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5)

,心裏有點納悶,季寶珠無事不登三寶殿,道:“季妹妹,所來為了何事?”

季寶珠看聰明人就是好溝通,皇後就知道自己有事前來,于是越發恭敬地道:“嫔妾有一事,還請皇後娘娘做主”。

陳皇後道:“說吧,本宮聽聽”。

季寶珠道:“嫔妾宮女水桃有了身子,嫔妾查過宮中記錄,掐算侍寝日子,卻是龍種無疑”。

這大出陳皇後意料之外,這宮女還有了,對季寶珠更加不滿和不解,這若是從前的季妃根本不會讓她活,別說生下孩子。

季寶珠卻又開口了:“水桃有了身子,嫔妾奏請皇後娘娘禀了皇上給她個名分,搬出熙和宮”。

這話,陳皇後明白她的心思,萬一弄出點岔子,怕擔了不是。

陳皇後語氣關切地道:“這宮女煩勞季妹妹先好好照看,本宮即刻回皇上”。

話說,次日。

太監手捧皇絹,站在熙和宮院子裏,高聲宣讀聖旨:“宮女水桃身懷龍嗣,與社稷有功,現封為從七品常在,賜居春怡宮。

那太監打了個躬,尖細聲道:“奴才拜見夏常在”

水桃一下子暈暈乎乎的了,仿佛騰了雲一般,這平素自己上趕着都巴結不上的皇上身邊當紅的太監,今兒卻奴顏婢膝,不覺昂起一向低着的頭,拿出主子的款來。

随後那太監一招手,門外十幾個宮女太監魚貫而入,手捧東西送去水桃屋子裏。

那太監道:“這是聖上賞賜,聖上這幾日忙過朝事,即來看夏常在,皇上已宣了太醫少時便來,夏常在一應吃的,皇上已吩咐下去,讓禦膳房單獨開鍋竈給常在,常在若有事,盡管吩咐奴才便是”。

這水桃地都沒挪,就由宮女水桃一躍而成夏常在。

季寶珠帶頭跪謝皇恩。

頭晌,水桃一陣忙碌,有枚青等幫着,把東西收拾好,榮寬替她提着包袱來同主子告別。

季寶珠正中坐着,水桃特意穿了節下主子賞的一直沒舍得穿的,簇新的衣裳,頭上還插了支珠釵,在主子面前忍着內心喜悅。

伏地跪拜了三拜,枚青和雨燕扶她起來。

季寶珠和悅地道:“如今你從這宮裏出去,我也沒別的說的,只願你一切都好,時候不早了,讓榮寬和枚青送你過去”。

水桃走了,趙勝、春財和雨燕送至大門口,望着水桃遠去的背影,依依不舍。

水桃這廂才出門,打坤寧宮方向走來一個姑姑,行至近前,問趙勝等:“你主子在嗎?”

趙勝等認識是坤寧宮的韓月姑姑,忙道:“在,姑姑請”。

說着,上前幾步引到正殿。

來到門口,趙勝喊了一嗓子:“坤寧宮韓姑姑求見主子”。

只聽裏面柔聲道:“讓她進來”。

韓月姑姑上殿行禮,束手恭立,方開口道:“皇後娘娘吩咐,夏禦女的空缺,娘娘在後宮中任意挑一個,娘娘挑中那個宮人直接要來即可”。

這姑姑傳完皇後娘娘口谕便走了。

各宮嫔妃身邊的宮女是固定不能動的,其她的,季寶珠正拿不定主意,雨燕在旁說:“娘娘何不趁此機會把芳春要來”。

一句話提醒季寶珠,命趙勝去要人。

浣衣院

掌事的邱姑姑把一騾子衣裳丢到芳春腳前,繃臉道:“今兒都洗出來,這是寧采女的”。

芳春坐在一個矮凳上,身前一個深盆,裏面泡着衣物,芳春抹了把額上的汗,這才四月間,她已是忙活得流汗,怯怯地瞧了眼管事的姑姑,小聲答應了句:“是,奴婢這就洗”。

邱姑姑嫌厭地瞥了她一眼,一步三搖地走了。

芳春一刻不敢耽擱,誤了時辰交活,管事的姑姑是要罰餓飯的。

芳春繼續低頭用力搓着,突然覺得有點異樣,盆子前卻有兩雙鞋子,一雙自是管事姑姑的,這芳春熟悉,平常不敢擡頭正視,都是看着管事姑姑的腳尖,但還有一雙皂青白幫軟底布鞋,像是個男人的大腳。

