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章卌三

秦觀海帶着謝子吟走走停停終于在第四天到了荥陽，順帶還捎上了郗銘。

看着郗銘和謝子吟拌嘴，南穎和謝昭在一旁一時不知是該制止還是看他們吵下去。

他們吵的無非是到底是昌意郡主的琴絕還是南穎的琴絕。

郗銘說二人不相上下，可作為南玉潤的忠實擁趸，謝子吟一口咬定南穎的琴比昌意絕。

由此，兩人不知何時能停歇的争辯。

謝昭在一旁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郗氏到底是怎麽教導郗銘的？

“不是說郗銘是由郗氏太爺，以教導儲君的方式在教導嗎？”南穎悄悄問道。

謝昭聳了聳肩，低聲道：“郗裕德自己向來有想法。”

“他們這般吵下去也不太好吧！”南穎抿嘴，看着這樣的狀況有些發愁。

謝昭倒是有些幸災樂禍道：“咱們小郡主這般也是為了你玉潤公子啊！”

“謝載瑗！”南穎氣惱地看着他，他在見過師祖後，像是吃了什麽靈丹妙藥，那個夢帶給他的影響漸漸沒有了，他不再是別扭且小心翼翼地對待她了。這着實讓她輕松不少。

謝子吟與郗銘的目光轉向了他倆。

郗銘微微眯着眸子，看着不知何時靠在一塊的兩人，愈發覺得他當日在京中時的猜想也不見得不對。

謝子吟則完全忽視了她家兄長，一雙杏眸含情脈脈望着南穎。

南穎不自主往謝昭身後躲了躲。

謝昭有意無意擋住了謝子吟的視線，謝子吟不由火大地瞪了謝昭一眼，謝昭仿若未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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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載瑗，你可真不厚道！”郗銘涼涼說道，“當日我邀請你去高平，你直截了當就拒絕了，我說與你同游，你又招呼不打一聲就走了。我見你是沒把我當朋友！”

謝昭看了郗銘一眼，好像在說，是又如何。

郗銘一時無語，氣得倒吸一口氣，轉而把火力沖向了南穎：“玉潤，你也不厚道，武牢這麽大的事，你竟然告訴了景度也不告訴我！仲英、仲英曾囑托我，要好好照顧你。”

郗銘說着，聲音漸漸弱下去了。

他不知道南襄與南穎的關系，只聽說南穎在武牢出了不少力，其中還得了南襄的幫助。他以為，他與南穎要比南穎與南襄親近些。

南穎張了張嘴，不知該如何說，她把郗銘當朋友，可之前她确實向郗銘隐瞞了身份，而且到現在也沒向他坦白。

此時，郗銘又提起了二皇子，南穎心中不禁有些懊惱。一時間幾人出現片刻沉默。

而這一沉默一下便被謝子吟打破了。

“仲英是誰？為什麽要囑托你照顧玉潤？”謝子吟問道。

謝昭瞟了一眼郗銘，示意他趕緊解圍。

南穎卻在郗銘開口之前說道：“仲英是官家的二皇子，亦是我與郗裕德之至交好友。他的書法極佳，在世時乃是四絕之一。”

謝子吟本還說想結識一番，可是聽聞他已亡故，便既有眼色地閉上了嘴。

她記得二皇子不久前剛離世，好友離世，想來南穎與郗銘心中并不好受。

謝子吟拉着南穎說着些有的沒的。

郗銘對着謝昭問道：“你從北地離開許久了，快回去了吧？”

謝昭微微眯起眸子，他望着郗銘，問道：“現下中州局勢不明，你家老太爺怎麽将你放出來了？”

郗銘挑了挑眉，他心中猜測，莫不是謝昭知曉了什麽？

“荥陽是個太平地界。”郗銘說道。

齊雲山長明觀恐怕是大楚最太平的地界了。世人對怪力亂神的封山大陣可是心懷敬畏。

謝昭輕笑，對郗銘道：“昌意對你可是勢在必得。”

