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入夜,安纾瑤把木雕川哥和雪人雪兒放到了枕頭邊上,她側身躺着,盯着兩個醜醜的小玩具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從床上爬起來,翻出針和線,開始忙碌。
小姑娘忙了一整夜,第二天,所有人都收到了她的回禮。
大部分人收到的都是精美的小點心,三師兄不愛吃甜的,安纾瑤回送了一壺自己釀的桂花酒,師尊的回禮最豐盛,五份樣式不同的糕點加兩壺酒,一壺桃花酒,一壺桂花酒,都是安纾瑤閑暇時自己釀的。
至于柏亞川和梅吟雪的回禮……
天還沒亮,梅吟雪便聽到窗外有窸窸窣窣的響聲,他本不想理,但轉念間又想到了什麽,于是翻身下了床,踩着木凳開了窗。
“雪兒!”小可愛果然冒了出來,她帶着清晨的寒氣,發梢還凝着晶瑩的露珠,“快出來,我有東西給你。”
他的瑤瑤,向來只敲窗戶不敲門。
“你快換衣服,我去叫川哥。”安纾瑤揚了揚手裏的銅鑼,雛燕般輕快的跑開了。
柏亞川可不是敲敲窗戶就能叫醒的了,換衣服的梅吟雪很快便聽到隔壁傳來敲鑼聲。
那銅鑼,貌似還是從凡間帶來的。
梅吟雪唇角不自覺的揚了揚,換好衣服走了出去。
兩個男孩子都被叫醒了,柏亞川打着哈欠,不悅的嘟囔道:“瑤瑤,這還不到卯時吧?你這麽早把我們叫起來幹什麽?”
“因為想在晨練前給你們一樣東西。”安纾瑤杏眼兒彎彎,倒映着漫天晨星,她從懷裏掏出兩個粗布縫的玩偶兔子,一手一個,塞給了柏亞川和梅吟雪,“吶,昨天的回禮。”
跟昨晚那兩個醜醜的玩具不同,小姑娘手巧,兔子縫得可愛極了,還用紐扣給玩偶兔子做了眼睛,兔子背後縫了個大大的“瑤”字,這玩具就代表她了。
“為什麽是兔子呀?”柏亞川好奇的問,瑤瑤的名字跟兔子也沒聯系呀。
安纾瑤歪頭:“不像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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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紮了兩個小丸子頭,是那種尖尖像粽子一樣的丸子頭,靈動又可愛。
柏亞川盯着那兩只小粽子看了一會兒,又低頭看看手裏的兔子,臉莫名其妙的開始發燙:……好像,是挺像的。
“而且兔子最擅長逃命了。”安纾瑤繼續道,“機靈,膽子小,跑得快,這不就是我嗎?”
兩個男孩子卻都在看安纾瑤的丸子頭:尖尖的,好想戳一下。
然而這一年,梅吟雪還沒安纾瑤高,夠不着,柏亞川十二三歲,已經意識到不可以随便揪女孩子頭發了,兩個小少年都十分懊惱,發洩般的去揪布偶兔子的耳朵。
“我有大俠川哥和雪人雪兒,你們也應該有一個兔子瑤瑤。”安纾瑤歡喜道,“這個兔子就是我,你們要随時戴在身上,兔子在就代表我在。”
“所以呀,如果以後我不在你們身邊,你們也不可以打架,不可以鬧矛盾誰也不理誰,更不能成為仇人打個你死我活,如果未來有一天,你們間有了不可化解的矛盾,就拿出兔子瑤瑤,想一想,如果瑤瑤在的話,會怎樣做。”
她的假設莫名其妙,柏亞川皺眉:“我為什麽要跟雪兒打架?我們只是在做對打練習,沒有真的打架呀。”
梅吟雪眼皮一跳,下意識的抓住了安纾瑤的手:“你要去哪兒?”
