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Ch.12

夏日炎炎，烈日從早上六點多就升起來，直到晚上七八點才落山，十三四個小時的連續炙烤使得地面溫度持續攀升，再加上連續接近兩個月沒有下過雨，農田已經嚴重龜裂，嚴重缺水使得地裏的莊稼垂頭喪氣的都沒什麽精神。

莊稼人都靠天吃飯，這種天氣實在是愁死人，沈家那邊還好，臨河，可以用喝水灌溉。沈柏外公這邊就難多了，水塘裏的水都快被抽幹了，才勉強救活了稻谷，可收成卻肯定比往年差得遠了，可愁壞了他們。

沈柏放假之後哪兒也沒去，就在奶奶家呆幾天又到外公家呆幾天，看着這樣的天氣，心裏知道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他只能盡量減少損失。

在外公家住的幾天，沈柏經常一大早趁着太陽還不太烈的時候就出去走走，着重看的還是外公家的幾塊稻田，到了七月底的時候，終于看到一塊田裏的稻子黃得差不多了，就在午飯的時候勸外公先把成熟得差不多的稻子收了。

外公謝友華開始的時候還在猶豫，因為稻子還不是很熟，再等一段時間再收會更好，但沈柏堅持說了好幾遍，一定要外公答應才行。

沈柏經歷過一次，知道這一年的大雨會有多厲害，前世雖然年小記得不怎麽清楚，但洪水泛濫成災的情景還是記憶猶新，他不記得是什麽開始下雨的，但是随着時間一天天過去，那種緊張感便愈發的強烈，他知道如果再不行動的話，很有可能今年的稻子會顆粒無收。

謝友華被沈柏說得多了，再看了看天上的太陽，抹了一把腦門上沁出的汗水，咬了咬牙終于還是點了頭。

都是靠天吃飯的，他也知道久旱必有大雨的道理，只是有些舍不得莊稼，今年收成本來就不好，早收了就更是不劃算。但看外孫這麽堅持，再想想外孫上學期考得那麽好，就當順順外孫的心意。

于是第二天一家人就開始收稻子，別家看了，有些心急的也跟着動了起來，等到八月初一場瓢潑大雨傾盆而下，老百姓們沒有久旱逢甘霖的喜悅，而是滿心的焦愁。天氣預報上早就說這幾天全國大面積降雨，甚至很多地方還發布了暴雨橙色預警，據說後面的好長一段時間都會有強降雨，而地裏的稻子還沒有收完，家裏的稻子也有些還沒有曬幹，放久了少不得要黴爛，他們哪裏有心情高興。

眼看着外面大雨連綿不見停歇，地裏的稻子暫時是沒指望了，他們也只得騰出地方把家裏的稻子攤開了晾晾免得發熱黴又是一筆損失。

也幸好他們今年收的比往年早，損失還不算大，聽說其他村子裏的人收得晚，家裏幹了的稻子根本沒多少，還不夠自己一家人吃的。

謝友華聽說了，心裏慶幸還好他聽了沈柏的，不然就真的虧慘了。

暴風驟雨接連下了三天三夜，到了第四天早上才慢慢小了，不過這纏綿的雨水也忒愁人，一點都看不見要停的樣子。這兩天新聞上不時就在報道哪裏房屋倒塌了，哪裏又發生了山體滑坡，還有小孩子被洪水沖走了，全都是些不怎麽好的消息，所以在沈柏提出要回沈家的時候，外公外婆都極力勸阻，讓他呆在這裏，至少他們這裏沒山沒水房屋也建造得夠結實，不用擔心這些。

不過沈柏還是堅持，他知道這場雨會延續很長時間，現在河水已經開始上漲，如果再不回去，等路被淹沒了就真的回不去了，他擔心家裏只有奶奶一個人會出事，而且三伯家房子靠近河邊，河水一旦漲上來還要忙着搬東西，上一世他就幫着搬了，這次不回去看看怎麽也不放心。

外公見他執意要走，怎麽勸也勸不住，擔心他一個人會有危險，只得親自來送他回去才安心。

也幸好沈柏回來得及時，回來的第二天又下了兩天大雨，原本漲到橋墩上的河水眼看着就要沖上橋了，洪水奔騰，沈柏站在院子頭看下去，就像是一片汪洋，從上游沖下來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漂浮在河面上，只覺得這洪水就像兇狠的猛獸要将人吞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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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水果然和前世一樣，他回來的第三天就将将要淹到三伯家的院壩了，擔心還要上漲，三伯趕緊張羅着搬家具，其餘沈家的人都住得高一些不用擔心，于是都去幫忙把東西往沈奶奶家搬，還好家裏地方夠大放得下，等把東西搬得差不多了，大家才松了口氣，此時洪水已經漲到三伯家的房子裏去了。

