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6)
不覺着痛了”。
淑妃看皇後的臉明媚的陽光照耀下,似有股淡淡的說不清的滋味。
淑妃不說話了,這宮裏頭,那個心裏沒有過痛,只是那痛埋得深深的,不敢示。
巍峨的城闕之上,負手立着一。
張德全看看皇上的背影,幾度欲言又止,咳聲,聖上也夠難的。
小太監上來,悄悄對他耳語,張德全望望天,可不是,日頭近正午,已午膳時分。
不得不小心翼翼提醒道:“皇上,該用午膳了”。
蕭昂沒接話茬,半天,突然問:“淑妃去了?”
只有他能聽明白皇上沒說出的下話,張德全弓腰道:“淑妃娘娘去看過了,可沒什麽折,說是眼瞧着就……”。
蕭昂突然轉身,吓了張德全一跳,偷眼看皇上臉色鐵青,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蕭昂冷厲的聲兒道:“太醫怎麽說?”
張德全頭低低垂着,不敢看蕭昂凜利的眼神,細細地聲兒道:“盡事,聽天命”。
張德全沒敢擡頭,感覺到脊背發冷。
他大氣也不敢喘,靜聽皇上吩咐,很久,蕭昂突然道:“傳白如氏進宮”。
張德全領旨下去,擦擦一腦門子冷汗,皇上的心思難以琢磨,到底對季嫔是乎還是不乎。
玉清宮
淑妃正碧紗櫥內看着宮中賬目,就有乾清宮的太監來,傳皇上口谕道:“皇上口谕,凡熙和宮季嫔有事,着淑妃娘娘即刻請禦醫白如氏”。
淑妃起身聽完,道;“遵旨”。
榮寬提水,正看見水桃由一個宮女扶着進來。
榮寬呆呆的站着,水桃先說話了,“怎麽榮寬不認識我了?”
榮寬忙跪地行禮:“奴才參見夏常”。
水桃忙道:“快起來,你我都一樣的奴才,不用多禮”。
榮寬站起身,搓着手道:“看常說的,常是主子”。
水桃朝正殿看了眼,道:“季嫔娘娘還好嗎?我聽說,過來看看”。
榮寬把水桃引進裏間,衆見她行禮,水桃惶愧受了,行至床榻前,隔着半透的紗帳,瞧瞧裏面,季寶珠處半昏迷狀态,水桃不忍看,走出去,抽出帕子,抹着眼淚,雨燕和芳春也跟着小聲啜泣。
趙勝、春財和榮寬也躲一旁抹淚。
大家正傷心難過之時,外面一聲:“白禦醫到”。
大家紛紛擡頭,見進來的是潇灑依舊的皇上專用禦醫白如氏,心裏一下子有了希望,上次娘娘生命垂危,是白禦醫救治過來的。
雨燕搬過繡墩,白如氏安坐請脈,短短幾月未見,季寶珠松了玉钏,減了香肌,這女正如花般凋零。
白如氏從醫數載,看盡生死,已能平靜對待,可不知怎的,對這女子沒來由的疼惜。
白禦醫請完脈,站起身,眉頭深鎖,溫潤的臉帶着些許愁緒,衆心裏一涼。
看衆皆一臉期待,白如氏苦澀一笑,道:“你主子沒有求生欲望,這世上沒什麽讓她眷戀,這病就難醫了”。
芳春突然沒頭沒腦地道:“若枚青姐同主子說讓主子好好活下去,主子或許能聽”。
衆嗤笑,這芳春果然呆頭呆腦的。
而白如氏聽了,心裏豁然一亮,道:“這辦法可行,不妨試試”。
衆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要說芳春頭腦不清楚猶可,可白禦醫是怎麽了,急糊塗了。
白如氏解釋道:“不如找個與枚青相像的來,冒充她,說上幾句話,大抵能濟事”。
羅禦女道:“阖宮那有長得一模一樣的”。
白如氏道:“如今季嫔娘娘正糊塗着,找個聲音相似就行,同她說上幾句,她分辨不出的”。
