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嘆太遲
清河長公主的百花宴,雖說不像外間許多宴會那般那女之間泾渭分明,可到底也顧慮着女兒家的清譽,區分了男客、與女客的場所。
此時,羅裙翩跹的姑娘出現在男客的場所,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哪家姑娘會這麽大膽、這麽淡然地走進男客的場所?
想來,唯有琅琊王的女兒昌意郡主司馬妤了。
“諸位有禮了。”昌意帶着一臉得體的笑意,彬彬有禮地沖着在場之人小行一禮,又對謝昭道,“載瑗,許久不見。”
明眼人一瞧便知道,昌意郡主也是沖着謝昭來的。
齊嶺知曉現在琅琊王雖然表面上畏首畏尾,但實際已在太子陣營,齊家又是皇後母家、太子舅家。
故而若是琅琊王府能與謝王府結秦晉之好,想來皇後也是樂見其成,對太子也可成助力。
齊嶺十分識趣兒地帶着齊軻走開了。
二皇子與這族妹也不相熟,看着這景象,也不願牽扯進去,便與南穎耳語幾句,又恰逢青杏來尋,便帶着南穎去了清河長公主那裏。
郗銘看着兩人便覺得牙酸,索性拉上與昌意同來的琅琊王世子司馬籌去別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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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穎與二皇子由青杏引着,去了清河長公主的書房。
“仲英,咱們就這麽丢下郗裕德可好?”南穎難得良心發現似的,她問二皇子道。
二皇子輕輕一笑,道:“裕德與謝世子早有交情,況且他呀,與誰都有交情,在那兒都能混得個自在,你放寬心便是。”
南穎似是想到什麽,噗嗤笑了出來。
青杏回過頭看着滿是笑意的南穎,掩嘴輕笑,這般無憂而靈動的模樣,與當年的姚幼彧可真是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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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安。”
“清河姑姑安。”
南穎同二皇子拜會過清河長公主,清河長公主便叫二人了。
“我許久未見你二人了。”清河長公主道,“今日早早叫你們過來,是想跟你們說,外頭不太平了。你們近來還需萬分小心。”
二皇子笑道:“姑姑,我們知道,自當會注意的。”
“你就是嘴上說着注意,行事卻半分不收斂,知你之人,心知你無争權奪位之心。可細數下來,又有多少真正知你心?”清河長公主道。
二皇子靜靜聽着長輩的教誨,徐貴嫔也是這般說他。
南穎站在一旁笑看清河長公主教訓侄子,頗有些幸災樂禍之意。
“還有你,今日同博望侯家小公子起了龃龉,明日是不是要同謝王世子起争執了?小小年紀就這般肆無忌憚。你師父就不曾跟你說要收斂鋒芒?”清河長公主道。
“清河姑姑說的是,我過幾日回山,一定靜心修煉,力求将身上的棱角都收起來。”南穎慣會哄長輩,自然順着長輩的話說,既可以讓長輩安心,也能讓自己少聽寫絮叨的關心。
清河長公主哪裏不知她那些小心思,只道:“你這時候回山也是好事,免得被牽扯到朝堂的漩渦中。”
南穎乖巧地點了點頭,清河長公主又道:“今日這百花宴上,你恐怕也沒法吃頓好的,青杏便在小廚房給你炖了莼菜鳜魚湯,你先去吃些。”
二皇子不解地看向清河長公主,太明顯了,清河長公主這是将南穎支了下去,要同他單獨說話。
南穎自然也明白,便跟着青杏去了偏廳。
“姑姑……”二皇子對着清河長公主欲言又止。
清河長公主道:“仲英,你可知我為何留你下來單獨說話?”
二皇子抿了抿嘴,墨色的眸子中有着一絲了然。
清河長公主看着他,道:“你既然明白,為何還是這般不為自己争一争。”
“姑姑,你不必再說了。”二皇子輕嘆一口氣,“我無意于那把至高無上的椅子,母妃也不願我為了那高處不勝寒的位子成了孤家寡人。”
“你不想争,可是你的兄弟不見得願意相信你不争。”清河長公主道。
二皇子失落地垂下了頭,悶聲道:“姑姑,這皇城內宮可真不是什麽好地方。兄弟不是兄弟,父子不是父子。”
“那你也該知道,你的無所作為,不會讓你的兄弟放松警惕。他們只會趁機要你的命。”清河長公主道。
二皇子沉默了片刻,開口道:“姑姑,那你為何要同我說這些?據我所知,當年國史案,姑父受到牽連,除了齊家操縱,其中不乏有徐家的手筆。”
清河長公主一愣,抿嘴笑了起來。
“姑姑……”二皇子一時不知所措。
“仲英,哪怕沒有徐家,也會有崔家、韓家。” 清河長公主道。
二皇子望着清河長公主,苦笑道:“太遲了,姑姑。”
“你這是何意?”清河長公主一時猜不到二皇子想說什麽。
“上月,我突感身體不适,可宮中太醫每月請平安脈又未曾診斷出什麽。我借着府中管事生病,去濟生堂請了大夫……”二皇子說着。
他苦笑道,“這身子浸毒多年,便是好生将養,也沒幾年好活了。況且,我時至今日也未曾找到下毒之人,更未曾獲知此毒由何而來。”
清河長公主大為震驚,怔怔道:“怎會如此?”
“此事,我瞞着母妃,除了一二心腹,便再無人知道了。”二皇子道,“若是母妃知道,怕是要傷心許久了。”
“我若今日不逼你,你也是要瞞着我的?”清河長公主道,“怎麽又想起與我坦白了?”
二皇子輕嘆一聲,道:“自知我可能時日不多,我便常想着,這些年來我的所作所為、所言所行。将我短短十幾載的人生想了個遍。”
“我終是想明白了。母妃以為我收斂鋒芒便能保命,我以為我不争權勢之鬥便與我無關,可我不曾想到的是,我生來便在皇家,便注定了這輩子要與自己的親兄弟争個你死我活。”
“我想了我這些年肆意灑脫,詩會文會皆是鋒芒逼人,如此,便是我心不争,在太子兄長看來,我也是要與他争高下的,更何況近些年來,徐家和齊家愈發争鋒相對了。也是我在此事上糊塗了。”
“也是因為我的大意,恐怕将玉潤陷于危險之地。”
二皇子一字一句訴說着,他并不恐懼死亡,只是遺憾,他心中還有許多事兒未能達成。比如同好友游歷大楚的山河百川,比如與好友泛舟溪上、美酒佳肴,遠離俗世之争。
好友之中,他最為放心不下的便是南穎了。
“你不必擔心,她終歸是有人護着的。”清河長公主安慰道。她與姚幼彧近些年雖幾乎不曾聯系,可南穎的身世,她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二皇子一愣,輕輕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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