芳春緩緩擡起頭,由腳尖向上看,一張不算陌生的臉,她認識,是熙和宮的管事太監趙公公。

心裏納悶,又是季嫔主子找自己,可這次邱姑姑卻沒像往日态度,而是滿臉堆着牽強的笑,道:“恭喜你,芳春姑娘”。

看芳春傻傻的,忙解釋道:“熙和宮的季嫔主子要了你去,也不知你這小蹄子怎麽對上娘娘的眼,竟看上你特特同皇後娘娘要了去,快收拾收拾走吧”。

趙勝看她一時沒反應過來,謙和地道:“芳春姑娘收拾東西,咱家等你,不用急,離午膳時還早”。

芳春随趙勝來到熙和宮,正殿靜悄悄的,雨燕抱着被子從裏面出來,趙勝問:“娘娘呢?”

雨燕道:“娘娘出去了,臨出門交代了,安排芳春姑娘住處,頂水桃的缺”。

趙勝接過她手裏的被子,晾曬到院子裏。

雨燕就帶芳春到下處,和自己一房間。

在說水桃,前面走,榮寬一路提着東西在後面一聲不響地跟着。

水桃聽他半天沒動靜,回頭看去,正趕上榮寬也盯着她看,榮寬像被人發現了什麽秘密,忙低下頭,躲過水桃的注視。

水桃見狀,沒話找話道:“榮寬公公,我搬出去,你們要常來,免得我一個人寂寞”。

榮寬有點讪讪的道:“您如今是主子,我們是奴才,夏常在有事吩咐便是。

水桃感到一絲疏離,這就是一件事情的兩面性,有好也有壞。

水桃心裏還是歡喜的,皇上不是說了嗎,忙完這段就來宮裏看她。

春怡宮主位是宋昭容

宋昭容此刻正歪在榻上,才用過午膳,每日這個時候,早歇晌了,今個心裏有事。

旁邊的貼身宮女如嫣道:“娘娘,一會夏常在就要到了,定會來拜見娘娘,娘娘是見還是不見”。

宋昭容撇嘴道:“左不過一個宮女,懷了皇上的孩子,立刻就身價百倍”。

如嫣道:“那奴婢一會便說娘娘睡了”。

宋昭容懶懶的道:“說讓她好好在宮裏安胎,不要到處亂走,省得出了什麽岔頭,皇上和皇後娘娘那不好交代”。

說到這,又恨恨地道:“都是季寶珠那狐貍精,為了讨好拴住皇上,才鬧了這麽一出,有了身孕推到我這裏,真真可惡”。

說着,又把季寶珠恨起來。

44兩個賤人

春四月,吹面不寒楊柳風。

後宮到處是柳綠桃紅,嫔妃們經過一冬的歇伏,也三三兩兩出來,觀花賞月。

冷宮

一間暗黑發黴陰冷的屋子,一鋪舊炕上,坐着個披頭撒發的女子,眼神呆滞。

看守冷宮的老嬷嬷指了指道:“這就是昔日的徐修容娘娘”。

德妃不敢相信,好好的人到了這裏,竟變成這樣。

那老嬷嬷看她不信道:“修容娘娘自打進來,就不聲不響,飯來了就吃,吃完就這麽幹坐着,整日不說一句話,好像受了刺激”。

德妃對老嬷嬷道:“你先出去,我和她有話說”。

那老嬷嬷躬着身子,道;“娘娘說話,老奴在外面給您守着”。

說着出去。

德妃上前,彎腰低喚了聲:“徐妹妹”。

徐修容驚恐地看着她,不答。

德妃又喚了聲:“徐妹妹,你好好看看,是我,別怕”。

徐修容定睛看了好一會,突然蹦出句:“德妃姐姐”。

德妃松口氣,好在她還認識自己。

在徐修容待罪期間,帝後正值盛怒之際,她不敢靠前,怕惹禍上身,等了這段日子,風聲平靜了,她才買通了看守老嬷嬷,悄悄過來。

對徐修容謀害錢才人,還扯上三皇子的死,她半信半疑,不為別的,就為這事是皇後委了季寶珠辦的,她才不信。

德妃怕時候長了有人來,忙說明來意,道:“徐妹妹,本宮一直不信是你謀害了錢才人,就是想知道這是真的嗎?”

