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仔細想想,韓策和沈意合确實符合他們這個節目選嘉賓的條件。

韓策的名氣擺在這兒,不用多說。沈意合也是在國外小有名氣的鋼琴家,他這次回國,圈裏不少人就說他是準備進軍娛樂圈的。

沈家做建材發家,年前出了點兒工程事故,股價大跌,財務狀況确實不太好。

而娛樂圈又是衆所周知來錢快的行業,沈意合會突然回國,說不定就是為了賺點快錢。

雖說他掙的錢對沈家算是杯水車薪,但聊勝于無。

看來,自诩清高的藝術家,也準備走下神壇和平民百姓為伍了。

紀如許把手裏的企劃案不輕不重地放在了桌上,他擡眼打量着林清,忽然笑了,道:“有話直說吧。”

林清推了推眼鏡,道:“制作組的意思,是希望您能接下最後一個嘉賓的名額。”

紀如許雖然沒在公衆面前露過臉,但他卻是現在炙手可熱的青年編劇,他出道至今已經四年,共寫了五個劇本,每一個都拿下了當年各大電影節的最佳編劇,還有一部甚至拿下了國際電影節的最佳編劇獎,是國內的頭一份。

以至于現在紀如許的名字,就相當于票房保障,确實也符合節目邀請嘉賓的條件。

只是別人不知道,但是林清和圈裏的這些人可都清楚,他和韓策,加上一個沈意合,湊在一起那就是妥妥的修羅場,這些人居然把主意都打到他身上了?

紀如許本來就不願意和人打交道,也不愛出鏡,當然更不喜歡把自己這些破事兒拿出來讓別人品評。

他沒說話,只是似笑非笑地盯着林清看。

他這個态度也在林清的意料之內,也早準備好了說辭。

“紀總,韓總要參加這個節目是早就确定好了的。沈少爺卻是前兩天才簽下來的,我知道的時候合同已經簽好了,所以......”

紀如許點頭:“所以呢?我為什麽要參加這個節目?為了腦溢血嗎?”

林清語塞了一瞬,這不怪他,只是紀如許之前這麽多年,在他印象裏都是陽光開朗又細致溫柔的形象,現在陡然變得氣勢這麽強大,他有些接不住。

不過他是個專業的特助,什麽情況都能靈活應對,所以他便又繼續道:“想讓您參加節目,是我個人的意思。”

“哦?”紀如許揚眉,“說說看。”

林清又推了推眼鏡,道:“沈少爺和韓總的事兒,大部分都是外人傳的,實際上這麽多年他們一點聯系都沒有。”

這麽多年不聯系,沈意合一回國,韓策還不是眼巴巴地去接人了?說他們沒聯系,誰信?

紀如許心裏想得通透,面上卻沒什麽反應。

“但我看得出來,沈少爺對韓總确實有點不同,他這次主動聯系節目組,一是為了給自己出道做準備,二來也是為了重新接近韓總。”

林清條理清晰地分析道:“韓總雖然現在對他沒有什麽感情,但這一個月的朝夕相處,說不定會産生什麽我們預料不到的變化。”

紀如許嗤笑:“那怎麽了?我去了就能阻止他們倆發展感情了?”

“倒也不是這個意思。”林清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只是如果他們确實在節目中出現什麽暧昧,這全國的觀衆可都看到了。”

“但實際上,這七年時間,您和韓總之間的關系也并沒有刻意隐藏,有心人想挖也是可以挖出來的。這樣一來,韓總很有可能會成為腳踏兩條船的渣男。”

紀如許心想他變成渣男怎麽了?難不成他這個受害者還要為了他的臉面着想?

林清不知道他心裏的想法,只繼續下了最後一道猛藥:“這樣對咱們公司的聲譽會有很大影響,股價大跌都是有可能的。您想想,一個三心二意的男人經營的企業,大家會為他買賬嗎?”

