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心上之人

空氣燥意愈甚,晝景衣衫無風自動,心弦被她任性撥弄,目光幽深藏着隐晦的占有欲,玉白修長的手撫上少女纖腰,輕輕摩挲兩下聊慰相思,怕吓到她,又怕冷落了她,眸子微垂,嗓音柔得能滴出水來,羽毛似地撩過琴姬心尖:“聽話,咱們的事接下來說。”

被她哄着,琴姬看她一眼,害羞地紅了耳垂,忍不住再看她一眼,怕人跑了。

她的杏眸過分柔情,晝景鳳眸上挑,不客氣地掠過衆人,便如出鞘的刀鋒,刀鋒向前,生生逼得人俯首低眉。

她兇巴巴一身霜寒的樣子也好看,琴姬百看不厭,伸手去摸,摸到一手的溫熱嫩滑。

她不在乎周圍有多少人,不在乎這一幕被人瞧見會不會有人道她不守矜持,她只知道,她的心上人從夢裏出來了,這會不會仍是一場夢?

身子無端顫了顫,她睫毛輕眨,晶瑩的淚挂在上面:“恩人……”

她喊得動.情,聲線軟綿地不可思議,寒冬臘月的冰頃刻化作一灘春水,晝景最不願她這副嬌态被人窺見,按在少女腰肢的手微微用力,眼神浸滿侵略意味。

琴姬吃疼看她,眼波晃動,咬着下唇乖順地松開細長的胳膊退到她身側,眼神不肯從她身上移開,一張俏臉寫滿’眷戀‘二字。

沉在衆人頭頂的威壓散去,雖未親眼得見,可聲音總能聽見——這還是流煙館那位冷漠寡言的琴師嗎?

墨棋瞠目結舌,再看那人白衣飄飄,模樣身段氣度俱是世間一頂一的好,好得不似凡人,倒真像極了九重天禦風而來的谪仙。

她提起的心倏地放下:原來琴姬愛慕的是這樣的人啊。是了,或許唯有此人才配得上琴姬的生死相許。

且不說她,花紅柳綠徑直看傻了眼:這又是從哪冒出來的人?主子愛慕的不是女郎嗎?眼前這位可是比女子還風流俊俏的男兒啊。

人群騷動。

元十七很是松了口氣,看看琴師,瞅瞅從天而降的‘美男子’,心裏猝然冒出一個念頭:這個哥哥我仿佛見過。

她摸着下巴作沉吟狀,自诩為帝都小霸王的書生朝她擠眉弄眼:還搶不搶婚了?

不準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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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初自讨沒趣,遺憾沒法鬧翻秋水城,揉揉臉,滿心歡喜地看戲。

出門一趟有幸碰到存在傳說中的那位,這要回了浔陽,怕是要羨慕死那些人了。

那聲“家主”喊出來,半數的年輕人尚且不知是在喊誰,然在場有些年歲的,記憶陸陸續續被喚醒,眼裏湧現出不可言說的狂熱。

墨家門前,身為一家之主的墨聞鐘猶如喪家之犬,口鼻湧血,發出痛苦悶哼。

墨家老爺子丢了拐杖踉踉跄跄匍匐叩拜:“我兒有眼不識泰山,求家主饒我兒一命!”

老爺子都跪了,墨家上下吓得兩股戰戰慌慌張張跪下,冷汗從額頭滴落。

秋水城最有權勢的父子皆跪倒在年輕人腿邊,琴家婦人市儈的嘴臉轉向站在年輕人身側的少女,賣給誰不是賣?所有人不敢吱聲的當口,她大大咧咧喊道:“這門婚事不成了不成了,琴家要悔婚!”

她要悔婚,墨家老爺子流出感激的淚,枯幹的手顫巍巍擡起,拱手讨饒:“還請家主放我墨家一馬,不知者不怪,若知琴姑娘是家主看重之人,我等豈敢向天借膽?”