郗銘震驚地叫道：“謝載瑗！你別開玩笑了，我與昌意郡主清清白白。”

謝昭如他那般沖他挑了挑眉，道：“沒人說你與她有什麽。”

“這話你莫要再說，便是你不喜歡昌意郡主了，你也不可這般……”郗銘想說的話還未說完，便猛然間想到了什麽。

謝昭點到為止，便不再說下去了。

“哥哥，你們怎麽又說到昌意了！”謝子吟皺着眉頭問道。

她不喜歡昌意，那個女子看着是極好的，可是不知為何給她的感覺便是，她做的任何事都是帶有極強的意圖。

“只是提到了。”謝昭知道謝子吟對于昌意的反感，随口回道。只是提到，不是要談起她。

謝子吟滿意地轉過頭繼續與南穎聊書畫。

臨別，她還遺憾地說着：“可惜過兩日我與哥哥就要回北地了。公子真的不與我們去游玩一番嗎？北地較之中原、較之江南，是獨一份的、不一樣的風光。”

“會有機會的，只是近些時日，觀中還有別的安排，我亦不便離開。”南穎婉拒道。自見到謝子吟，她已經不止一次想讓她去北地做客了。

直到謝昭帶人回北地，南穎依舊沒能把那象征着謝氏的玉墜還給謝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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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穎終于在謝昭走後換上了羅裙。按理而言，她早早就該回甜水巷祖宅保平安，可是她有意無意的逃避，直到現在她都沒有去見奉恩侯夫人。

幾年前，南氏老太爺喜喪，此後南氏祖宅中便只住了奉恩侯夫人一人，奉恩侯身在京中，不常會荥陽，府中做主之人也便成了奉恩侯夫人。

南穎回到甜水巷時，奉恩侯夫人已經在她院中等她了。

南穎見她端坐堂上，身着秋香色暗紋對襟上衫，下着绛色蓮花襦裙。保養良好的臉上，神情淡淡，雀枝立在她身後，正與她低語些什麽。

“母親，孩兒回來了。”南穎上前一拜，這是養育她十多年的母親。

奉恩侯夫人見到她，臉上終于泛起了一絲笑意，她将南穎拉到身邊，眼中盡是關懷道：“出去這些日子，怎麽消瘦成這副樣子？”

“怎會！一路游歷，嚴嬷嬷他們将我照顧得可好了。”南穎嘴角揚起笑道。

奉恩侯夫人聽着她的話，收斂了笑意，板着臉點着她的腦袋訓道：“你還敢這樣說，若是照顧得好，又怎會放任你一人在武牢。”

武牢之險，奉恩侯夫人在南襄傳信時，便猜到了。只是未曾想到，竟是成了災，先災後疫，險象環生。

“母親！”南穎沖着奉恩侯夫人撒嬌道。

自小姚幼彧便對她教導十分嚴厲，奉恩侯夫人雖知曉，卻不曾勸過，幼時南穎也曾沖着奉恩侯夫人抱怨不想在跟着姚幼彧修行，可奉恩侯夫人雖加倍寵她但在此事上卻從未松口。

因而南穎在別的事上對着奉恩侯夫人撒嬌，奉恩侯夫人十有八九是會答應的。

“若再有下次，我雖舍不得罰你，但你身邊那些人，我總是要罰的。”奉恩侯夫人輕嘆一口氣說道。

南穎乖巧地點了點頭道：“沒有下次了。”

織星跟在南穎身後，默默在心中嘆氣，保證時誠誠懇懇，做事時一如既往。說着沒有下次了，實則是沒、有下次。

“再過幾個月，便是你的及笄了。到時候我們便要回中州了。”奉恩侯夫人言。

南穎聽聞點了點頭，笄禮上須得由父親出面，如今奉恩侯身在中州，要他為了女兒的笄禮專門回荥陽卻是不可能的。

故而奉恩侯夫人便打算帶着南穎回中州，在京中行笄禮，之後也好相看人家。

“母親打算何時動身？”南穎問道。

奉恩侯夫人道：“倒也不着急，到了京中，你多少要手受些約束。”

