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安穩 為某個人守着門

寂靜的廂房裏,路雪柔被自己的聲音激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感覺到殷九霄的身體有一瞬間的僵硬,怕他下一刻就把自己甩出去,連忙抱得更緊,最後整個人都偎進他的懷裏,從門外看着就像是殷九霄隐忍不住将她摟在懷裏肆意親昵。

耿嬸子乍然從門縫裏瞧見這一幕,驚訝地往後退了一步,她猛地一拍大腿,原來這倆人壓根就不是兄妹,這女娃子是騙她的,看他們這年紀,出來做什麽生意,別是哪家偷偷出來私奔的少爺和小姐吧,那男的一身是血,或許是女方家裏不同意,把他打傷了?

耿嬸子一陣腦補,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測,她定了定神,裝作什麽都沒看見的樣子敲了敲門:“姑娘,你要的熱水好了,我放在廚房了。”

耿嬸子急着回去告訴自己那傻兒子真相,只留下這麽一句話就匆匆離開。腳步聲遠去,門外一下子靜下來,路雪柔維持着原來的姿勢,尴尬地看了一眼殷九霄。

殷九霄擡了擡眉梢,冷聲說道:“下去。”

路雪柔臉頰緋紅,害怕的身子都在顫抖,卻沒有動。

殷九霄目光冰涼地望着她,少女分明對他心有畏懼,卻又一次次觸犯他的底線,當真是迷惑至極。

就在他要将人扔出去時,聽到懷裏的人弱聲弱氣的說:“那個,我腿麻了。”

殷九霄微微一愣,揪住她背後衣裳的手收了回來,轉而輕輕一拍,再一側身,将人挪去床裏,那力氣就像拂灰一樣,路雪柔倒在床上的時候一臉震驚,随即她就意識到,她在殷九霄眼裏跟塵埃也沒什麽區別,以後還是少惹他為妙。

門聲響起,路雪柔愣神的功夫,殷九霄已經走出房門,她跟了兩步,發現大魔頭往廚房的方向走了,覺得他可能是要洗澡,便沒有再跟,回到屋裏發愁。

本來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結果又冒出來個耿嬸的兒子,希望耿嬸回去把剛才看見的都告訴他,能讓他打消念頭。

殷九霄走到廚房門口,剛要進去,腳步卻是微微一頓。正屋裏傳來幾聲争吵,那聲音不算大,但聽在他耳朵裏卻格外清楚。

“人家兩個是一對兒,你趁早死心吧,那姑娘不知道是哪裏跑出來的富家小姐,沾上了會惹禍的,你給我消停些。”

“娘,這是真的嗎?你不說他們是兄妹嗎?”

“我看走眼了,剛才我在房門外看見他倆抱在一起了,那樣子簡直膩乎的跟一個人似的。”

年輕男子又抱怨了兩句,殷九霄卻沒有閑情再聽下去,直接走進廚房。農婦只燒了一鍋熱水,怕是不夠兩個人用。他見角落裏有幹淨的木桶,便拿着木桶到井邊打了水,就着冰涼的井水擦身,沖洗的時候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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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九霄洗完澡,又打了桶水洗自己的外衫,白衣被血浸染的太久,已經洗不幹淨了。若要換,怕是只能同這家的兒子借衣服,他不願麻煩,更不願穿別人穿過的衣服,最後只得把那身沾了血的衣衫用內力蒸幹,穿在身上。

路雪柔在房裏等了好一會兒,正想出去看看,門就被推開了,殷九霄一身寒涼的走進來,穿着洗得發皺的白衣,上面依稀能看出是血跡。

“我去幫你借一套衣裳。”路雪柔熱情說道。

殷九霄經過她身邊,連個眼神都不曾瞥向她,冷淡道:“不必。”

路雪柔摸了摸鼻子,心裏納悶,耿嬸子不是說燒好熱水了嗎?大魔頭洗完澡怎麽感覺他身上的氣息更冷了?