他以為她要走,黑眸裏顯出慌張。
安纾瑤笑了,她伸手安撫性的摸了摸梅吟雪的頭:“胡思亂想什麽呢?我哪兒也不去。”
“我的意思是,我去上課或者看書的時候,你們可不能鬧矛盾,對打只是練習,不要打着打着動真格了。”
“那是自然。”柏亞川很好騙,完全沒有懷疑,“瑤瑤,你就別瞎操心了,師兄說了,就算動真格也沒關系,男孩子就要多打幾次架,才能成長為真正的男子漢。”
梅吟雪黑眸沉沉,他其實從昨晚就感覺到了,安纾瑤有些不對勁,可他又不知道該如何問,只能抓緊了她的手,不想讓她走。
遠方傳來鐘聲,卯時到了,三師兄江凜起床抓三小只晨練,晨光裏,三個小家夥挑着木桶爬山,踩着梅花樁練劍……頗有一副小少俠的氣質。
晨練結束後,安纾瑤直接去了藏書閣,今天上午沒有公開課,她要去藏書閣查些資料。
安纾瑤帶了一盒糕點,送給了藏書閣的看守人君不歸。
“君前輩,這是我做的桂花酒釀小丸子。”小姑娘将一個包裹得十分精致的小禮盒遞了過去,“您喝酒前,先吃點小丸子墊墊肚子,胃不會太難受。”
君不歸正歪在藤椅上打盹兒,懷裏抱着一壺酒,壺蓋掀開了,清涼的酒液從壺嘴裏流了出來,弄濕了男人的衣袍,男人卻毫不在意,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拿起酒壺又往嘴裏灌了兩口酒,這才掀開眼皮去看安纾瑤。
“怎麽這麽早就過來了?”君不歸啞聲道,“你以前不都下午來嗎?”
他頓了頓,劍眉颦起,不太确定的問:“……還是說,現在已經下午了?”
“現在是巳時。”安纾瑤笑道,“今天沒課,所以來得比較早。”
說着,小姑娘從懷裏取出手帕,遞給了君不歸:“君前輩,您衣服濕了。”
那手帕幹幹淨淨,和邋裏邋遢的君不歸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君不歸接過手帕,胡亂在身上擦了擦:“表在桌子上,自己登記。”
安纾瑤拿起毛筆,在登記薄上認認真真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後轉身去了草藥區,尋找相關書籍。
她想找一種服下後,能讓人産生生病假象的藥。
這樣就有借口,不下山出任務了。
既然原著裏沒有詳細寫原身是什麽時候死的,那就做好充分防範,沒成年前絕不下山,一定要茍到大結局!安纾瑤十分惜命的想。
然而,她在藏書閣翻了一整天的書,卻沒找到想要的答案。
“唉——”小姑娘趴在書堆裏,郁悶的嘆氣。
頭頂上方傳來笑聲,君不歸不知何時倚到了書架上,正用細長的眼梢似笑非笑的瞥安纾瑤:“你也會嘆氣啊?”
小姑娘總是一副幹勁十足的好學模樣,今天好像是他第一次,見她發愁。
安纾瑤扭頭看向君不歸,小臉鼓鼓的,惆悵得很可愛:“前輩,你知不知道有什麽藥,吃下後,可以讓人看起來像生病了,診斷起來也像生病了,但其實沒有生病呢?”
君不歸皺眉:“你問這個做什麽?”
這意思就是有了。
安纾瑤心中竊喜,這一年來各種送美食送美酒送棉被,刷了這麽久的好感,總算要回本了。
君不歸可不是普通的看守人,他其實是十二世家之一,雲澤阮氏的後人。
雲澤阮氏,乃醫修世家,其血脈之力,可與世間所有植物想通,控制植物按照自己的心意生長,其血脈之力演化到後來,成了治療力,阮家人可以直接用自身靈力為修士療傷,清魔。
雲澤阮氏曾在修仙界頗具盛名,只可惜,十二年前神魔大戰爆發,阮氏通敵叛變,被女帝下令諸了全族,雲澤阮氏就此沒落。
君不歸就是茍活下來的阮氏純血,原名阮庚辰,是修仙界四大名醫之一,醫術非常了得,原著裏,女主也是阮家人,君不歸認出女主後,暗中傳授了女主很多醫術秘籍,是女主強大的靠山之一。
安纾瑤是個好姑娘,但也有小心機,她知道君不歸是隐藏大佬,所以這一年來她一直不着痕跡的在君不歸面前刷好感,小姑娘對誰都特別好,好感刷起來完全不會顯得刻意,君不歸對她印象不錯,偶爾也會在醫學上稍微指點一下她。
“君前輩。”安纾瑤擺出一副很糾結的模樣,似乎下了很大決心,才輕聲回答道,“我把原因告訴你,你不可以告訴別人,也不可以笑話我。”
君不歸笑了:“不告訴別人沒問題,但不笑話你,我可保證不了。”
安纾瑤生氣的把臉扭了回來:“那我不告訴你了,你肯定會笑話我的。”
“說說嘛。”君不歸走到安纾瑤跟前,伸手去戳她腦袋上的小粽子尖。“到底有什麽煩惱?說出來讓前輩樂呵樂呵。”
“讨厭。”安纾瑤護住腦袋,“不要動我頭發,好不容易才梳好的。”
女孩子都護頭發,君不歸不再逗小丫頭了,他灌了自己一口酒,帶着醉意道:“你到底說不說?不說我可走了。”
安纾瑤惴惴不安的看了君不歸一眼,粉嫩的唇抿了抿,似是在猶豫,但最後她還是鼓起勇氣問:“君前輩,您相信預言嗎?”
