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今生緣已了

“你……”康熙的手已經擡起，他一定想親手打醒自己的這個傻孩子。可是我更了解胤祥，他這時候希望的一定是身體上的疼痛，這樣可以壓制心裏的那份痛，皇上若是打了他，他不但不會悔改，反而更加希望用命陪我吧。

“十三阿哥。”在康熙落手之前，我拼命的朝他喊了聲。康熙也停了手，看向我，我沒有理會而是接着說：“奴婢謝十三阿哥厚愛了。剛才皇上已經問過奴婢了，我到底對十三阿哥是否有感情。以前我以為是……”

“別說，求你別說。”他猛地擡頭看向我，眼中滿是乞求。

看來他知道我要說什麽了，這些話一定會傷了他，傷了我們，但是卻可以救他，可以證明我真的愛他，于是更加放心的說了下去：“看來十三阿哥也知道我對你的感覺了。一直以來，我都不敢承認，自己只是同情你，只是覺得我們都是沒有額娘的孩子，反而更加親近些。可是，這都不是我要的愛情，我從小接受的思想，都告訴我，這不是我真的想要的。這種感情的存在對于我和我們，是個錯誤。能得到十三阿哥的垂愛，我覺得很幸運，但是感激和感動也不能代表感情。其實，我一直不敢承認……我不愛你。”我昧着良心說完了看似誠懇的心裏話，争取一滴眼淚也不落下來，不讓他看出破綻。

“你胡說。我說過不許對我這樣說，再生氣都不許這樣說。”他像是瘋了一樣，這樣的不穩重也吓了康熙一跳。

我冷笑了一下，對他淡淡地說：“是你逼我的。如果你愛我，就不應該用死來逼我說出來這樣的話。若是你真的決定陪我去死，那我這輩子，下輩子，永生永世，都會告訴你，我不愛你。”仿佛不是自己的聲音，卻是從自己嗓子中流出的，我心裏痛的感覺都沒有了。我不愛他，這句話，是我死都不願意說的，但是，胤祥，為什麽要逼我。

他壓低聲音痛哭了出來，仿佛沒在別人面前這樣軟弱過，此刻卻又抑制不住這種脆弱，使得他不得不埋頭痛哭，我很想抱住他，告訴他即使我死了，心也愛着他，但是他卻逼得我，連最後的道別都不敢說了。

“皇阿瑪。”他又突然說話，聲音雖然沙啞，卻很平穩，我驚訝地看向他，聽他接着說道：“兒臣請将兆佳氏的屍體賜給我。以兒臣福晉的身份，入愛新覺羅氏。”

他說完，所有人都驚愕地看着他，包括眼睛微眯的康熙，他對自己兒子的這種态度，到底心裏怎麽想的我不知道，但是我卻明白，我永遠也和胤祥走不到一起了，康熙可以允許自己的兒子心裏有女人，卻不允許他們瘋狂的愛這個女兒吧。他曾經親眼目睹了自己的皇阿瑪為了一個女人瘋癫癡狂，這給他的幼小心裏帶來了巨大的沖擊，現在面對依然為愛癡狂的胤祥，他會不會想起自己的阿瑪。

我心裏隐隐有不好的預感，胤祥此刻和康熙的皇阿瑪順治有什麽不同，一個為了董鄂妃，一個為了我。一個選擇了出家，一個選擇死離。這樣會讓康熙對胤祥的想法産生怎樣的改變，他疼了半輩子的皇十三子，竟和自己的皇阿瑪一樣，是個為了女人放棄天下的情癡，這樣的人，康熙是從小都看不慣的，從此就會覺得胤祥是個扶不起的阿鬥，再也不會重用了吧。

我看着眼前這個似是突然老去的皇十三子，沖動的想去抱住他，在皇室生活，失去了皇上的寵愛和照顧，他該如何活下去，更何況我也要走了，他會更加孤苦，胤祥，原來是我害了你的一生，我是真該死的。

果然，康熙失望的搖搖頭，轉身走開，坐在了榻子上，看了一眼李德全，就又轉過了頭，若有所思。李德全馬上點頭躬身下來，又看向了各位阿哥，最後看着十四說：“恭喜十四阿哥，阿哥大喜了。”

聽了大喜這個詞，我們都沒有反應過來，正被悲傷充斥着，怎麽會想到有喜降落，都像是聽錯了一樣盯着他。李德全見十四只是擡頭看他，就又說了一遍：“十四阿哥，有喜了，皇上親自賜婚，将兆佳氏冰雪姑娘賜予十四阿哥。”頓了頓，接着說：“十四阿哥愣着幹嘛，快謝恩吶！”