衆想這法子好,可誰同枚青說話聲兒像,大家犯了尋思。
好一會,春財眼睛一亮,道:“我知道一,就是石美宮裏的新來的宮女叫淑同的說話聲兒和枚青很像,那日沒見到,冷丁聽着以為是枚青,轉過來一看不是,就是長得也酷肖”。
雨燕道:“我去求求石主子”。
救要緊,雨燕即刻就去石美所居的景祥宮。
石美的景祥宮偏離內廷中軸線,距熙和宮較遠,雨燕心中有事,走得急,不上半個時辰就到了景祥宮門口。
放慢步子,進了宮門,寂靜無聲,雨燕直接去正殿,正殿門口站着個宮女,雨燕見過,正是春財說的叫淑同的宮女,雨燕很好奇,想聽她說話聲,上前賠笑道:“這位妹妹我還沒見過,是新來的吧”。
那叫淑同的宮女文靜地笑笑道:“才入宮三月,剛分來景祥宮侍候美主子的”。
雨燕乍聽聲兒卻是相像,總算春財說得屬實,一塊石頭算落了地,就笑着道:“我們原都住熙和宮的,我侍候季嫔主子,求見美娘娘有事相求”。
淑同朝裏努嘴,悄聲道:“主子午睡才起,正歪着呢,待我進去通禀”。
石美正靠秋香色金線蜀繡引枕上,聽裏間女兒還睡着,宮女進來,用手比劃着,石美明白了,她自打遇害聲帶受損,一直不能說話,她示意讓雨燕進來。
雨燕自石美搬出熙和宮便沒見過她,此刻見了覺得石美有了很大變化,不似原來冰冷冷的,沒一絲熱度。
石美面色柔和紅潤,有着初為母的喜悅,雨燕想這有了孩子宮中生活就好過多了,不似從前的枯寂。
雨燕跪地叩頭,石美示意起來,一旁的淑同道:“美主子命你起來”。
雨燕仍跪着道:“奴婢就跪着說吧,求美主子開恩,我家娘娘因枚青的死,處昏迷中,眼看就……”,說着,哽咽說不下去。
稍頓,雨燕悲戚地道:“奴婢們想了個主意,淑同妹妹聲音同枚青相似,想求美主子允淑同妹妹與奴婢同往,和我家主子說幾句話,或許能濟事”。
說着,雨燕又伏地叩頭,央求道:“美主子開恩,常道,救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石美口不能言,然耳朵尚能隐約聽見,明白雨燕說的意思,她雖足不出戶,宮中的這麽大的事也知道了。
石美聽完,臉上現出同情,朝淑同做了個手勢。
淑同上前扶起雨燕道:“我家主子答應了”。
二就匆匆去熙和宮
VIP最新章節 47蛛絲馬跡
季寶珠昏迷中,似是枚青的聲音,道:“枚青不能侍候主子,枚青去了,還望主子好好活着,主子的命不是一個的,加上枚青的,活下去……好好活下去……”。
這一半是真一半卻是季寶珠幻覺,只見枚青說完這番話,乘了一朵彩色祥雲飄飄去了。
季寶珠大聲叫着:“枚青,別走”。
呼喊着醒來,芳春一聲驚呼:“主子醒了”。
當季寶珠第一眼就看見白如氏俯身榻前,她止不住淚奔湧而出,
白如氏不忍看她的憔悴,心碎,回過身去,正要舉步出去,季寶珠哽咽着低聲道:“枚青真的走了,也不回來了”。
白如氏切身感受她深重的悲傷,俯□去,親切溫潤聲道:“可還有親,還有乎的”。
季寶珠大顆的淚珠,腮邊滑過,滾落枕邊,白如氏聲兒更加寬和,道:“哭出來,會過去的”。
季寶珠注視着眼前一張張關心的面孔,冰冷無望的心漸漸暖了。
仲夏,連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覺夏深。
天高漸長,季寶珠命芳春把竹椅搬到廊檐下,半倚着嗮太陽。
枚青愛的薔薇滿架,芭蕉滴翠。
季寶珠眼半阖着,突聽見一脆聲道;“妹妹倒挺悠閑啊?”
