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寒潭 我有心上人了

“師尊特許你在寒潭內修煉，不要辜負師尊期望。”

胡衛鋒留下的最後一句話在聶柔腦海中回蕩，久久不能散去。

她查看過周圍植物的情況，胡衛鋒沒騙她，寒潭确實是難得的寶物，一罐一千上品靈石的價格，并不誇張。

這樣寶貴的泉水卻準許她在裏面泡澡，聶柔忍不住想象那些修士得知自己花一千塊上品靈石買了別人洗澡水時是什麽樣的表情。

即使是在上輩子的世界，這個寒潭也是好東西。

若是能在其中鍛煉筋骨，踏入修行之道後，修煉進度定然會比擁有同等資質的人快上很多。

就像燕子問春天在哪裏，聶柔問，自己何德何能受此厚愛。

被這等好事砸到頭上，好比看見師尊不着寸縷在論劍峰上跳舞，不可能的。

師尊從來不脫衣裳，也不會跳舞，只會練劍。

“果然啊，就算是重生到了別的世界，我依然只能靠自己，這就是天道獨特的寵愛吧。”

“其實我有時候覺得，你可以把寵愛分給那些不怎麽漂亮的人，我這種美人，拿個躺贏劇本，別人也不會覺得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澄藍的天空像是雨後的畫布，偶爾有修士禦劍飛過，畫下随意的一筆，又随意的消失，像極了不負責任的渣男，天道今天依然沒空回答她。

“真是個大忙人啊。”

聶柔找來一大片樹葉，彎成圓錐形狀，舀了一點寒潭水。

冰寒之氣從葉片延伸，觸碰到人的肌膚，凝結成一片冰霜，葉片帶着寒潭水灑在地上，曾經握着葉片的手，青紫一片，仔細看，指關節處還有沒掉落的冰渣。

“畢竟夏天到了，仙尊們想吃凍冰棍的心情也可以理解。”

但她并不想做冰棍餡。

第二天，胡星和謝紫玉都沒來，來的是引路使者胡七，看見聶柔他驚訝的挑了一下眉：“你還活着？”

“師尊的大恩尚未報答，還不敢死。”

"沒空跟你扯這些有的沒的，喏，這是師尊給你的，拿好了，抓緊時間修煉，別有事沒事就偷懶，師尊收你回來，可不是白養着玩的。寒潭那麽好的寶貝都讓你随便用，你要是修煉不出來個一二三，你對得起師尊嗎？"

《劍海瀾宗引氣入體秘籍》

“師兄，我沒有靈根。”

這本秘籍對我沒用。

“怎麽着？你沒有靈根，我還得給你變一個出來呗？沒有靈根就去寒潭裏泡着，泡兩天就有了。你以為師尊為什麽把這等寶物交給你，還不就是照顧你沒有靈根！攤上這麽個好師尊，你就偷着樂吧！”

“我告訴你啊，一個月後，你要是還不能引氣入體，就等着被師尊逐出師門吧，到時候可別怪師哥不給你求情。”

“之前我聽師父對朱師兄說是一年不能引氣入體成功，才會被趕去外門。”

“你是師兄，還是我是師兄？我說一個月就是一個月！”

胡七師兄走了，像夏天的溽暑，秋天的狂風，冬天的刺骨寒冷，他一離開，周圍就是春暖花開，微風都帶着溫柔的缱绻。

“做人做成這樣，真是挺失敗的。”

《劍海瀾宗引氣入體秘籍》對聶柔來說，就是送給禿子的寶梳，不僅沒用，還很有諷刺作用。

上輩子，聶柔是個劍修，因為她師父就是個劍修，要是改行幹別的，好像有點有辱師門。

世上有三千大道，吾心向往之。

往不了，收集一下功法也能過個幹瘾。

比別的，聶柔不敢打包票，要是比誰收集的各宗門秘籍多，聶柔認第二，認第一的都被別的門派滅口了。

“當初因為這個小愛好也沒少挨揍，誰能想到如今還能用來救命呢。”

在衆多宗門典籍之中，有一本《淮陽秘術》，傳聞是一位飛升仙人的畢生所學，若能練到最後一重，便能白日飛升。

十本秘籍，有八本都是這麽說的，剩下兩本謹慎點，說是能練到渡劫期。

“前輩，我的要求不像其他人那麽高，我不要求白日飛升，能練到渡劫就行。”

聶柔選中這本功法，只有一個原因，修煉《淮陽秘術》，不需要靈根。

準确來說，這是一本段體術，以體入道，手撕雷劫。

不是聶柔中二，這是書中的原文：練至大成者可手撕雷劫，白日飛升。

“想當初這本功法也是費了我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到手的，希望這位淮陽子前輩沒有把牛吹上天的習慣。”