徐修容眼珠動了動,搖搖頭,緩緩地道:“不是我幹的,妹妹怎麽會做這樣蠢事,可是皇上他不聽我辯駁,皇後娘娘本來就對我看不上眼,自然不會向着我說話”。

德妃看徐修容腦筋尚清楚,又道:“那妹妹可猜出是什麽原因,致使妹妹進了冷宮”。

一提起這個話頭,徐修容眼中一下子閃出憤恨,一字一頓道:“是季嫔”。

德妃詫異道:“季嫔雖與妹妹素日不睦,可也不至害妹妹如此”。

徐修容污穢的臉上滿是怨毒,雙眼噴出火來,脫口道:“還不是她那酒裏下了藥,迷惑皇上,讓我知道點破,她才借着錢才人的事,假公濟私,陷害我”。

德妃直起腰,恍然明白這事原委。

冷笑兩聲,道:“原來是這麽檔子事,我說這事蹊跷,妹妹這一說,本宮才明白”。

随即德妃冷笑着道:“季寶珠啊季寶珠,你個賤人,這回我讓你好看”。

才徐修容一怒之下脫口而出,不計後果,此刻,方才想起,季寶珠的威脅。

忙驚慌地搖手道:“姐姐,不是,不是的,姐姐”。

德妃看她表情瞬間變化,不由納悶,徐修容不想報仇,将季寶珠問罪,一解心頭之恨。

德妃轉念,徐修容呆在冷宮呆怕了,于是安慰道:“別怕,徐妹妹,你把事情來龍去脈詳細和我說來”。

徐修容搖搖頭,身子往後挪去,像是受了驚吓,道:“妹妹胡說,妹妹胡說,姐姐別當真”。

德妃有點摸不着頭腦,才看徐修容是清醒的,怎麽眨眼功夫人竟吓成這樣,難道是季寶珠使了什麽招數。

于是上前半步,離徐修容近點,勸道:“妹妹別怕,說出來本宮給你做主”。

徐修容方才沖動之下,想和盤道出,此刻沖動勁過去,仔細回想,不行,不能說,萬一抓不到證據,季寶珠就會反告自己誣陷。

想到這,忙搖頭道:“妹妹瞎說的,才不做數”。

德妃懊惱,這眼看着徐修容就說了,不知為何又咽了回去。

從冷宮出來,德妃仔細回想,方才徐修容說話時是清醒的,不像是胡說,難不成季寶珠淫心大,為拴着皇上,真做出這等下作之事,這事十之七八是真的,徐修容沒必要說謊。

德妃在屋子裏枯坐,苦思怎麽才能讓皇上知道,突然靈光一閃,有了,四月二十八是自己的生日,皇上一定會來,到時……,德妃得意地笑了。

季寶珠害得自己在人前沒了面子,這個梁子算是結下了,借着這個事搬倒季寶珠,出出心中這口惡氣。

四月二十八

秋月宮

德妃自上次因為季寶珠事被皇上申斥,一下子失寵,皇上至今沒來過她的秋月宮,今兒她特意吩咐禦膳房做了一桌子菜肴,派宮女請皇上。

德妃今兒穿得喜慶,绛紅繡牡丹織金錦對襟宮裝,金銀絲綴珠子的月華裙,高绾飛仙髻、斜插金點翠雙蝶簪。

看見蕭昂進門,德妃眼中隐有淚光,在加上她生得嬌小玲珑,額外使人憐惜。

蕭昂剎那仿佛看見十年前正值青春妙齡的德妃,那晚,含羞坐在那裏。

蕭昂心動,微笑道:“愛妃讓朕想起從前”。

德妃嬌嬌怯怯預行下大禮,被蕭昂一把攔住,道:“今兒是愛妃好日子,免了”。

二人攜手入席。

德妃今兒故意不讓宮女們侍候,只和蕭昂二人單獨對坐。

蕭昂看燈下德妃一如當年初嫁時嬌美含情,惹動情懷,親手斟了杯酒,道:“朕記得愛妃初入王府時,膽怯羞澀,那晚朕對愛妃諸多不忍,千般小心,愛妃還是受了驚吓”。

德妃想起自己大婚初夜,恍如昨日,輕嘆了聲:“日子過得真快”。

蕭昂舉杯向前,道:“朕敬愛妃一杯”。

德妃受寵若驚,探過頭去,借着蕭昂的手把酒喝掉,蕭昂仿佛又見那嬌羞女孩,慌亂的模樣,實在令他心軟,可一想到德妃現在尖酸刻薄,蕭昂心中卻彌漫着一股失望情緒,道:“愛妃從前的樣子真好”

德妃注意到蕭昂表情瞬息變幻,又聽到蕭昂的話,皇上的心思也猜出□分。

德妃眼中晶瑩閃亮,柔聲道:“臣妾知道皇上喜歡原來的懵懂少女,臣妾變了,可入宮後皇上也變了,皇上不在盯着臣妾看,年複一年,宮裏又有那麽多的妹妹,皇上在也看不見臣妾了,臣妾想着、盼着皇上那日想起與臣妾共度美妙時光,可臣妾等得……”,德妃說不下去了。