季寶珠睜開眼睛,不猜也知道是誰。
德妃一襲鵝黃蘇繡紗裙,婀娜多姿,旁邊是曹貴,着妃色大袖衣,下襯着湖水藍薄紗褶裙,扭着腰身大搖大擺進院。
季寶珠不得不起身,斂身道:“嫔妾給娘娘請安”。
德妃裝作不見,悠閑地望着遠處,院子裏溜達。
離開遮擋,季寶珠覺出曬來,一會鼻尖上見了細汗,德妃猶自拖延故作不理。
德妃未坐,季寶珠不敢擅自就坐,站久了,頭暈眩起來,身子打晃,這時,德妃才道:“啊呀,季妹妹怎麽了”。
急得雨燕忙扶住主子。
曹貴見了,撇下唇角,陰陽怪氣地道:“季充容身子嬌貴,這才太陽底下站一會,就又要暈過去,這要是給皇上見了,又要心疼,責怪德妃姐姐了”。
這曹貴挑唆也是直來直去不會拐彎抹角,揭了德妃的瘡疤,德妃斜了她一眼,這哪壺不開提哪壺,真是沒腦子。
又把季寶珠恨了起來,盯着季寶珠的臉,啧啧道:“季妹妹這妖媚樣子可是給誰看,皇上也不來了,妹妹還有什麽手段使出來,這會可沒的陪了,的宮女已經死了”。
這話像針紮季寶珠心裏一疼,她一手捂着胸口,提上口氣,道:“姐姐需記得一句,趕莫趕上,有勢休使盡”。
德妃猛不丁一揚手,清脆‘啪’地一聲,一巴掌結結實實打季寶珠消瘦的面頰上,頓紅腫起來。
季寶珠冷冷的盯着她,德妃被她眼中不屑激怒,又待揚起手。
正這時,賢妃的貼身宮女芷柔正巧給季寶珠送些消暑的冰塊,忙趕上來,陪笑行禮道:“德妃娘娘,家主子這二日正念叨娘娘,請娘娘過去”。
德妃看季寶珠逼視她的眼光,有點膽怯,但手已經舉起,正好順勢下了臺階,放下手,鼻子裏冷哼道:“今兒便宜了”。
說着,跟着那宮女往出走,曹貴洋洋得意地看了季寶珠一眼,搖晃着身子也跟着走了。
這裏,雨燕一看主子臉都腫起來,五個指印子清晰可見,疼惜地道:“德妃害得如今主子這樣子,還不依不饒的”。
說着,扶着季寶珠回房,坐下,芳春忙拿了塊才賢妃派送來的冰塊,包了塊布巾,敷季寶珠臉上。
微收煩暑,轉眼秋涼。
天道一涼,季寶珠就不怎麽出去了,畢竟身子羸弱,受不得涼風。
季寶珠掐指頭算着,舒貴妃要到了産期。
據羅禦女說皇上很緊張貴妃這一胎,對入口的東西層層驗了,張禦醫推了太醫院所有的事,專侍舒貴妃。
季寶珠多數時候就坐窗前看書,雨燕沏了茶水,端至主子跟前,偶一擡眸,道:“主子,看誰來了”。
季寶珠從書本上把眼擡起來,朝外望去,見水桃扶着個宮女進了院門。
水桃腹部已隆起,一邊宮女扶着,另只手扶腰間,腰部故意前挺,蹒跚朝正殿走來。
季寶珠謂雨燕道:“截住她就說身子不舒服,睡了”。
雨燕即刻出去,季寶珠離了窗子,坐回床榻之上,就見雨燕迎着她過去,說了幾句,水桃朝正房看看,轉身扶着宮女緩緩走了。
雨燕片刻折回,道:“水桃走了,娘娘不見她她有點難過”。
季寶珠自嘲道:“如今這樣還敢見她,她懷着龍種,萬一從這出去有個好歹,豈能擔待得起”。
雨燕道:“看她還算有點良心,還知道回來看看”。
季寶珠道:“或許多少有點感恩,回來也是順便炫耀下如今富貴榮華”。
雨燕道:“合該她命好,遇上主子心慈的,正趕上皇上急盼子嗣,聽說皇上隔三差五的去慕容才那裏,也順道過她宮裏看看,宮裏的這些主子奴才如今可都高看她一眼”。
大難過後,有提起蕭昂,季寶珠幾乎沒什麽知覺,她知道蕭昂這個她心裏已經徹底死了,完完全全死了,終有一日,季寶珠要為枚青讨回公道。
雨燕又道:“才太監小安子捎話來,說娘娘母家一切都好,娘娘勿以他們為念”。
季寶珠要說這世上還有留戀,也就是季家的,這不長時間的緣分。
次日,季寶珠起身,覺得頭重腳輕,身子綿軟,芳春侍候娘娘穿衣時,覺得有點不對勁,道:“娘娘,奴婢看您臉色不對”。
季寶珠也覺出異常,呼吸有點重,一摸臉頰,有點熱熱的。
雨燕也摸了下她的頭道:“娘娘,奴婢還是奏請淑妃娘娘,找個禦醫調治”。
說吧,雨燕就出去招呼趙勝,趙勝掃院子,跑過來,問:“怎麽了?”
