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1.

那年冬天,我從街頭撿了一個人回來。因為是看着可憐吧,所以我把他帶回來。唔,應該是這個原因吧。我想不出別的解釋了。

我自認不是什麽好人,和平的時候壓榨茶農的錢,戰亂的時候發發國家的財。按照很多人的說法,我這種商人,無奸不商,沒有什麽同情心和熱心腸。唔,我也是這麽覺得的,所以我把他撿回來的原因……

應該還是出于可憐吧。一個人活在世上,總不可能連半點同情心都沒有。我是出于可憐才把他撿回來的,嗯。

他手腳也勤快,說話也利落,做事情喜歡一絲不茍。唔,好像是挺高的評價呢。我向來不喜歡把人誇得太好,因為那樣容易出錯。可他在我的印象裏,好像就是個不會出錯的人。

錢賺多了,心裏也累了,我找了個好地方,準備去那兒躲一躲。畢竟這年頭,動蕩不定,當官的升落極快,誰也沒個穩定的靠山。臨走前我把家裏的夥計都叫來,讓他們要走的走,不走的就留下,跟我去那深山老林裏。

約摸剩下了四五個人,他跪在最前面,低着頭始終沒有動的意思。

我從椅子上站起來,說:“行,開船了。”

他這時忽然叫我:“老板。”

我低下頭去,看見他微微紅着臉,不知道是怕得還是高興得,眼眶裏也有些發紅。

他問我:“我能跟您一輩子嗎?”

我樂了一下,心想當初沒白撿他,就拍拍他的臉,沒說話就走開了。他就爬起來跟在我後面,還說:“我想跟您一輩子,您說好嗎?”

我就停下來,轉過身來,心裏忽然覺得他有些煩,感覺他好像要纏着我一輩子。我有些不高興,說:“你跟得住就跟。跟不住的話,死在哪裏,我也不知道。”

他沒說話,低着腦袋不知道在想什麽。我看了一眼,就轉身走開。

上船的時候,他滿頭大汗地跑到我身邊,微微紅着臉,應該是跑得太快了吧,還有點喘。

他笑着說:“老板,我一定跟得住你。我去跑了幾趟,沒一個人追得上我,我肯定跟得住你!”

我頓時就笑了,還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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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見我高興,似乎自己也變得很高興,擦了擦頭上的汗,眼睛亮亮地盯着我。

到了島上,我給每一個人都分了各自的門房。他上樓看了一圈,又跑下來看見我在喝茶,就站在一邊沒敢過來。

我叫他過來,說:“什麽話?”

他很是開心地笑着,說:“老板,那個房間,真是我一個人的嗎?那麽大!可以住四五個人吶!”

我笑了笑,抿了口茶,說:“是你的,你一個人的。”

他一下坐倒在地上,又麻利地爬起來,笑得合不攏嘴,說:“那多不好意思,這麽大房,就我一人。”

我就笑他:“那你想怎麽樣?”

他以為我不高興,忙說:“沒有沒有。老板給我什麽我就要什麽,老板給的都是最好的!我一定把房子打掃幹淨,一粒灰都沒有!謝謝老板!謝謝老板!”

他說着,就給我磕起頭來。

我由他磕着,默默搖了搖頭。

後來有一天來了幾個人,想要和我談點島上的生意。生意很順利地談成了,我那晚有些高興,被多灌了幾杯。夜裏怎麽都睡不着覺,我忽然一拍腦袋,想起來自己忘了件事兒。

我到島上,什麽都帶了,就是忘了一點,忘記帶女人了!

沒有女人……該怎麽辦……

我想着,又倒回床裏,鬼使神差地,就伸手拉了拉床邊的鈴。這個鈴铛會通向哪裏,我自己心裏很清楚。

很快他就過來敲門,我讓他進來,讓他點燈。看着他來來去去的身影,我揉了揉腦袋,想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麽。可是他點了燈就站在一邊,等我給他吩咐。

我想,還是先問問他吧。

我叫着他的名字,他應着。我就叫他跪下來,他順從地跪下來。

我問他:“你爹娘當初為什麽不要你?你不是個兒子嗎?”

