩了，班上同學也不會，我也沒錢去上輔導班。”

林行秋可憐巴巴的，看起來非常窘迫，戚月淮盯着他看了一會兒，笑了一下：“真沒看出了你能這麽熱愛學習，不過我說的話肯定算數，你要往上走，哥哥自然得推你一把。”

戚月淮從筆筒裏抽了只筆出來在手上轉了下，在小沙發上坐下：“哪兒不會？”

林行秋坐下的時候戚月淮嗅到他身上傳來一陣淡淡的香氣，再仔細一嗅，那股氣味兒好像又消失了。

戚月淮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林行秋，開始給他講起了題，卷子快講完的時候，林行秋看了眼表，猛的站了起來：“我得去上課了。”

戚月淮也站起身道：“我送你吧。”

“不用。”林行秋将卷子塞到便當袋裏，言辭懇切：“今天麻煩你了，你工作忙，耽誤了你不少時間，你先忙，我自己坐車回去就好。”

說完林行秋提起自己的便當袋就走，生怕戚月淮追上他一樣，戚月淮看着林行秋的背影笑了下，将筆丢回了筆筒。

周末的時候，戚月淮回家拿東西，回去已經挺晚了，湯岚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電視上正播放着最近爆發的omega平權運動的新聞，湯岚也不知道看進去沒看進去。

戚月淮爸爸工作比較忙，經常不在家，大哥二哥工作了早就搬了出去，他自己上大學後也不常住家裏，所以家裏常年只有戚若言和湯岚在。

湯岚是個狂熱的護膚達人、養生愛好者，平日裏早睡早起作息十分規律，往常戚月淮這個點回家的時候，她早就已經去睡美容覺了，今天卻罕見的沒有早睡，戚月淮看湯岚還有點驚訝：“你還沒睡？”

“回來啦。”湯岚看了眼戚月淮起身往廚房走：“廚房有老鴨湯，媽媽去給你盛點。”

“不用了媽，我不餓。”

湯岚卻已經往廚房走了：“陳嫂煨了一下午，這會兒已經炖爛了，就等着你回來呢。”

湯岚的養生方式有一項就是愛喝各種湯水，為此專門雇了煲的一手好湯的陳嫂，不僅她要喝，還三天兩頭的讓戚月淮也要喝湯補補。

“你現在工作了，還得忙畢業的事，多辛苦啊，得好好補補。”湯岚用白瓷碗盛了碗老鴨湯放在戚月淮面前。

戚月淮只道自己今天不把這碗湯喝了湯岚是不會放過他的，他無奈的嘆了口氣，坐在沙發上端起湯碗來一口一口的喝了起來。

“媽，你能不能別盯着我。”戚月淮無奈道：“這都快十一點了，你還不去睡美容覺？”

湯岚道：“阿月，你前兩天是不是又跟明遠吵架了？”

“咳咳...”戚月淮一口湯沒咽下去差點嗆出來。

湯岚拍了拍戚月淮的背：“慢點喝。”

戚月淮嘆口氣：“林明遠又找你說什麽了？我不是早就跟你說了少聽他在哪兒亂說嗎？”

湯岚道：“你怎麽能說他不是個人呢？也太難聽了。”

戚月淮無奈道：“這都哪跟哪，我什麽時候說他不是人了，你別聽他瞎說。”

湯岚一頓又道：“你是不是為了林家新回來的那個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