雨燕道:“娘娘有點燒,去禀淑妃娘娘,找個禦醫來看看”。
趙勝放下掃把即刻就去了。
季寶珠早膳也沒什麽胃口,喝了半碗粥,就仍舊躺下。
一個時辰後,太醫挎着藥箱來了。
芳春撂下帳子,太醫請脈,季寶珠隔着紗帳,隐約辨出來得是許禦醫,知道這是季雲海的,不免多說兩句,問:“許太醫來得真快”。
趙勝去禀淑妃還殿外等了有一陣子,拿着淑妃的牌子去宮門口找太監傳禦醫,這又需要一陣子,一個時辰趕到,也夠快的,除非一點沒耽擱。
許禦醫卻道:“早起去舒貴妃娘娘宮中,給張太醫送他要的幾味藥,聽說娘娘病了,就跟着趙公公過來了”。
許太醫問;“娘娘覺得如何?”
季寶珠道:“就是身子沒力氣,心慌”。
許太醫放下季寶珠的手腕,道:“問題不大,娘娘喝幾劑湯藥,就沒事了”。
雨燕和芳春旁也松了口氣,雨燕道:“才緊張死奴婢了,就怕主子又鬧毛病”。
許禦醫道:“微臣開幾劑藥,娘娘有事就喚微臣,微臣這陣子坐堂的,後宮幾個主子相繼有了孕,也夠忙活的了”。
季寶珠脫口問道:“舒貴妃快生産了”。
許禦醫道:“不出半月宮裏又有的忙了”。
季寶珠沒說話,許禦醫停了片刻卻沒動地方,季寶珠從帳子裏朝外看去,知道他可能有話說,畢竟宮女旁不方便,就謂雨燕道:“先去燒壺開水,覺得口幹,要滾熱的”。
把雨燕支使出去,季寶珠始終對水桃和雨燕二有懷疑,反而對芳春沒什麽芥蒂。
許禦醫看雨燕消失門口,打開藥箱子,取出個紙包,也沒用芳春傳遞,手自帳子底下過去,親手交到季寶珠手裏,囑咐道:“這是微臣特意給娘娘吃的藥,娘娘一定看仔細了,切記”。
站起身,又說了句聽似不相關的話,“微臣才從舒貴妃宮中出來”。
季寶珠納悶,才自己問,他已經說過了,這許禦醫具自己觀察,精明不像是忘事的。
許禦醫臨走又說了句:“娘娘記着微臣囑咐的藥,看清楚,微臣才看過舒貴妃娘娘”。
看過舒貴妃娘娘,許禦醫連說了三遍,而且最後一句還是囑咐自個看那藥的連着,奇怪他沒說吃,說看,季寶珠有一陣子狐疑,這許禦醫明顯不對,似有話說,又礙着跟前有。
季寶珠道:“芳春,引許禦醫下去用茶”。
許禦醫告退,跟了芳春出去。
二剛一出門,季寶珠忙就打開紙包,奇怪裏面只有一位中藥,藥名:梅子。
季寶珠仔細回想着許太醫說的話,“微臣才看過舒貴妃娘娘”。
“梅子”季寶珠反複心裏念着,梅子、梅子、沒子,想到這心裏一驚,難道是舒貴妃的孩子沒了。
雨燕端水進來時,季寶珠已把紙包收了起來。
暗想:舒貴妃孩子若沒了,蕭昂的打擊不會輕了,想到蕭昂的痛苦,心中一絲快意。
瞬間明白了,陳皇後一直隐忍,可能等的就是這一天,可作為執掌六宮的皇後,舒貴妃落了胎,是不是也難逃幹系,皇上首先會懷疑到她身上,起碼也是失察之罪,這陳皇後怎麽洗脫責任?