一場洪水鬧得人心惶惶，大家都在擔心着萬一洪水還要上漲怎麽辦，沈奶奶更是擔心萬一像很多年前一樣漲到老院壩上來怎麽辦，要知道沈奶奶現在住的老院子位置很高，當年洪水都差點把老房子都淹了，老人家經歷過這些，不免就多了幾分擔心。

沈柏知道這次洪水不會漲這麽高，看奶奶擔心得都睡不着了，便經常安慰她不要多想。

還好歷史沒有改變，而後幾天，大雨轉為小雨，淅淅瀝瀝的下了幾天之後就停了下來，太陽重新出現的時候，所有人都松了口氣。

而後幾天雖然洪水沒有降下去但也沒有再上漲，沈柏和沈祥一起出去看洪水，現在沈柏不像以前那麽調皮，也不和沈祥對着幹了，兩個人的關系也漸漸好了起來，這幾天又是天天在一起吃喝玩耍，兩兄弟走到哪兒都是一起。

“哎呀沈柏你看那是什麽？”沈祥突然大叫一聲，拉着沈柏往河中央的方向看，“好像是人，正往咱們這邊走呢，簡直是找死！”

沈柏一看也吓了一跳，他指着的方向不就是他們每天都要經過的橋嗎，洪水早就已經淹沒了橋面，這幾天連大人都不過河去趕集了，居然還有人這時候在上面走，而且看身形還是個小孩子，可不是找死嗎？！

“走，咱們去看看。”沈柏心情一下沉重起來，沒看見便罷了，現在看見了可不能讓人這麽找死，一定要把人勸回去才行。

人命關天，兩人都不敢耽擱，連忙快跑過去，一路沿着坡路跑下去，越來越近，沈柏突然覺得那人的身形有點眼熟，待再近些，登時吓得心都要蹦出來了，“範雲昭，你幹什麽，快回去！”

他怎麽也沒想到都快走到河中央的人居然是範雲昭！他不是回s市了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看着那幾乎沒到他大腿的洪水，沈柏臉都白了，他還要不要命了，居然敢這麽不要命！

“沈柏……”範雲昭聽到沈柏的聲音頓了頓腳步，臉色白得和沈柏有得一拼，就這麽站在河水中央和沈柏對視，沈柏急得跳腳，“你快回去，別過來了！”

相比沈柏的暴躁，範雲昭顯得格外的冷靜，輕輕的搖了搖頭，低下頭繼續走，也不理沈柏着急的大吼，腳步異常堅定。

這人怎麽都不聽勸呢！沈柏急得不行，看範雲昭真是鐵了心的非要渡河不可，喊了幾聲之後也不喊了，紮起褲腿也要下河，沈祥急忙拉住他，“你不要命了，不準去！”範雲昭是誰他不認識，他死不死，他也管不着，可是他不能眼見着讓自己堂弟去死，要是他爸和奶奶知道了，不得揍死他！

沈柏看了一眼都走過了一多半的範雲昭，心裏急得不行，“讓我去，他是我朋友，我不能看他去死。”他雖然不知道範雲昭為什麽會從s市回來，又堅持要過河，但他猜想肯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而且他這時候過河肯定是來找他的，他不能眼看着範雲昭出事，兩個人站在一起總比一個人強。

“不行，不管他是誰，你都不準去！”沈祥死死拉着他，半步不讓。

突然他低聲尖叫一聲，瞪大了眼睛盯着沈柏身後，沈柏心頭一跳，來不及多想，回頭一看登時就吓得三魂去了倆，“範雲昭！”

一剎那，沈柏根本什麽都來不及想，一下子撲進滾滾的洪水中，河水渾濁根本什麽都看不見，翻滾的河水打在他的身上一點都不舒服，但是他都沒心思顧及，奮力冒出水面就張望，“範雲昭！”

可哪裏有範雲昭的身影，只是一會兒功夫，奔騰的河水已經不知道把人沖到哪裏去了，沈柏小小的身子在湍急的河水裏沉沉浮浮，猝不及防的被灌了好幾口水，還好他水性不錯，不然早就不沖得暈頭轉向了。

看不見範雲昭的身影，沈柏心急如焚，心跳狂亂得什麽聲音都聽不見了，只能憑着本能一邊在河水裏盡力保持平衡，一邊來來回回的尋找。心裏一邊安慰自己剛才範雲昭一跌下水他就跟着跳下來了，兩人應該相隔不遠，肯定不遠！

他不敢想象範雲昭如果真的被洪水沖走，不敢想象身邊的好朋友就這麽突然沒了，眼睛睜得大大的有點難受，伸手狠狠抹了一把，滿臉都是水，睜開眼突地的就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範雲昭！”

喊了一聲，沈柏就一猛子紮進水裏，雙手雙腳用盡力氣，沖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