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千裏共婵娟

“是我求十三爺陪我去的。是我以死相逼他才這樣做的。請皇上明察。”我跪在康熙皇帝面前，義正嚴詞的說。他陪我跑到青海湖救倉央嘉措的事情暴露了，我們趕回來已是九月，剛到家裏就被皇上傳到了養心殿密聊。

“哼。”康熙已經怒氣沖冠了：“你以為朕老糊塗了？你以死相逼？朕的兒子朕還不了解嗎？恐怕是你以死相逼不讓他跟去吧。”

我驚愕擡頭，他有那麽多兒子，每個人的性格心性他都那麽了解，不愧是帝王，觀察力、洞察力、反應力各個都是強項。

“說，你是不是幫他打掩護，他其實去幹了別的事情？”他突然質問道。

我心想，能幹什麽？我們來回的時間這麽趕，能幹什麽？

“皇上明察，他真的只是陪我去了青海湖，救了我弟弟。”

康熙依然不信，質疑道：“朕不是給了你那道聖旨嗎？為什麽不等他來了再救，而要千裏迢迢的跑過去？”

要我怎麽說，難道要我說我知道他來不到京城就會死在路上嗎？要我說我知道他什麽時候死嗎？我努力想着如何解釋。

“回皇上。我太擔心弟弟了，他自幼身體不好，就猜測他一定經受不了長途跋涉的。更何況這次去救他，正驗證了我的猜測，他已經被虐待的遍體鱗傷。我們是及時的救了他。跟去的大夫和侍衛都可以作證的。”

康熙何等聰明，一定在審問我之前就審問了那批侍衛了，我只好實話實說。

“難道就沒有去辦太子交代的事情？”他又質疑說，“出去這麽久，沒辦其他事情？”他語氣已經不是發怒了，我仿佛聽出了另一層意思。

他是，他是想讓胤祥承認幫太子辦事嗎？我如五雷轟頂，心裏咒罵着，這個父親怎麽能這樣，替太子分擔罪過，他也是他的兒子啊。我已經有些生氣，我是從來不怕死的，以前不怕，現在又何懼。擡起頭看向他。

他被我突然起來的動作吓一跳，眼睛微微眯起。

我大義凜然地說：“小女子用人頭擔保，胤祥除了陪着我，什麽都沒做。皇上若是想将太子之事推在他身上，請別忘了，他也是您的兒子。而且，我看得出，他比太子更愛您。”沒想到我會這樣說，他怔住了，憤怒地将茶幾上的杯子推下，嘩啦摔在地上。我驚了一下，但是面不改色的看着他。他也瞪着我。

聽見門外李德全的聲音傳來：“十三阿哥，十四阿哥，不能進啊，皇上正在裏面，沒召見呢。”

我怕胤祥以為我有什麽事，會闖進來正好撞在皇上氣頭上，馬上低頭服軟，道：“奴婢該死。皇上息怒。若是皇上想殺了奴婢，請聽奴婢說幾句話，奴婢死也甘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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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說話，我慢慢擡起頭看向他，他并沒有盯着我，我稍稍放大了膽子，說：“父母之愛子，必為之計長遠。皇上也是父親，愛子心切，這是人之常情。但是愛他不等于寵溺他。若是連他犯的錯誤都看不見，一味的只知道護着他，看着他，那麽這個孩子永遠也長不大，永遠也無法成為一個真正的領袖。”康熙看向了我，我沒有停下接着說：“只有陪他一起直面他犯的錯誤，給出他引導，這才是解決問題的最好辦法。太子無論犯了什麽過錯，作為他的父親，您也有錯，作為他的弟弟，胤祥也有錯，作為他的臣民，我也有錯。這些錯誤我們可以為太子分擔，但是他是始作俑者，讓我們分擔的同時，不應該由他最先面對錯誤，勇于改正嗎？”見康熙動了下身子，我馬上閉了嘴，怕下一個杯子砸下來，胤祥就真的會沖進來了。

康熙見我停下來，竟說了句：“接着說。”

我深呼一口氣，接着說到：“若是一個領導者，連敢于面對錯誤的勇氣都沒有，只知道藏匿于自己的父母兄弟臣民背後，沒有一點擔當，他遲早也會被推入衆矢之地的。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啊。”

我直直的望着康熙，知道給天子糾正錯誤，就是大難臨頭了。但是為了胤祥，死我也不怕。我愛他，就要為他保駕護航。康熙不能不顧胤祥的感受，這樣會傷了他的心，這個父親在他心裏就是天和地，天塌了，地陷了，他的世界也就沒有了。

“你說我的兒子為什麽都背叛我？”他聲音有些疲憊。我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他。他仍然沒有看向我。