他忽然就不說話,支支吾吾地,半點沒有平時的麻利。

我心裏有點煩,罵了聲粗。他以為我生氣,就立刻說了出來,說他自己是那個。

那個,哪一個?就是被男人操了,會留下種的那個。

我有些不高興,趴在床邊盯着他。挑來挑去,居然挑了個那個,連幹事都不能盡興了。可我又想,島上沒有漂亮的女人,我可不能委屈自己娶個醜婆娘生娃吧。而且這個,看着,也還過得去吧。

我看着看着,不禁咽了咽口水,身上有些發熱。我就叫他擡起頭來,他就乖乖地擡頭。

我說笑一個,他不知道該怎麽笑。我說随便笑一個!他就真的給我随便傻笑了一個。

我心裏煩着,身上熱着,腦子裏轉來轉去都是大胸脯的女人。可是遠水救不了近火,大半夜的,總不能往豬圈裏拱吧。

“哎呀。”我嘆了聲氣,想不明白我這腦子裏裝得都是些什麽玩意兒。

他聽見我嘆氣,就悄悄擡起頭來問我:“老板,你不舒服嗎?我給你熬個醒酒湯嗎?”

我一聽,心裏舒服了點,覺着他還蠻可人的。悠悠晃晃的燭光一照,還真是挺好看的。

我就翻身坐起來,懶得伸手,就用腳勾起他的臉,左右看了看。

他沒閃沒躲,任由我看着。可我還是說了句:“放心,每晚都洗過的。”

他就低着眼睛說:“不會嫌棄老板,老板哪兒都好,老板哪兒都好……”

我聽着他這麽說着,心裏就跟有只小貓爪子輕輕撓着似的。我盯着他微微發亮的眼睛,問他:“你想不想跟我一輩子?”

他就一個字扔在我腳邊:“想。”

我又問他:“到死也願意嗎?”

他想也沒想,又丢出一個字:“行。”

我聽着心裏一笑,心想我都行了你還能不行麽?就拉着他的衣裳把他帶上來,把他按在枕頭上。

他傻乎乎地笑了笑。

我卻覺得他笑得特別好看,比平時還要好看,因為這時候,他就笑給我一個人看,就屬于我一個人。

第二天我醒過來的時候,他已經回房去了。我吃了早飯,去廚房裏看了看。他也坐在那兒捧着碗喝粥。

夥計們看見我都站起來和我打招呼,他慢了一拍,也猛地站了起來,一下就把碗打翻了。

他年紀最小,人緣又好,夥計們擔心我罵他,年紀大的直接先替我出聲了,罵他怎麽回事,在老板面前半點規矩都沒有。

我沒有說話,看見他低着頭,嘴唇有些發顫,手裏難得地哆嗦着,額頭上都是冷汗。

我忽然發覺他這個模樣出奇好看,不由地盯着看了好一陣。

他這才憋出幾聲對不起,把碗和粥收拾了,還被人罵着今天不準吃飯。他也點着頭說好。

我就說:“沒事。小錯總有,平時都麻利着,下次別犯就行了。”

夥計們聽我這麽說了,也就沒有說話。我轉身離開的時候,就有夥計順手把饅頭放進他袖子裏,給他使着眼色。

我平日裏不是沒有見過這種事情,可今天那夥計這樣做,讓我心裏覺着有些不痛快。

接下來幾天我都沒叫他,一直等到他活蹦亂跳了……嗯?我似乎真的在等着他,每天起來第一眼,先看一看他的臉色,如果他的臉色好看,我的心裏也高興。

所以等他活蹦亂跳了,大半夜裏,我又拉響了他房裏的鈴铛。

他這次過來得有點慢,打開門悄悄地走進來,怕被別人發現似的。

我問他:“你怎麽了?”

他搖搖頭,說沒什麽。我又把他拉上床,他卻推着我,說:“老板,可以不要嗎?”

我有些生氣,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地摳下去,說:“怎麽了?你懷上了?”

他連忙搖着頭說沒有,這才說自己沒洗澡,怕髒了我的身子。我想了想,其實應該是擔心我嫌他髒吧。我就說:“幹完一樣髒,明兒再洗。”

他又要說話,我就叫他閉嘴,他就閉緊了嘴巴,微微笑着,眼裏發亮地盯着我。

幹完事情,我們倆都清醒着,我點了根雪茄。他在我旁邊躺了一會兒,就要溜下床去。我說等會兒,他就躺着不動。

過了一陣,他忽然問我:“老板,我、我如果懷上了怎麽辦?”

我随口說了句:“生下來呗。”可說完我就後悔了。

他愣了愣,說:“真的嗎?可是、可我是男人,我不知道該咋生啊!”

我就順着話說:“那就不要。”

他似乎有些舍不得,說:“是老板的娃,怎麽能打掉……老板你舍得嗎?我都聽你的。”

我抽了口雪茄,說:“再說吧,沒得日子。”

可日子很快就到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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