這一點,季寶珠想了很久,沒想出來。
VIP最新章節 48胎死腹中
半月後,
錦華宮
內殿中不時傳出陣陣尖叫聲,即将迎來皇子的誕生,喜氣洋洋宮人來往穿梭,吳太後和柳貴太妃,就是不常出來的俞太妃也緊張地等在外殿。
舒貴妃的母親皇上特殊恩準進宮照顧女兒,此時心裏焦急,看太後和皇上在旁,也不敢太過于表露。
漸漸得喊叫聲歇了,一個宮女端着盆子出來,蕭昂攔住問:“怎麽樣了?”
那宮女道:“禦醫說難産”。
又過了一個時辰,內殿還是沒有動靜,蕭昂坐不住,起身在地下溜達。
來回走了幾圈,腳步停在太後和太妃面前,道:“母後太妃還是回宮等吧,這一時半刻的也沒動靜,等生下來,兒臣即刻去通知母後太妃”。
這老姐仨人老了,身體平常這病那痛的,今兒坐得時間長了,就覺得疲憊,聽皇上說,柳貴太妃和俞太妃都看吳太後行事。
吳太後站起身,用手捶了捶腰,宮女忙上前扶着,吳太後看看二人道:“不的,我三人先回去,去我慈寧宮等,皇上一有信,就速去通知我們在過來”。
俞太妃較這二人年紀輕些,還好,聽吳太後的話,不放心地看看皇上,道:“有什麽事,可要馬上告訴我們,皇上自個也不用急”。
蕭昂心裏着急,但看俞太妃眼神中的關切,就不忍讓老人家擔心,道:“太妃放心,兒臣沒事的”。
太後和太妃還未等走,就聽裏面亂了起來,舒貴妃急促叫了二三聲,嘎然而止。
随即從裏面跑出來一個宮女,神色慌張,驚疑不定,跪下急奏道:“皇上,貴妃娘娘好像不大好,禦醫們正想折”。
吳太後和太妃三人一聽,腳步折回,蕭昂着急問:“怎麽個不好?”
那宮女一看皇上急了,緊張得更加語無倫次,道:“胎音聽不到,貴妃娘娘暈死過去,生不出來”。
蕭昂急了,邁步就要進去,吳太後一把攔了,道:“男人不能進,血光沖了皇上”。
蕭昂急道;“朕進去看看就出來”。
俞太妃和柳貴太妃忙也攔在前面,不放他進去,俞太妃道:“女人家生個孩子不算什麽,皇上貴為天子,沖撞了不是鬧着玩的”。
吳太後看他實在擔心,朝宮女道:“進去傳個太醫出來”。
一會,張太醫的副手從裏面急慌走出,快步來到皇上和太後、太妃面前。
撩袍子咕咚跪下,哭喪着臉道:“啓禀皇上太後,貴妃娘娘這胎像不好,不知為何就生不出來,而且……”。
蕭昂着急道:“快說,而且什麽”。
正說着,一個宮女跌跌撞撞奔出,音兒都差了,一下子跪伏在地,打着顫,結結巴巴道:“皇…..上,太…..後,娘…..娘娘生了”。
四個人臉色現出驚喜,齊道:“生了什麽?”