《淮陽秘術》是鍛體功法，顧名思義，最重要的就是淬煉身體，最難的則是尋找淬煉身體的材料。

第一次進行淬煉的材料叫做原液，原液質量的高低，直接決定這具身體以後能修煉到什麽程度。

雖然以後每次渡劫，都有重新淬煉身體的機會，效果和原液卻根本沒法比。

三大公認最好用的淬煉身體的原液：液态金屬，火山岩溶，天然靈泉。

寒潭潭水屬于最後一種。

“某種程度上，也算是瞌睡有人送枕頭，我應該高興的。”

可一想到自己碰了一下，就差點被凍成殘疾的右手，聶柔高興不起來。

“那位公子，現在應當是很傷心吧。”

聶柔被吓了一跳，才反應過來是寶兒在她的意識海說話，她有點驚訝：“你這麽快就不結巴了？”

“嗯，阿柔給的功法很好。”

“也不全是功法的功勞，你的天賦本來也高，是受天道眷戀的人。”

“阿柔，不要故意岔開話題，那位公子待你很好，你何必這樣傷他的心？我雖然活的年頭不多，也知道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那位公子一片赤誠之心，你這樣待他，實在是不對。你不該是這樣的人。”

“對一個無主孤魂尚且肯出手相助，為何對那位公子如此無情？”

“你可真是唠叨，都快趕上我大師兄養的八哥了，整天叽叽喳喳的惹人心煩，早晚我要把那只臭八哥抓了炖湯。”

“你這叫惱羞成怒，我不管，你今天定要給我個說法，不然……不然我就天天在你腦子裏念越行雲的名字。”

“行行行，算你狠，我告訴你，我早就有喜歡的人了。”

“喜歡的人？是你所在的那個世界的人嗎？”

“對，他是我師尊，是天下第一劍修，一劍能斬下一座大山，等我修行有成，我就白日飛升，去找他。”

“是這樣啊，那你做的對，不能耽誤越公子，雖然做法絕情了些，能斷絕他的念想也是好的。”

“對對，我就是這麽想的。”

聶柔擡頭望天，空中一片澄藍，不管是哪個世界，天空的顏色就像劍修的衣服一樣，從來不會變。

又讓師尊背鍋了，他老人家應當是不會介意的，畢竟是老背鍋俠了。

寒潭裏的潭水真的很冷，剛碰到聶柔就在她周身結上了一層冰，像是幾百年沒捕食的猛獸，碰到一個獵物，就迫不及待的将其吞吃入腹。

上一秒還是個活蹦亂跳的人，下一秒就變成個冰疙瘩沉入了譚底。

寶兒修煉出了一點意識力，聶柔強大的意識力依附在上面，勉強護住了心脈，在寒潭巨獸的嘴裏留下了一口氣。

只有一口氣，得省着點用，連點水泡都吹不起來。

潭水刺骨，從肌膚滲透，在血液中流淌，将每一條毛細血管裏都換成自己的子孫，寒冷從外部轉移到內部。

凜冽的風從肌膚吹出來，冰冷的雨敲打在內髒上，胃上面是冰霜，肺上面是冷露，肌肉裏是冰雪，聶柔變成了一個由冷和寒鑄成的人，

冰雪大軍全面進攻，占領敵軍戰場，肆意踐踏，突然間鳴金收兵，全面撤退。熱血回流，血管裏的液體重新變得鮮紅，兩軍相交的地方，紅藍相遇，此進彼退。

這只是開始，等紅色的血液奪回了自己的領地，就是一場從頭開始的戰争。

血液，內髒，肌肉，皮膚，無一不被侵占，被吞噬。

不，不是戰争，是單方面的屠殺。

每一次開始，聶柔就要忍受一次冰錐紮破皮膚，順着血管直上，到達內髒的痛；每一次結束，就是将長在肌肉裏的冰雪抽離的過程，那些冰像是長進身體裏的野草，每一次被抽離，都要帶着它們黏連的血肉。

寒潭是乳白色的液體，被捧出來卻是清亮的透明色，能夠映襯出天空的顏色。

若是此時有人站在岸邊，定然想象不到寒潭底下發生着怎樣驚心動魄的一幕，只是偶爾飄到水面的一絲紅色，告訴觀者，這裏并非平靜無波。

縱然有人好奇，卻定然不會有人膽敢下去一探究竟。

誰都知道，寒潭水是難得寶物，可若是直接用身體接觸，輕則被凍傷，重則可能連性命都沒了。

聶柔不敢有絲毫大意，一心只運轉心法，從疼痛到麻木，再到疼痛，都不能得到她絲毫注意力。

“疼算什麽，誰還沒疼過，老娘雷劫都不知道渡了多少回了，這點疼算什麽，還能有被雷劈厲害，小菜一碟，小菜一碟。”

疼死老娘了！這該死的鍛體功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