蕭昂看德妃依舊嬌美的容顏,卻不經意間看見眼角淺淺的皺紋,心中感嘆,不禁動容。

這時,一聲童稚含糊不清的聲兒疊聲喚道:“母妃、母妃”。

一個五六歲的男孩蹒跚上殿,身後跟着個三十左右的婦人,二皇子的奶娘。

蕭昂一瞬間觸動心底的柔軟,張開雙臂,柔聲召喚道:“過來,睿兒”。

二皇子睿卻搖搖晃晃徑直奔母親過去,德妃攬過去慈愛地看着他道:“睿兒,叫父皇”。

二皇子睿神情有異于常人的呆滞,卻扭臉不去看他,蕭昂心中愧疚,謂德妃道:“好好撫養,缺什麽短什麽問皇後要”。

德妃突然生出股怨怼,缺什麽,皇宮中什麽都不缺,缺的是親情,睿兒生出到現在皇上可曾真正看過他,可憐的孩子。

德妃對奶娘道:“帶殿下回去”。

奶娘過來,牽起二皇子的小手離開,蕭昂看着睿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殿門口,五六歲的孩子智商不及二三歲,走路尚不穩,蕭昂一股挫敗感。

德妃看蕭昂臉上陰晴變化,些許腦意,聲兒也變得冷清下來,道:“皇上飲一杯臣妾宮裏的酒,雖不及季嫔宮中的,可卻是清純什麽都沒摻的”。

蕭昂正側頭看二皇子的離去的背影,聽見德妃聲調變化,轉過頭來,見到的是現在的德妃,那含羞帶怯的少女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世俗的美麗女人。

蕭昂頓時興趣索然。

勉強喝了德妃遞來的酒,寡淡五味,德妃也看出皇上興致不高,又斟酒走過蕭昂身旁,依偎在他身上,道:“今兒是臣妾生日,皇上在飲一杯”。

蕭昂就着她的手又喝了一杯,這酒卻是不如季寶珠宮中的,也許是自己的心境和面對的人不同。

德妃怨怼,聲兒兀自高了些,道:“臣妾的酒是沒有什麽夾帶的,沒摻了別的”。

蕭昂本來身子半倚着,突然坐直身子,側臉看着德妃,這眼光冷得德妃身子一抖。

蕭昂平淡聲道:“愛妃卻不是從前的模樣”。

站起身,朝宮門外走。

德妃想攔着,知道皇上的性子,任誰都攔不住的,失悔自己不該破壞氣氛,在這難得的好日子說,現成的機會多的是,遂深深懊悔。

德妃望着蕭昂毅然決然的身影,心中怨毒。

蕭昂出了秋月宮,吩咐太監道:“去熙和宮”。

熙和宮和秋月宮是相隔甚遠。

夜晚,風起,天上落了雨點,榮寬才要上門闩,雨燕急慌從宮門外跑進來,榮寬吓了一跳,低聲道:“我還以為沒人了,剛要關門,雨燕姑娘這麽晚去那了?眼看着一場大雨就來了”

雨燕邊走邊說了句:“好姊妹有事煩我”。

就腳步匆匆進了寝殿。

東偏殿裏,季寶珠才卸了妝,寬衣準備安置,枚青掩了裏間的門,也正要插門歇息,雨燕急慌進來,道:“主子呢?”

枚青小聲道:“在裏間安置了”。

枚青看她的模樣,像是有事,便問:“什麽事?這麽急着找主子”。

雨燕聽她一問,靜下來,道:“奴婢打老遠見皇上的輿攆奔熙和宮方向來了,是不是今兒要主子侍寝?”