那宮女上牙直打下牙,哆哆嗦嗦地道:“死……死胎”。
俞太妃驚得身子一晃,差點摔倒,多虧蕭昂在旁順手扶了一把,才站穩身子。
柳貴太妃一下子跌坐在椅子裏,吳太後還算鎮靜,望着蕭昂安慰道:“這也是沒法子的事,皇上不要着急,不是還有慕容才人和夏常在嗎?兩個裏總有一個能生出男的”。
蕭昂臉色煞白,牙關緊咬,對張德全吐出幾個字:“阖宮的人一個不許放走,查”。
這也沒戲了,太後太妃們也洩了氣,由宮女扶着離開,只剩下舒貴妃的母親,什麽也不顧就奔去內殿,少頃,裏面傳來一聲壓抑地悲鳴:“我可憐的兒呀”。
季寶珠高熱退了,卻漸漸發起低燒來,聽聞趙勝等說,宮中正為舒貴妃生産忙碌着,也就阻止了雨燕要去傳太醫的事。
這日早,季寶珠覺得身子輕快了點,就支撐着起來,總也沒下地,身子虛弱,走路直打晃。
照了照妝臺上的銅鏡,看裏面之人,烏發披散,面色蠟黃,削尖臉,襯得一雙眼睛格外的大。
對雨燕道:“今兒好像有點精神頭,打盆子水好好洗洗”。
雨燕和芳春看主子卻是比頭幾日見強,也跟着高興,就忙着服侍主子梳洗。
發絲挽起,收拾一番,芳春道:“主子這一捯饬,整個人就不一樣了”。
季寶珠在向銅鏡裏看,也似換了個人似的,道:“三分長相,七分打扮”。
芳春呆呆地道:“主子這話用在奴婢身上就不行,奴婢在怎麽捯饬也上不得臺面”。
季寶珠由衷地道:“這樣過一輩子不也挺好嗎?”
芳春雖有點呆,但這段日子下來,瞧着主子走的路,暗自慶幸,還不如自己個奴婢。
正這時,春財卻推門進來,腳步有點急,季寶珠從銅鏡裏見了,看他臉色莊重,定有大事,回過身來。
春財走近幾步,壓低聲兒道;“才奴才取早膳,聽禦膳房的人說,舒貴妃生了,生了個死胎,不知是不是真的”。
季寶珠雖得許禦醫暗示,還是一驚,果然是真的。
道:“是真是假,用不多久,就能知道”。
趙勝出去打探,回來說:“此事是千真萬确的,錦華宮阖宮的人都封在裏面,不讓出來,還有舒貴妃的禦醫,穩婆,皇上正親自查此事”。
季寶珠未等說話,雨燕道:“皇上對後宮的事很少過問,每次都由着皇後處置,這次一定是下了狠心”。
季寶珠心道:怕又有人倒黴了,以蕭昂的心智,這回真兇在劫難逃。
季寶珠心中快意,雖知這樣有欠厚道,可就枚青的事,她無法原諒他。
錦華宮正殿
蕭昂負手站立,兩旁跪着一幹太醫院的禦醫。都戰戰兢兢的。
負責舒貴妃龍胎的張太醫跪伏于地,身形抖着,不敢擡頭
蕭昂冷飕飕的聲兒從他頭頂滾過,“你據實說了,我或可繞你個全屍,否則……”頭上一兩聲冷笑。
蕭昂打住,張太醫抖得更加厲害,結結巴巴地道:“禀……皇……上,微臣……不敢虛言,此事微臣…..”