她怕殷九霄要早睡,也不敢再耽擱,徑直走出去,準備先找耿嬸子借一套女子的衣裳,再去洗澡。

路雪柔心懷不安地來到正屋門口,敲了敲門,還好開門的是耿嬸子,她說想借衣服,又把耳環摘下來當做報酬,耿嬸子樂呵呵地找了一套最新的衣裳給她。她拿着衣裳往廚房走,總覺得另一側的廂房有個人影鬼鬼祟祟的。

該不會是耿嬸的兒子對她還有什麽壞心思吧?

路雪柔一瞬間汗毛炸開,更想起了現實中很多猥瑣男偷看女生洗澡入室猥亵的新聞,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很小的時候就一個人生活,能安全長大都是因為防範心強加上膽子足夠小,一旦恐懼的閥門打開,路雪柔就撐不下去了,抱着衣裳逃回了他們住的廂房。

她只是下意識認為,待在殷九霄身邊要安全多了。

路雪柔撞開房門一直跑到殷九霄面前,才開始放松的喘氣,殷九霄還是那副冰冷的沒有人味的樣子,卻安撫了她心裏的恐慌。

“我能求你一件事嗎?”路雪柔喘息着問。

她以為殷九霄肯定會冷漠拒絕,卻不想他問都不問就答應了。

難道他有讀心術,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

殷九霄起身,先她一步走出門,站在門口問她:“你不是要沐浴嗎?”

路雪柔愣愣點頭,跟在他身後顯得傻乎乎的,再次走到廚房門口,那種被人窺探的感覺已經消失了,殷九霄背對着她站在門口,路雪柔撫了撫心口,輕輕掩上房門。

殷九霄閉目養神,耳邊有緩慢的風聲,入睡時輕微的鼾聲,稍顯急躁地腳步聲,還有近的仿佛就在耳旁的流水聲,他身形一動不動,看似平靜,卻隐藏了幾分心亂。

自出生起,他從沒有被人賦予這樣的信任,更沒試過,為某個人守着門。

她究竟是蠢還是聰明過了頭?

殷九霄唇邊浮現一抹冰涼的笑痕,轉瞬便消失。

路雪柔安安穩穩地洗了個熱水澡,又把自己的髒衣服也洗了,換上耿嬸子給她那套衣裳,高高興興地哼着小調走出來。

她聲音偏軟,纏綿甜膩,倒是一點也不難聽。

殷九霄耳朵微微一動,轉過身來說道:“回去吧。”

路雪柔還像來時那樣跟在他身後,快要進屋的時候,她想起什麽,拍了拍前方的男人。

“哥,明天要下雨的,我們帶把傘再走吧。”

殷九霄頓住腳步,擡頭看了眼天色,月朗星稀,沒有一絲烏雲。

“你如何知道?”他淡聲問。

路雪柔捂住嘴,一下子開始嫌棄自己笨,下雨是書裏寫的劇情,她總不能告訴殷九霄,她能未蔔先知吧。

“哦,我胡亂猜的。”

索性這段對話沒有再繼續下去,路雪柔搶着進去鋪床,鋪好床回過頭,卻發現殷九霄還站在門外,不曾踏進一步。

她不解地問:“哥,天晚了,你不休息嗎?”

回應她的只有突然被關上的房門,她微微一怔,只能看見一道身影站在門外。

殷九霄該不會是覺得男女共處一室,害羞了吧?可在山洞那一夜,他們也沒分開啊?或許是他那時候身受重傷,又在心法突破的關鍵時刻,沒想到這一層?

路雪柔心想,大魔頭果真像書裏形容的那樣,極為重視原則,按照他一旦決定就不會改悔的性情,勸也是沒用的,她還是早點睡,反正他們習武之人身體強健,一夜不睡也不會怎樣。

這般想着,她抱着被子很快就迷糊着了。

殷九霄站到後半夜,突然聽見一聲輕響,像是什麽東西掉在地上,他推門一看,臉上罕見地有了一絲錯愕。

只見床上的兩個枕頭一只在床頭,另一只在床尾,少女身上的被子掉了一半,一條腿也搭在床沿,而她正在翻身,下一刻就要掉在地上。

殷九霄趕在那“重物”落地之前,擡手将她擋了回去。他被少女可怕的睡相驚到了,用被子将她重新裹了起來,直接拍向床裏,又撿起兩個枕頭放在床沿擋住她,而後才轉身出去,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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