“這門婚事本就不能成的。”晝景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婦人,淡定地從廣袖掏出一卷明黃聖旨:“墨家子私德有虧,狀元之位,就此廢了罷。”

她連聖旨都請了出來,墨老爺子臉色大變,側身一巴掌扇在墨聞鐘右臉:“不孝子!”

墨聞鐘先被火浪灼傷心脈,後被晝景一言碾碎腿骨,一口氣沒上來直接暈死過去。

婚約當場解除,謝過前來阻婚的好心人,晝景牽了心愛姑娘的手:“我送你回流煙館?”

琴姬這幾日是離不開她了,聞言唇角翹起,眼裏亮晶晶的:“嗯。”

兩人并肩離開,大儒許盛感嘆撫須,得罪了晝家,墨家子弟百年之內再想入朝為官,難矣。今次出手相助,家主承了他們的人情,他笑容滿面,揮手趕走前來援助的門生,和幾位好友上酒樓痛飲三杯。

婦人厚着臉皮擋在他面前:“那是何人?”

許盛一把年紀胡子被她扯斷兩根,婦人不過四十,按理說女兒生得那般絕色,當娘的再怎麽都不會太差,他眼睛轉了轉:“是連陛下都敬重有加的人。”語畢,大笑着離去。

“娘,妹妹又回流煙館去了,咱們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婦人喜不自勝,一巴掌拍在兒子手背:“你撞大運了!”

“運從何來?”

“自是從你妹妹那來。有個連墨家都懼怕的妹夫,我的悅兒終于要出息了。”

琴悅被他娘一頓吹噓,身子跟着飄飄然,早忘了這妹妹不是親妹,是娘偷來的孩子,更忘了他對少女曾起的觊觎貪婪,他找回往日的冷靜,整斂衣袍:“娘,咱們也回去罷。”

人群散開,宋初手指在元十七眼前虛晃:“回神了!人都走了!”

元十七挺胸擡頭,小臉笑得甚是燦爛:“不行,我要寫信給哥哥姐姐們瞧瞧,以前總聽家裏長輩說晝家那位如何如何,今日見了,比傳說還教人驚豔,我得饞饞他們。”

“哎呀,好主意!一起一起!”

少男少女一溜煙跑開,墨家門前的這一幕如秋風迅速刮過秋水城。

仗勢欺人的墨家此次強娶踢到了鐵板,墨聞鐘狀元之位被廢,眼下又得罪了世家之首的晝家,風聲傳向更遠的地方,在波瀾還沒完全興起之前,晝景默不作聲跟着少女踏入鴉雀無聲的流煙館。

一樓,挽畫提筆愣在那,蓮殊神色頹敗如遭重擊,更多人望着一身嫁衣的琴師和一襲白衣的美人癡然不語。

眼看人上了樓,遲來一步的墨棋笑着邁進門:“琴姬那位心上人,你們看到了嗎?”

她回來就問此事,寂靜了許久的流煙館一下子炸開鍋,清水沸騰,燒得蓮殊面容猙獰。

沒了墨家那檔子事,花紅柳綠重新回到白梨院伺候,眼瞅着那道門關上,花紅坐在石凳翹着二郎腿,小聲問:“別是女扮男裝罷?”

“胡說什麽!”柳綠臉色發白,回來前她打探許多,這會上身前傾耐心囑咐道:“你可知他們口中所言的‘家主’是何人?晝家曉得罷,退回幾十年,晝家那位九州第一殊色……”

踏入少女閨房,晝景忐忑地手腳不知給哪放,琴姬折身看她,盯着她眉眼細瞧,視線下滑到那一馬平川的胸前,她掌心貼在其上。

夢裏恩人身段窈窕妙曼多姿,分明不是當下的模樣。眼前人貌若天人,比之夢裏卻還少了七分美豔勾魂,她不滿蹙眉,整個人依稀沒從巨大的驚喜走出來,素手輕勾解了晝景腰間玉帶,音色溫軟,纏綿多情:“脫了,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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