蕭昂厲聲道:“快說”。
張太醫事到如今,也不敢隐瞞,連連叩頭道:“微臣确實知道,不敢說出來”。
蕭昂道:“多久的事”。
張太醫道:“一月餘,微臣診脈時發現不對勁 ”。
“是何原因?”蕭昂這才問到根上。
張太醫叩頭道:“微臣判斷是中了紅花之毒”。
蕭昂身子瞬間不動了,眸深犀利,像一把刀子,連旁邊的張德全見了,都埋下頭去,後脖頸子冒着涼風。
“後宮何人竟敢在朕眼皮子底下下毒,朕防範之嚴,斷不會有人在貴妃懷孕期間下毒”
張太醫此時也不在驚慌,一副豁出去了,反正抻脖子一刀,縮脖子也是一刀。
又道:“貴妃這毒非一日”。
蕭昂轉向跪着的太醫院頗有威望的院判汪同和,道:“這可是實情”。
汪院判急忙向前膝行兩步,伏地奏道:“卻是實情,不是禦醫推卸責任,以微臣看貴妃身體裏的毒在一年以上,胎死腹中,應該是長期毒積聚體內,使嬰兒緩慢致死”。
蕭昂對這個說法将信将疑,舒貴妃中毒一年以上,毒應該是一點點下的,下毒非一日,可這麽長時間,以舒貴妃的精細,竟然毫不察覺,就奇怪了。
這時,小太監快步上殿,跪奏道:“禀皇上,白禦醫門外侯見”。
蕭昂道:“宣”。
禦醫白如氏奉旨而來,行大禮。
蕭昂揮揮手,道:“免,白禦醫起來說話”。
白如氏起身,立于一旁。
蕭昂道:“貴妃的事白太醫也能耳聞,白禦醫請脈,看看到底是何緣故”。
白如氏道:“遵旨”,随即進去。
蕭昂坐下,候着白如氏最後診斷。
片刻,白如氏出來,奏道:“皇上,微臣看過,貴妃娘娘的脈象,中毒已深,絕非一日,體內積蓄,終至而發”。
蕭昂觀白如氏面色沉靜,一派坦然,這番結論應該确定無疑。
沉聲道:“傳旨,禦醫張仲泰刻意隐瞞真相,所報不實,着立斬”。
張禦醫悲哭一聲:“冤啊!”
衆太醫都吓得抖衣而立,沒有敢出聲求情。
蕭昂又道:“張仲泰一人之罪,不牽連無辜,與他人無關,白如氏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
一幹衆太醫吓得急急下殿去了,出了宮門,才抹抹頭上的冷汗,才撿了條命。
君王一怒,無數條人命頃刻沒了。
蕭昂沉聲道:“錦華宮的宮人帶上來”。
錦華宮的宮女太監在齊嬷嬷帶領着上殿跪下。
蕭昂陰冷的目光掃眼殿下跪着的宮人,衆人戰戰兢兢趴伏在地,不敢擡頭。
蕭昂看眼打頭的齊嬷嬷道:“話我不用多說,現在就給我說實話,貴妃娘娘是怎麽中的毒,紅花這味藥誰都知道做什麽用的”。
齊嬷嬷此時不敢有所隐瞞,哆哆嗦嗦道:“貴妃娘娘曾服了個美顏秘方,裏面卻是有一味藥是紅花,可是……可是……”。
齊嬷嬷由于緊張可是了半天,蕭昂耐着性子等她說。
齊嬷嬷提上一口氣,道:“可是自打知道有了身孕就不服了”。
蕭昂側頭問白如氏道:“這怎麽解釋”。
白如氏對齊嬷嬷道:“方子可還有,拿來我看看”。
齊嬷嬷偷瞅眼蕭昂,蕭昂蹙眉道:“還不快去,還等什麽,等着挨板子嗎?”