紀如許蹙起眉,他對這些倒是不太了解,但看林清說的有鼻子有眼的,說不定真有這麽嚴重。

但即便如此,他還是不想趟這趟渾水:“但是節目結束後他就不是華西的CEO了。”

林清點頭:“是這樣,但這樣一來,大家會覺得您總裁的身份和現有的股份,都是韓總為了彌補您才轉讓的。”

紀如許眉心皺得更緊了,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們可以說您一直是公司的大股東,但觀衆肯定更願意信那些花邊新聞,到時候咱們就是有多少張嘴,怎麽公關也沒用。”林清面色嚴肅,像個勸誡昏君的賢臣,“到時候不僅您的名譽受損,之後咱們公司再想發展也會被掣肘。”

紀如許煩躁地捏了捏眉心,林清說的确實有道理,一個公司對外形象太重要了,如果真因為他一念之差,導致公司形象被定位成“被抛棄的總裁運營的公司”,确實不太好。

可是他去了節目,就真能阻止韓策和沈意合眉來眼去了嗎?

而且想解決這個問題,直接讓韓策或者沈意合之中的一個人退出節目不就好了?不過賠點違約金而已,他們又不是賠不起。

林清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沒等他問,便道:“參加節目的幾位嘉賓的身份信息,兩天前就已經放出去了,現在網上已經大規模讨論開了。現在臨時改的話,太引人注目,結果可能又是扒出來您幾位之間的牽扯。”

看着紀如許難看的臉色,林清立刻安慰:“讓您去節目也不是為了讓您看着韓總,而是韓總目前确實在意您的态度,只要您在這兒,他就一定不會胡作非為,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紀如許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擺擺手道:“算了,你先出去吧,我好好想想。”

林清似乎就等這句話了,立刻答道:“是。韓總電腦裏有一個命名為‘華西’的加密文件,裏面有公司這些年所有的財務資料,您可以提早看一看,到時候接手也方便些。”

紀如許點頭應了,林清便退了出去。

等他出去後,紀如許才放松地向後倚靠在椅背上,煩躁地扒了扒頭發:“這他媽都什麽事兒啊!”

另一頭,林清出去後便直接去了自己的辦公室,而聲稱去交接工作的韓策正坐在屋裏的沙發上。

見林清進來,韓策立刻問道:“怎麽樣?他答應了嗎?”

“差不多了。”林清走到另一側沙發上坐下,倒了杯水喝了,才繼續道,“不過有件事兒需要跟您說一聲。”

聽到紀如許答應了,韓策就松了口氣,聞言又緊張了下。

林清道:“節目裏不僅有您和紀總,還有沈少爺。”

“沈意合?”韓策沉聲道,“他不喜歡沈意合,為什麽沈意合會在節目裏?”

韓策對沈意合什麽态度,林清比外人都清楚,甚至比身在其中的紀如許看的也更清楚。

這麽多年來,林清是看着韓策和紀如許走到現在的,他們之間的問題其實早就存在了,只是兩個當事人中,韓策不懂表達又因為天生缺了情啊愛啊的筋,所以總是忽視紀如許的感受。

而紀如許又因為在感情中處于弱勢,便極力維持表面的甜蜜,導致這兩人一直就不在同一條線上。

現在出現這個情況早在林清的意料之內,不過人家兩人感情上的事兒,他一個外人不好幹涉。但現在,也正好借此機會讓他們兩人重新審視一下彼此之間的關系,總的來說還算是好事。

心裏明白,但林清沒多說,只道:“這也是促使紀總答應的一個原因,您不用多慮,在這一個月裏好好和紀總相處就好了。”

韓策沉默了片刻,之後站起身往外走。

“您幹什麽去?”林清問道。

韓策道:“去找他。”

林清急忙道:“您現在別太心急,慢慢來。”

韓策已經出了門,也不知道聽沒聽見他的話。

辦公室裏,紀如許對着加密文檔一陣無語,他忘了問這個文檔的密碼是什麽了。

正想着要不要微信問一句林清,就聽辦公室的門被人刷開,緊接着韓策便走了進來。

紀如許下意識蹙了下眉,道:“你怎麽來了?工作不交接了?”