“都是因為女人。”他又補充了一句。我依然看向他，這位老者現在的神态讓我心疼。他最喜愛的兩個兒子，都在同一時間傷了他的心，即使他是帝王，也會心痛吧。

“是，他是背叛了您。但是，他是為了愛情，皇上要将這個理由昭告天下嗎？”我深知他不會的，這關乎到帝王的顏面問題。他的兒子，怎麽能讓這麽世俗的原因羁絆呢？他是皇子，是他的兒子，是建功立業者，不是花前月下的翩翩公子。

“你可知道，你們私自離京，放走重犯，假傳聖旨，都是死罪。”他聲音突然嚴肅起來。是啊，雖然那道聖旨是他給我的，不過我用在了不該用的時間和地點，就不再是他給的那道聖旨了，我應該受懲罰的，只是苦了胤祥。他不該被無辜牽連的。突然心裏明白了什麽，看向他，他也看向我。我才明白剛才他那句“難道就沒有去辦太子交代的事情？”是什麽意思。

原來如此，他還是愛着胤祥的。太子的事情不足以是死罪，但是我的事情，随便一條就是死罪了。心裏突然開心笑起來。

“放他們進來。”他提高嗓門對外面的李德全說。只見李德全推開了門，胤祥和十四先沖了進來，見了我完好的跪在那裏後，馬上收了慌張，朝着皇上跪拜請安，四爺、八爺、九爺、十五爺也都進來了，向皇上恭敬地請了安，又瞅瞅我，站在了一旁。

皇上雖然說了平身，但是胤祥依然跪在那裏，沒有起身。皇上沒有說話，而是對着我說：“兆佳氏，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我心裏此時如明鏡般透亮，多想告訴胤祥，你父親是愛你的。我偷偷清清嗓子，用洪亮的聲音說話，争取每個人都聽的清清楚楚，回答道：“回皇上，十三爺并沒有離京，奴婢是一個人去的青海湖，十三爺後來去辦太子交代的事情了，這件事情随行的大夫和侍衛都可作證。”

胤祥突然擡頭看我，眼中滿是驚訝，他意識到事情的變故，正要開口說話，被我攔下了：“十三爺，你的事情已經暴露了，就不用再狡辯了。”我看向他，滿眼的祈求，接着說：“我不想死後也留個欺君之名，就把一切全招了。我不值得你信任，還望十三爺原諒。”他還想開口，我繼續說：“十三爺，若不想我死後也恨你，就放了我吧。”

最後一句是我惡狠狠地瞪着他說的，他說過，我怎樣對他都行，千萬別恨他，說他寧願死，也不願我恨他。

“李德全，宣朕旨意。”康熙命令到。

“嗻。”李德全行禮後，站在離我不遠處說：“兆佳氏，私自離京，私放囚犯，假傳聖旨。其罪當誅。皇恩浩蕩，留全屍。賜，死。”

我閉了眼，突然很平靜、很開心。胤祥安全了。

“皇阿瑪！”除了八阿哥、十五阿哥以外，其他皇子都跪在了地上。十四是個直性子，跪爬着到皇上身邊，扶着他的膝蓋說：“皇阿瑪，兆佳氏雖然有罪，但念在她以前也有功勞的份兒上，就饒她死罪吧。皇阿瑪，兒臣求你了。皇阿瑪！”他快哭了。看着這個大男孩為了我，這樣低聲下氣的，我竟有些心酸。

斜眼看看胤祥，他已經全身癱軟在地上，就那樣靜坐着，不看我，也沒有表情，像是死了一樣。

康熙看向十四，又看了看其他人，問了句：“你們都不想她死？”說完，八爺和十五爺也都跪了下來。

“一個小小女子，竟讓我的所有皇兒為你請命。兆佳氏，你到底是誰？”他竟問了我。

滿腦子只有胤祥以後的日子和生活了。哪有心情辯解我的來歷，但也不能不回答，就說：“奴婢從小被人收養的，也不知道自己來自哪裏。”心裏明白，康熙并不是真的想知道我的來歷，何況放心讓我和他的兒子們相處，一定私底下也派人調查過我的。他問我這個，只是對現在這個情況有所感觸而已，我這句回答，相當于打哈哈，沒有效果，也不用說的。

“皇阿瑪，兒臣也有罪，願陪兆佳氏一同死，請皇阿瑪成全。”胤祥突然開了口，聲音清冷的可怕。我就知道，這個孩子要做傻事了。

“放肆。”康熙怒了，推開了身邊的十四，站了起來，走到胤祥面前疾言厲色地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這樣求死，就是不忠不孝之人，你這樣輕賤自己，有什麽資格做朕的兒子。”

胤祥一個頭磕在地上，滿是悲傷的說：“是。兒臣不配做皇阿瑪的兒子，請皇阿瑪将我一同賜死吧。”

作者有話要說： 給‘脂硯齋’看了這篇後，她說不妥，我都已經期待‘但願人長久了’，以後不能長久怎麽辦？我說，都說了是‘但願’了，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