雀枝将桌上已放涼的茶水換掉，又從下人手中接過幾碟糕點放在案上。

南穎伸手拿起一塊棗花酥，甜而不膩、入口即化，帶着紅棗淡淡的香味，她不禁多吃了幾口。

“左右也不過待上些日子，回了荥陽就好了。”南穎說道。

奉恩侯夫人見她愛吃，又拿起一塊芋蓉糕，道：“嘗嘗，這是府上廚子新琢磨出來的。”

南穎笑着接過嘗了一口，道：“母親，府上做糕點的廚子是新來的嗎？比之先前那位，味道好上了不少。”

“你這張嘴喲！”奉恩侯夫人笑着打趣道，“确實換了一位了，是幾個月前新來的，就善琢磨，新出的糕點我嘗着也是不錯。”

南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續上的熱茶，道：“善于鑽研便可知不是那些個有了一兩個拿手菜便故步自封的，想來，以後還能吃上不少好吃的。”

兩人說笑了一會兒。

奉恩侯夫人張嘴似是不經意問道：“阿穎，姚真人前兩日給我來信說起了你的終身大事。”

南穎疑惑地望着奉恩侯夫人，她什麽時候有終身大事了？

“母親，我不想早早成婚。”南穎拒絕道。

“可以不那麽早成婚，但這事情總是要早點定下來的。”奉恩侯夫人說道，她知曉姚幼彧将南穎養得生性自由，但身為女子，總是要嫁人，“高平郗氏的小公子近些時日便在荥陽，聽聞他就住在長明觀，你可是見過他了？”

“母親，這與郗裕德又有何幹系？”南穎無奈道，她不相信奉恩侯夫人不知道她在京中與郗銘交好一事。

“怎麽沒有關系！男婚女嫁，世之常事。”奉恩侯夫人正襟說道，“況且，我觀那郗裕德也并非是世俗之人，想來是極投你興趣的。”

南穎氣惱地望着奉恩侯夫人，道：“母親，我與郗裕德實在是沒有男女之情，他這人亦是難懂得很，我不喜歡。如若嫁人，女兒只想嫁給意中人。”

南穎所言多少是她心中所想，她有時也的的确确不太明白郗銘這人心中到底是怎麽想的。

奉恩侯夫人看着南穎那副急得跳腳的模樣，不由笑了出來，安撫道：“好好好，此事暫且放下。”

南穎這才重新坐了下來，對奉恩侯夫人道：“孩兒還有一事要告知母親。”

奉恩侯夫人見南穎神色嚴肅，便問道：“是何事？”

“是長明觀之事，我在回荥陽途中，偶然間得知了二師叔的蹤跡。”南穎說道。

“哦？柳長風失蹤了近十年了，怎麽突然間有了消息？歸一也知道了？”奉恩侯夫人問道。

南穎點了點頭道：“歸一當時與我在一處，只是消息真僞還不可知，故而我們想要去查探一番。”

奉恩侯夫人定定望着南穎，知曉她既然已經說出口，那必然是決定要去了的。

她只問道：“那你們要去何處查探？”

南穎道：“沁州。”

奉恩侯夫人微微皺起眉頭，雀枝看了看南穎，又低頭瞧了一眼奉恩侯府夫人，只聽見奉恩侯夫人道：“何時出發，要去多久？”

她仿佛只是尋常人家的母親關心孩子的游歷。看似平淡的詢問，雀枝卻能感受到奉恩侯夫人聲音之下隐匿着的擔憂。

沁州與渤海相鄰，近些年來也是戰亂不止。

“十日後出發，不論順利與否，孩兒都會在仲冬前回來的。”南穎鄭重其事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奉州卷結束，下一卷玉潤開啓新地圖，小謝開始鴻雁傳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