韓策一路走到辦公桌前才站定,他垂眼看着紀如許,答道:“流程很麻煩,我已經交代下去了,不過還有很多事兒需要我親自弄。”

他刻意強調了“親自”,生怕紀如許下一句就是既然都交給別人了,你就先走吧。

紀如許瞥了他一眼,沒接着問,只是指了指電腦道:“這個文檔的密碼是什麽?”

韓策立刻轉過辦公桌,走到紀如許身側。

他單手扶着他的椅背,微微彎腰,在鍵盤上敲了敲,文檔順利打開。

“密碼是你生日,加上你名字的大寫全拼,再加兩個句號。”

韓策的聲音有些沉,像華麗的大提琴,紀如許一直很喜歡。

而現在,這個聲音就在他耳邊響着,還說着類似情話的話。

韓策身上是清冽的男士香水味,是紀如許親自給他挑的,或者說,韓策穿的用的,幾乎每一件日常用品幾乎都是紀如許為他準備的。

韓策對這些身外之物不上心,所以他的一切就全都是按着紀如許的喜好來的。

出事兒三天以來,紀如許頭一回認真看了眼韓策,但也僅是一眼,之後便語氣冷硬地道:“我知道了,這沒你的事兒了。”

韓策側頭看他,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遠也不近。

以往這樣的情況下,紀如許都會笑吟吟地湊過來在他臉上或者唇角印一個吻,可是現在,他面對他的卻只有一張冷硬的側臉。

韓策站直身子,有些不知所措地在他身邊立着。

紀如許見他杵着半天不動,便又轉頭看他:“還有事兒嗎?”

韓策愣了下,随後朝電腦擡了擡下巴,道:“你如果有不懂的地方,我可以給你解釋。”

“不用,我看得懂。”紀如許收回視線,看向一屏幕令人眼花缭亂的數字。

韓策一時無話,談判桌上進退有度的口才,在面對紀如許的時候卻一點都用不出來,只能靠着本能和他相處。

“那你繼續。”韓策終于舍得從紀如許身邊走開,但他也沒出門,而是從桌上拿了一摞文件,走到沙發邊坐下了。

紀如許擡頭看了眼認真看文件的韓策,最後還是沒再趕人,那些文件都是這兩天需要簽字的。

之前韓策在醫院照顧他,手上應該堆了不少工作,看在他為了公司的份兒上,紀如許決定先不跟他計較了。

他收回視線,重新看向電腦屏幕。

他很努力,可是那些數字就像被施了某種魔法,讓他看了就覺得眼皮沉重,困意一陣比一陣洶湧。

韓策處理了幾份文件,下意識轉頭朝紀如許看了眼。

可剛才還一臉認真且嚴肅地盯着報表的人,現在卻已經趴在桌上睡着了,睡得還很香。

韓策怔了下,随即失笑。

失憶是失憶了,可這一接觸數字和工作就困的習慣,倒是一點沒改。

他放下手裏的文件,輕手輕腳地站起身,走到了紀如許身邊。

“紀總?”韓策小聲叫了一句,對方一點反應都沒有,看來他不僅睡得香,還睡得很沉。

韓策輕笑了下,随後小心地将人抱起來,慢慢走進了午休室。

把紀如許輕輕放到床上後,韓策又幫他脫了鞋,小心地給他蓋了條薄毯。現在天氣轉涼了,但室內溫度并不低,反而不冷不熱還算舒适。

做完這些,韓策又在他身邊坐下來。

他輕輕掀開他的劉海,看了眼他額頭上已經結了痂的小傷口。他其實很喜歡這麽看着紀如許,以往每次在一起的時候,紀如許總是睡得很快,也很沉。

而總習慣性失眠的韓策就會這麽盯着他看,不知不覺就會看上半個晚上,直到困意襲來,才會抱着人沉沉睡去。

每每這麽看着他的時候,韓策就會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紀如許的場景。

昏暗的後臺,周圍都是黑的,只有紀如許像發着光,即便他只是單純地站在那兒,就讓人移不開視線。

他牽起紀如許的手,悄悄在他手背上輕吻了一下,才又戀戀不舍地出了門。

作者有話要說:卑微小韓:他都不親我了55555!

紀總握拳:為了公司忍辱負重,我真是個好紀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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