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2.

那鬼悄悄地走過來,抱起哭得沒停的小兒子,小心地避開男人,又繞到女兒身邊,摸摸女兒的頭,悄聲叫她去把臉洗幹淨。

女孩抽抽搭搭地走開了,而男人也停下手撐着腰不停喘氣。

那鬼湊上前去,望了望哲被打紅的小屁股,他撇了撇嘴,收回視線,看見男人一手撐在桌上,一手撐在腰上,就知道他又不對勁了。

那鬼把手扶在男人腰上,男人卻直起身子,低垂着目光走到沙發上坐下。

那鬼感覺男人真的生氣了,他現下也不想去哄他,就一手抱着小兒子,一手撈起哭哭啼啼的大兒子,把廚房裏還在嘤嘤流淚的女兒叫出來,拖家帶口地上了樓去。

而男人就坐在沙發上,看着雪花的電視畫面又變成了動畫片,他慢慢閉上眼睛,雙手捂住臉,眼裏沁出熱淚。

過了好久,等那鬼又拉家帶口地從樓上下來的時候,男人已經躺在沙發裏睡着了。這時夥計們也回來了,那鬼囑咐了夥計拿床毯子給男人蓋上,之後就牽着一大一小,懷裏又抱着一個出了門去。

等這家夥帶着三只小鬼提着牛肉羹和馄饨回來的時候,男人還在沙發上睡着。那鬼沒有打擾他,徑直進了裏廳,把東西放下,讓兩個小鬼安分吃着。

這時懷裏的小東西指着他手裏的馄饨唔唔着,那鬼也興致勃勃地跟他唔唔了幾聲,說:“睿要吃嗎?”

那小家夥就唔唔着指着那熱騰騰的馄饨,張着小嘴,嘴巴裏盛滿了口水。

那鬼說:“等你媽媽吃了你再吃。”說着,他抱着小東西走到大廳裏,強行讓馄饨和小東西做了生死離別。

那鬼抱着兒子走到沙發邊,看見男人還在睡着,那鬼就悄聲對兒子笑說:“唔,媽媽還在睡覺,睿不能吃了。”

小家夥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又歪着小腦袋看着他的媽媽。那鬼看着男人的臉色有些發白,他微微皺眉,探出手去,發覺男人的額頭正燒得滾燙。

那鬼一下變了臉色,叫了男人的名字,又推推男人的肩膀,可男人睡着,怎麽都沒醒過來。那鬼便立即把兒子送進夥計懷裏,抱起男人就往藥鋪裏沖。

張丫頭這時正在給她男人擦手擦腳,就覺一陣冷風吹過,店前的風鈴鈴鈴直響。

“啊呀,他來了。有什麽事情呢?”她笑着望着躺在床上只能睜眼打量可是身體卻無法動彈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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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放下那只枯老的手,說:“我等會兒就回來,你別着急想我呀。”

女人從後面出來,看見那鬼把那男人抱到床上。

“怎麽了呀?”她走上前去,看見男人再次微微隆起的腹部,心底對他一陣的可憐。

“發燒,還叫不醒。今天對我特別生氣,把三個孩子一一罵了個遍。”

無辜躺槍的睿:唔唔!

“喲,這麽生氣啊?是不是又想跑了?”

那女人笑着走上來,感覺到對方的氣息忽然發冷,她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急忙說:“哎呀,我随口一說,開玩笑的!他、他也沒想過要走嘛,你看,這不乖乖懷上了嗎?”

女人拿嘴指指男人的肚子,一邊從盒子裏拿出銀針開始消毒。

“他早産生了睿,之後一直對我沒有好臉色。我不希望歷史再重演。”

那女人應付着嗯着,抓起男人的手刺了穴位,又擠出幾滴紅得發黑的血。男人這才慢慢睜開了眼睛。

那鬼走過去把手覆在他額上,說:“發熱了。”

女人又掏出手電筒,扒開男人的眼睛照了照瞳孔,說:“沒事,氣急攻心了。你也是真是。”她趁着男人這會兒意識不清,又說:“才剛剛生完,又急着讓他懷上,鐵打的身體也受不了。回去吊幾瓶水,乖乖躺個幾天,別老讓他跑去碼頭了。”

那鬼微微一陣猶豫,那女人便嘆了口氣,說:“我也知道你的心思。你不給他去,他又想家,讓他去了,他又斷不了念頭。要不你就讓他回去一趟吧。他吃了這麽多苦頭,肯定會自己乖乖回來的。”

女人說着,又拿出聽診器貼在男人胸口。

那鬼聽了,忽然輕輕冷笑起來。女人橫了他一眼,說:“笑啥!”

那鬼說:“你不知道哲的脾氣,和他一模一樣。今天被他打了,也不肯認錯,和他年輕時的倔強,分毫不差。”

女人便小聲嘀咕着:“倔有什麽用,還不是被你抓回來生娃~”她又立刻改口說:“哎呀哎呀,小孩子不懂事常有的,不能光靠打嘛。是時候給點糖吃了。”

女人轉過身來,看着不說話的家夥,說:“吶,我給你出個好主意,好的伐?”

那鬼輕蔑地笑了笑,把手覆在男人額頭上,說:“你能有什麽好主意?我也不是沒有,就是放不下孩子。”

那女人聽了,微微笑了笑,說:“你哪裏是放不下孩子?你根本就是不想他離開,一盞茶的功夫都不肯他離開哩!”

