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章卅二

瑞方被南穎帶回城後便和胞妹端午一塊兒被安置在了縣衙，由織星照顧着。

織星見着端午便喜愛極了，見到她，便會想起了她家姑娘小時候的模樣。倒并非是長得像，而是這孩子有靈氣得很，一雙眸子水漉漉的，仿佛會說話一般。

南穎在前院整理案卷，瑞方便跟在她身邊給她打下手。

織星來時，南穎正與瑞方說火化一事，端午年紀太小，不明白死亡的含義，也不知火化意味着什麽。瑞方六歲便啓蒙讀了五年書了，也明白南穎跟他說的話。

“公子！”織星是紅着眼眶跑來的，她只站在門口，喚着南穎。

南穎不明所以，想要上前讓她進來。

織星搖着腦袋，道：“你別過來。柳道長之前與我說過，若有疫情，發熱是最先表現出來的症狀。”

南穎聞言一怔，面色凝重，道：“怎麽回事？”

“端午她發熱了。”織星眼淚如珠串般從眼眶中流了出來，她心中擔心得緊。

瑞方猛地起身想要向後宅跑去。

南穎手疾眼快将他拉住，道：“安分些！我知道你着急，但此事非同小可。瑞方，你現在就去找柳道長。”

瑞方站着，沒有動彈，他想立刻去到端午身邊，那是他唯一的親人了。

“瑞方，瘟疫只是一種可能，端午也可能只是受涼發熱。”南穎輕聲說道，“不論是哪種，此刻都需要柳道長，你要相信我三師叔的醫術。”

柳青空游歷各地，年輕時曾親身經歷過瘟疫。

瑞方聞言點了點頭，立刻跑了出去。

南穎讓瑞方去找人，也不過是怕他不知輕重跑去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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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織星，你莫慌，先去找帕子捂住口鼻。然後回屋後開窗通風，但小心莫讓端午受涼。”南穎說道，“你莫慌，我陪着你。”

織星紅着眼眶點了點頭。

南穎令人看好，在柳青空來之前，都沒有讓人進出，又令衙中差役取來蒼術、豬蹄甲，燒煙祛疫。

柳青空來時口鼻以紗布遮掩。他見到南穎，隔着一丈的距離，對南穎道：“昨日，濟世堂中便接到了發熱的病患，陸陸續續，不下三十。我與醫館中的大夫看診，除卻普通受涼所致，還有十幾人，高熱不退，是否為瘟疫，還未可知。”

柳青空來時便給自己和瑞方熏了蒼術。

南穎眉頭擰緊，邊走便說道：“這些病患可是要安置到六疾館？”

六疾館是大楚專設的收治染上瘟疫之人的場所。

“六疾館在城外，這是幾個病患，如今病情時有反複，貿然挪動恐傷其身。我與帛氏在濟世堂邊上辟了一所無主的民宅。借以隔離。”柳青空道。

南穎問：“若是瘟疫，師叔推測蔓延情況會是如何？”

“恐怕不妙。”柳青空皺眉回道，“我聽聞你自天晴後，便着人受了藥材鋪子中的蒼術、烏頭、防風等藥材。你似乎有所預料？”

柳青空有些擔心。

“我鬥膽算了一卦。”南穎坦言道，“師叔，你知曉，我的推演本就是個半吊子……”

“師姐應當跟你說過，萬事萬物皆有其運行規則，道門中人實在不該偷窺天機。”柳青空正聲說道。

瑞方跟在兩人身後，他望着南穎，眼中盡是擔憂。他不知道，偷窺天機會有什麽樣的後果。他同樣也害怕，端午得的會不會是瘟疫。

“說過。但我蔔也蔔了。”南穎承認得一絲不茍，言語之間沒有一絲後悔，“城中我會另外辟出一塊地方，以作隔離之所。若确診疫情，還需傳信通報奉州知州。”

南穎沒有在此時有疑似瘟疫患者的消息通報知州，便是怕知州令都钤轄帶兵圍了武牢縣，将病患圈封一處等死。

柳青空無聲地嘆了口氣，南穎真是和他師姐一個樣。一樣的執拗、一樣的膽大。

“縣下各村莊，雖說受災嚴重，但是依舊有幸存者。”柳青空提醒道。

南穎點了點頭，道：“州縣不達鄉村，村莊離縣城都有些距離。我确實不曾想到，師叔，你先去看端午。”

南穎說着，轉身回到前廳。

柳青空看着南穎的背影，她俨然已成了武牢縣的主事之人。師姐教她六韬三略、教她濟世□□、教她詩書詞賦。未及笄，便已有獨當一面的能力，實有其父當年之風采。

南穎招來衙役，令其通知武牢縣底下各個村莊，按照村中刻于石板上的防疫方法與藥方，做好預防。

底下各村莊的石板，皆是太醫院的太醫根據醫典所總結出來，下達各州縣，由州縣統一刻錄于石板之上，以作緊急之時使用。

她在輿圖上查看着整個武牢縣的布局，最後圈定城東北角的民宅為隔離之所，此處有井，距濟世堂一河之隔，然宅子不多，清空起來較為方便，又以河為界，好做隔離。

柳青空替端午看過診，便對織星道：“這孩子同留在醫館的那十幾人症狀相同。現下先退熱。”

“柳道長，是瘟疫，是嗎？”織星小心問道。

“未曾确定。”柳青空說道，“但十有八九是了。這院子要不封起來，要不便要把這孩子安置到濟世堂那邊。”

南穎快步走來，看着定定站在門外，目光一刻不敢轉移的瑞方，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道：“別怕，不會有事的。”

“織星，你先去替端午收拾些換洗衣物。”南穎說道。

瑞方拉住南穎，問道：“你是要把端午送走嗎？”

南穎抓住他的手，安撫道：“是去看病。我會陪着她的。”

“師叔，我想先将端午帶到城外的六疾館。”南穎說道，“我已尋得城內一處隔離之所，最快明日便能辟出來。到時，病重移動不得的可安置在城內，症狀較輕者送至六疾館。”

柳青空點了點頭，道：“濟世堂中的大夫多數沒碰到過瘟疫，我與帛氏都曾救治過瘟疫感染者。到時候，一人在城內，一人在城外。”

南穎沉思片刻，道：“還請師叔随我到六疾館。”

柳青空看着南穎面帶懇求，應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此事我會與帛氏說的。”

南穎求柳青空到城外，左右不過是為了方便還在昏迷的謝昭。但按照南穎的安排，城內遠比城外危險，南穎怕帛氏有所不滿。

柳青空明白南穎的顧慮，但他那友人雖為外邦，但身為醫者，不分家國，有醫者之仁心，亦有醫者鑽研之精神。

“我也随你出城！”瑞方反手拉着南穎，堅定地說道。

南穎看着他，含着包容的笑意，道：“好，但是你得聽我安排。”

瑞方聽後趕緊點頭，好似怕南穎反悔，道：“我一定聽你的。”

“公子，我亦随你一起。”織星出聲道，便好像當日南襄離開時，她說不會與南穎分開一般，堅定而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