君不歸拿酒壺的手一僵,迷失的黑眸裏隐約有痛意閃過。
安纾瑤知道他在痛什麽。
原著裏寫過,在仙魔大戰開始前,不死林巫氏的巫女曾為君不歸蔔過一卦,巫女準确預言了阮氏的滅族,讓君不歸帶妻子隐居,避開這場戰亂,可君不歸沒聽。
那年阮庚辰心高氣傲,他剛得了醫聖的頭銜,名聲大噪,外界甚至瘋傳,閻王見了阮庚辰,也要繞道走,而這也是事實,阮庚辰妙手回春,只要患者還留着一口氣,他就能把他從鬼門關裏拉回來。
死神都鬥不過他,他豈會怕小小的預言?
阮庚辰不相信預言,他信的是人定勝天。
所以他無視了巫女的忠告,不僅沒有歸隐,還入朝為官。
結果預言一一實現,仙魔大戰爆發,雲澤阮氏的族長通敵叛變,阮氏一族由名門望族變成了階下囚,女帝下令,誅阮氏全族,無論婦孺,全部殺無赦。
阮庚辰終于信了,可一切都太晚了。
他在好友的幫助下逃了出來,可他懷孕六個月的妻子,卻被送上了斷頭臺,一屍兩命,他最後連妻兒的屍體都沒能找到。
經此一事,阮庚辰徹底廢了,他由原來舉世聞名的醫聖,成了一個終日抱着酒壇子過活的酒鬼,每天靠酒精麻痹自己,只願長醉不願醒。
往人家的心窩裏子捅刀,安纾瑤知道自己很卑鄙,可她也沒辦法,只能硬着頭皮把謊言說完:“我在拜入淩虛宮之前,曾遇到過一個巫族的姐姐,她給我蔔了一卦,說我有仙緣,日後會拜入靈虛宮,但她建議我不要修仙,因為我仙緣很短,修仙的話,将來會在某次執行任務的時候,發生意外死掉,死的時候,都沒成年。”
“我本來也不相信,但巫女姐姐的話,好像都應驗了,我真的拜進了靈虛宮,所以我有點害怕。”
“昨夜我築基了,師兄說要把我的檔案送到問世堂,讓問世堂給我做名牌,分發任務……前輩,你說我不會真的死在山下吧?”
君不歸黑眸沉了沉:“所以你想裝病,以此躲過問世堂的任務?”
安纾瑤小臉微紅:“我也不會一直躲的,巫女姐姐說我會在成年前死在山下,那我成年後再接任務,應該就沒事了。”
君不歸沒說話,他仰頭又灌了自己半壺酒,然後轉身搖搖晃晃的走了。
“欸,前輩……”安纾瑤對着那醉醺醺的背影喊了一聲,對方并沒有應。
唉,安纾瑤在心裏嘆氣:看來大腿沒抱上,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心裏雖然遺憾,但安纾瑤也沒太在意,她不是那麽計較得失的人,對方願意幫她,她會感激,對方不願意幫忙,她也不會怨恨,幫忙是情分,不幫是本分,沒有誰一定要幫誰。
小姑娘伸了個攔腰,抿了口濃茶,打算繼續去聖賢書裏尋找出路。
然而看了沒多久,鼻翼間傳來熟悉的酒味,君不歸又回來了。
“啪!”君不歸将一個小木盒丢到了安纾瑤面前。
安纾瑤拿起木盒,打開一看,裏面躺着一株幽藍色的植物。
“石隐花。”君不歸低沉的聲音傳來,像沉積在枯葉下千年的古木,有着年代的悠遠韻味,“一種生長在陰陽交界處的花,服用後,花會包裹住靈核,造成靈核破損的假象。”
“這花有一個副作用,服用後十年內,你靈核會變成一個無底洞,靈力只進不出,你會和那些真正靈核破損的人一樣,無法在動用靈核內的靈力,只能用識海和丹田裏儲存的稀少靈力。”
“但十年後,藥效解除,你這十年裏修行所得的力量,會十倍返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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