那鬼聽了,也不遮掩什麽,反而轉過頭來看着女人,說:“是又怎麽樣?我寂寞了這麽多年,讓他離開家一時半會兒又能怎麽樣?況且他和我在一起,和孩子們在一起,也不會寂寞。”

“還真是死心眼。”女人最後給他下了這個結論。

等男人已經能睜眼說話了,吊瓶也已經挂上了。那鬼舍不得男人躺在這麽硬梆梆的木板床上打針,便抱着男人回去,半空裏吊着個鹽水瓶子,一路挂着鹽水燈飄回家去。

一進門就看見哲抱着他弟弟坐在沙發上,青青正在給睿喂着馄饨湯,夥計在旁邊守着三只小鬼。三只小鬼看見那家夥回來了,紛紛叫着爸爸,就連剛會說話的睿也慢半拍地蹦出了倆字。

那鬼讓他們乖乖坐着,還囑咐了青青別把弟弟喂撐了,便抱着男人飄上樓去。他很快又飄下來,進了廚房泡了碗熱乎乎的糖水,又上了樓去。

等他再下來的時候,三只小鬼已經在沙發上睡得東倒西歪的。那鬼又把三只抓起來,丢到樓上一只一只地洗幹淨了,抱走了小兒子讓其他兩個睡覺去。

小東西睡前要喝奶,不喝的話便不肯睡覺。這會兒他捧着奶瓶躺在男人身邊,男人怕他喝得太急嗆着,又伸手輕輕托住小東西的奶瓶。

那鬼擰了毛巾,叫男人起來擦汗,男人搖頭說等一等,眼睛還落在兒子的身上。

等小東西把最後一滴奶舔幹淨了,還嘬了嘬奶嘴,他才肯松開小手,挺着吃得圓滾滾的小肚子,被那鬼抱起來等着打嗝。

那鬼趁着這時候把男人扶起來,解下他的衣服,露出男人隆起得明顯的腹部。那鬼拿着毛巾來擦男人的身子,男人便順手接過來,自己擦了起來。

那鬼便有些不開心地瞪着他,可是男人也不理會,已經被瞪了快一年了,就是再多瞪幾次也無所謂。

等小祖宗終于打完奶嗝睡着了,那鬼把他放進搖籃裏轉身回來,就看見男人閉着眼睛手掌一陣陣地揉着肚子。

“不舒服嗎?”那鬼很快地飄過來。

男人便不說話,閉着眼睛漸漸沒了動作。那鬼見他睡着了,便坐在男人身邊,開了電視機無聲地看着。

果然沒有一會兒,男人便滿頭大汗地醒來。那鬼聽見他的喘氣聲,低下頭來看他,又把毛巾遞給他。一切的動作,都顯得那麽熟練與習慣。

“今天夢見哪一個了?又是睿?”那鬼問他。

男人不說話,拿毛巾捂着臉,回憶着剛剛夢境的事情。自從上回他給父母打過電話後,近日便常做這樣的夢,頭一次是在浴缸裏把哲又生了一回,後來又在渡輪的樓梯上生了青青,接着還有在海邊長椅上獨自難産,怎麽都沒法把睿生下來的情景。

男人感覺自己簡直要被逼瘋了。

他輕輕嘆了口氣,一陣一陣地撫摸着自己圓鼓鼓的肚子。剛剛那一場,則是在家裏,在家裏的客廳地板上,生出了肚子裏這個孩子。

家裏……男人已經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夢見家了。那鬼不準他回家,不單是不準,似乎連在心裏想一想也會被他聽見。例如他現在非常不想和這鬼說話,便又被這鬼聽見了。

那鬼見他不肯說話,便把他手裏的毛巾扯下來,男人就要轉過頭去。那鬼便抓着他的下巴,吻在他的唇上,男人也不肯回應。

那鬼只能松開男人的嘴,聽他說:“給我支煙。”

那鬼皺了皺眉頭,有些不高興地盯着他。

男人避開他的眼睛,說:“我知道昨天抽過了,可現在我還想要。就一支,沒什麽大不了的。”

那鬼忽然掐住他的脖子,掐得男人有些喘不過氣來,他才肯松手,說:“你自己不想活,別連累孩子。”

男人閉着眼睛喘着氣,雙手捂在肚子上,忽然低低地叫了聲。

“呃……”

那鬼覺着他自作自受,便不想理他。直到後來,男人漸漸悶聲哭起來,那鬼便把小兒子抱到隔壁女兒的房間,又轉回來看見男人弓着身子哭得肩膀微微發顫。

那鬼的心裏有些煩,便走到窗邊點了根雪茄,皺着眉抽着。可是那男人慢慢從床上爬起來,走到他身邊,伸手要去拿盒裏的雪茄。

那鬼狠狠瞪了他一眼,可男人依舊眼睛直直地盯着雪茄,便要去拿。那鬼立即抓住男人的手,扔了嘴裏的雪茄,要拽着男人往床邊走去。男人卻掙開他的手,撲到地上撿起他扔掉的雪茄,眼睛盯着雪茄微微發光,手指輕輕揩了揩灰,便放進嘴裏深深嘬了一口。

他發顫的身體這才漸漸平複下來。

在他要來第二口的時候,那鬼抓過他手裏的雪茄扔在地上用力碾了幾腳,拽着男人把他推到床上。

男人這時還知道小心地扶着自己的肚子,可又說:“只是一口,沒什麽大不了的。”

那鬼毫不猶豫地甩了他一巴掌。

作者有話要說: _(:з」∠)_現在還能求收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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