我以為自己有了幻覺，見其他人臉上的驚愕表情，就覺得應該不是幻覺，可是比做夢還讓人意想不到，我有些眩暈的感覺，是将我的屍體賜給他嗎？

十四也是不知所措，癡癡地望着康熙，半張着嘴，不敢說話，怕是在做夢，一動，夢就醒了。胤祥更是滿臉的驚愕，眼睛游離在康熙和十四之間，也是不敢說話，怕這是現實，一開口，事情就定了。

我則是咽了口吐沫，生死已經無關緊要，只是覺得這屍體，還要由着皇帝分配，對胤祥太過不公平，想要開口替他争取，卻看見康熙看向了十四，對他擺了擺手，示意他靠近些。

Advertisement

康熙一動，所有人才覺得這是真實的，看起來都有了呼吸一般，我也緊張地看向他們，不敢開口。

十四跪在了康熙面前，眼中有着不可置信，亦有着欣喜。他嗓中冒出的驚喜聲清晰可聞：“皇阿瑪的意思是，将兆佳氏賜給孩兒做福晉？”他問出了所有人心中的問題。

康熙和藹的看着他說：“是賜給你，但是，不是福晉。從此後兆佳氏就是你十四阿哥的女人，她的榮辱跟你系在一起，但是卻不能有名分，也不能入我愛新覺羅族譜，只是你院子中的一個女子，他的地位你可以給她，她的名分卻不能給。”

“皇阿瑪。既然将她賜給兒臣，為什麽不能有個名分，一個女人若是沒有名分，她的生活會是水深火熱啊。”我依然在暈眩中，迷迷糊糊聽見十四在幫我争取名分。一個死人，要什麽名分，我竟想嘲笑他們。

“朕意已決，饒她不死已經是天大的恩賜，怎麽還能讓她做我愛新覺羅家的媳婦。把他領回去吧，從此兆佳氏冰雪已經死了，從此再也不許提起此人，不許有任何關于她的記錄。李德全，将朕的旨意傳下去。”

“嗻。”李德全打了個千兒。

沒有人再說話，對于我這死裏逃生既沒有歡呼聲也沒有贊美聲，都是啞口無言，伴着胤祥的失魂落魄。這裏面最開心的，最先活過來的應該是十四了，他猛地擡頭看向我，陽光燦爛的笑容浮在他俊俏的臉上。撥開烏雲的眸子滿是深情和激動，他像是得了王位般抑制不住心中的驚喜，手雖然使勁握着，我依然能看到他身體微微的顫抖，他是真的高興。

反應過來，看看旁邊的胤祥，他一臉的不可思議與迷茫，直直地望向康熙。再看看康熙，似是感覺到了我的目光，竟也看向了我。我心裏一顫，突然看見一抹笑從臉上劃過，轉瞬即逝。然後，感覺到自己的身體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雞皮疙瘩印滿全身，康熙的意思難道是……我沒敢想下去，又去看胤祥，他已經看向了我，眼中雖然有驚訝，卻沒有了聽到我死訊時的絕望。

知道即将與我死別，像是馬上也會随我而去的落魄樣子已經消失，現在的他滿是不解與驚訝，再也沒有那抹生死之別的痛苦樣子，我的心裏有了些許的放心與安慰。原來康熙比我了解他的兒子，我以為自己說些狠話讓他放棄了輕生的念想，他就能活下去，卻不知道即使他活了下去也是行屍走肉。所以，要想讓他活的像個人，我就必須得活着。

但是我會是他的牽絆，是他這個兒子的弱點，所以即使活着我也不能生活在他身邊。放了我，那麽我會回來的幾率很大，倒不如直接賜婚，讓他徹底斷了對我的念想。

剛才康熙的那抹笑，應該是告訴我，我應該知足，應該感謝，他既救了我，也救了胤祥。當然，他唯一失算的是讓我嫁給了他的皇十四子。他不知道，我也是十四的弱點，十四的牽絆。他只是單純的了解十四倔強的個性，以為将我送給他，他就不允許別人從他手中拿走，從任何的角度來牽制胤祥。而這樣反而離間了他們兄弟，讓他們終于有了争鬥和仇恨的理由，雖然表面上是因為一個女子，其實卻是埋藏已久的對立與情仇。

雖然傷心，畢竟胤祥活了。而他活着，我也就活着。他死了，我當然就選擇跟着他。即使不能做他的妻子，并不能代表我們彼此不是相愛的，即使天涯生死，我愛他已經足夠。于是磕頭叩拜，道：“謝皇上不殺之恩，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然後朝着十四努力的擠出了一個笑容。

見我明白過來，不再執着，康熙很是欣慰，柔柔的點點頭‘嗯’了一聲不再說話。見我這樣就謝了恩，同意了，胤祥有些不可思議，他瞪大了眼睛看向我，我怕他再說些什麽胡話，就狠下心，對他叫了聲：“十三哥。”

血已經流滿了心中，卻不敢喊出來疼。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