齊嬷嬷吓得爬起來,一路小跑進去內殿,在櫃子裏翻騰出紙包紙裹的一張方子,拿來手裏往出走。
急慌中也沒顧上看床榻上躺着的舒貴妃。
舒貴妃眼巴巴看着她出去,有所知覺,這段日子錦華宮的宮女都被關了起來,只有一個小宮女在旁侍候着,舒貴妃于巨大哀痛中又嘗到了被冷落的滋味。
齊嬷嬷手裏攥着方子出來,遞到白禦醫手裏,白禦醫看看,上面寫着:丹參11錢,生地7錢,紅花11錢……。
VIP最新章節 49冷水澆頭
白如氏接過齊嬷嬷手裏的藥方,仔細看看,躬身奏道:“皇上,這方子看似沒什麽,只是紅花多了點,但長期服用就不好說了,因而異,個體質不同,雖貴妃後來不服了,孕初期不知道情況下,一直用此方,這微臣就不好輕易下定論”。
白如氏說得明白,是這方子致死胎兒還是另有其他,就不好說了。
蕭昂內心惱怒異常,自舒貴妃有孕,自己防範甚嚴,不至出什麽纰漏,一定是這藥方所致,難怪她看上去,有種眩惑之美,原來是暗中用了這個毒方。
蕭昂低沉聲道:“齊嬷嬷不知勸誡主子,杖斃,貼身宮女有知情者杖斃,其她宮發往浣衣院”。
齊嬷嬷聽完,兩眼一翻,當時就癱倒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那兩個貼身宮女吓得花容失色。
蕭昂揮揮手,太監上來,拖起來就走。
一時哭喊哀嚎聲不絕于耳。
內殿裏躺着的舒貴妃聽了,心驚肉跳,強支撐起身子,才要自己下地,內殿的門大力踢開,蕭昂就邁步進來。
舒貴妃一看皇上的臉色,加上才齊嬷嬷拿了藥方出去,心知不好,一骨碌爬下床,跪爬向蕭昂腳邊。
蕭昂臉色鐵青,彎腰托起她尖尖的下颚,恨恨地道:“要這張臉有什麽用,美貌”,蕭昂哼了聲,聲音更加冰冷,道:“美貌後宮不缺,朕也不稀罕”。
說着,手下用力,舒貴妃疼得‘哎呦’一聲。
這時,一個太監匆忙進來,回禀道:“啓禀皇上,慕容才要生了”。
蕭昂眉梢一動,似有期盼,轉身就走,也不願多看舒貴妃一眼。
舒貴妃伸手一把扯住他衣角,哀憐地眼神望着他,委屈聲道:“皇上,臣妾也是一時糊塗,不成想這樣,說臣妾也确認沒事才服的,怎麽會……,定是有暗中做了手腳,皇上可要給臣妾做主”。
蕭昂正氣頭上,那裏肯聽,用力一甩,舒貴妃才小産,體虛,被她甩倒伏地上。
蕭昂不顧舒貴妃身後求他別走的哀告聲,腳步毫不遲疑出了內殿的門。
芷瀾院離錦華宮不遠,蕭昂穿過禦花園,打算出西角門,這還沒出園子,就見一個太監小跑來,到跟前跪奏道:“禀皇上,慕容才生……生……了”,這太監有點喘,可能平常有點結巴,一緊張就更加厲害。
蕭昂急道:“是男是女”。
太監越是緊張說話越是不利落,結結巴巴地道:“公……公……”,公了半天也沒說出來,蕭昂急怒之下,擡腿一腳,那太監哼都沒敢哼,滾出一旁。
蕭昂折了方向。
張德全知道皇上惱怒,一溜快步後面跟着,也不敢出聲。
慈寧宮
吳太後因着舒貴妃的事鬧得乏了,此刻正歪西暖閣炕上,不緊不慢地問了句:“舒貴妃的事查清楚了嗎?”
太後跟前得用的太監,也是慈寧宮總管魏公公道:“太後,奴才方才聽說查清楚了,是貴妃娘娘自個服的藥,原是為永葆青春,不曾想,弄巧成拙,倒壞了事”。
吳太後表情難以琢磨,問;“皇上怎麽樣?”
“龍顏震怒,看來貴妃娘娘這回是徹底失了寵”。
吳太後徐徐道:“這是遲早的事,早就說她不是那位的對手”,說着下颏朝內宮正中方向示意。
精明的魏公公知道太後所指,道:“貴妃娘娘的精明寫臉上,而皇後娘娘卻堪稱大智若愚”。
吳太後歪着身子累了,動彈了下,換了個姿勢,懶聲道:“哀家早就說,舒貴妃的寵幸長不了”。
“太後明鑒”,魏公公恭維道。
稍停,吳太後又道:“這宮裏頭,沒有誰是永遠的贏家”。
轉眼深秋時節,天道便冷,熙和宮內也冰涼涼的,榮寬去司饎司領取銀碳,空手而回,進門遇見春財,春財問:“怎麽沒有?”
榮寬話少,悶聲道:“說今年這個短,可見才亞公公命一個小太監上趕着往春怡宮送了一大簍,說是給夏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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