枚青詫異道:“今兒皇上翻得是德妃的牌子,你眼花了吧?”。

這一說,雨燕也有點吃不準,是否天黑沒看清楚,道:“可能是我沒看清”。

說着,便出門去,走到門口嘴裏猶自言自語道:“可我明明看見是皇上的輿攆,燈籠上的字沒錯的”。

季寶珠此時并未睡去,聽見雨燕和枚青的對話,大驚失色,今兒是德妃的生日,皇上怎麽會不留在德妃宮中而來自己的熙和宮,還大半夜的匆忙過來,有什麽事不能等到天亮。

季寶珠眼光慢慢移向裝着酒壇子的櫃子裏,頭腦中晃動徐修容和德妃身影交替出現。

徐修容知道自己的事,又無證據,必然不敢和自己叫板,但她要是鼓動德妃,以德妃的性子,又深恨自己,不會就閉眼過去的。

皇上一直冷着德妃,今兒她要是誣陷自己就是個絕好的機會,德妃的肚子藏不住二兩香油,一定是出了問題。

季寶珠想沖動下抱着酒壇子把酒倒掉,可那樣蕭昂會起疑,而且上次明明沒有喝光,蕭昂還玩笑着說等朕下次來了接着喝。

季寶珠抱着酒壇子如燙手的山芋,放到哪裏都不是,真想摔碎了,可那樣就更加心虛露出馬腳。

季寶珠正無計可施,聽聞大門外車辇聲已到門前,季寶珠素手掀起窗簾一縫隙隐身後面,朝外看,熙和宮外燈火通明。

随即傳來叩門聲,榮寬小跑着從下處出來。

拉開門闩。

VIP最新章節 45一對孽緣

蕭昂轉過影壁,就見從正殿出來個宮女,蕭昂認識,是季寶珠貼身宮女名喚枚青,顯見是急慌中起來,身上穿得單薄。

近前跪下見駕,蕭昂問:“主子呢?怎麽不出來接駕?”

枚青聲兒有點抖,道:“奴婢主子……”,有點期期艾艾,蕭昂從她身旁過去,大步向內殿走去。

蕭昂進到正殿,看東間門虛掩着,直奔過去,一下子拉開,撲鼻一股子酒味。

借着昏黃宮燈,蕭昂見季寶珠衣衫不整,斜卧于榻上。

蕭昂走近細看,季寶珠臉頰胭脂色,眉眼惺忪,半阖着,呈現一派醉态,嘴裏咕唧着什麽,蕭昂俯身貼近細聽,像是說:“好酒,皇上”,蕭昂手觸到她臉頰滾燙。

回身看枚青跟在身後,厲色道:“主子怎麽會這樣子?”

枚青惶恐跪下,叩頭道:“皇上恕罪,娘娘想是思念皇上過甚,

才會一個人喝悶酒,喝着喝着就醉了“。

飄忽燭火下,蕭昂臉色忽明忽暗,聲兒冷得吓人,道:“們這幫該死奴婢,要們做什麽,不會勸着點主子”。

枚青吓得體若篩糠,牙齒打着顫,連連叩頭請罪。

蕭昂不耐煩道:“還不去把主子喚醒”。

未等枚青喚,塌上季寶珠微微睜開眼,看一眼跟前人,一眼見皇上在,立刻酒醒了大半。

驚吓得一骨碌跌在地上,忍住青石磚地磕疼,支起身,惶恐地叩頭道:“嫔妾罪該萬死,不知皇上駕到”。

蕭昂冰冷略帶嘲弄眼神落在她頭頂,季寶珠趴伏着,看不見,就聽輕飄飄聲兒:“季嫔行為不撿,皆宮人之錯,着宮女枚青杖斃”。

這輕輕一聲,卻似驚雷,在季寶珠頭頂滾過。

眼看着枚青被兩個太監架着往外走,掙紮着回頭望着主子,高聲喊道:“主子保重,奴婢不能侍候主子”。

拖出裏間門口,枚青悲哀眼神最後望了主子一眼。

趙勝等都在外間,見此情景齊齊跪下,哀聲一片。

季寶珠仿佛此刻才夢醒過來,跪爬到蕭昂腳下,拉住他明黃龍袍一角,涕淚交流,哀求聲凄凄慘慘,“皇上,這都是嫔妾錯,皇上繞了枚青吧”。

蕭昂甩脫她手,看也不看她,朝外就走。

季寶珠跪爬向前,在身後哀告道:“皇上,是嫔妾之罪,繞了枚青吧”。

蕭昂腳步未有絲毫停頓,出了殿門,季寶珠爬起身,跌跌撞撞地追了出去。

枚青被太監拉到院子裏就要行刑。

此刻,大雨傾盆而下,前方宮燈在雨霧中發着微弱亮光,一抹黃傘轉瞬消失在宮牆外。

季寶珠不顧身上被雨水淋濕,踉踉跄跄一直追到大門口,蕭昂擡腿上輿攆。

季寶珠已追至輿攆跟前,雙膝跪下,拉着蕭昂袍子角,哭着苦苦哀求,“皇上,罰嫔妾吧,處死嫔妾吧,嫔妾願一死換回枚青命”。

蕭昂一把拂開她手,冷聲吩咐道:“去錦華宮”。

季寶珠還試圖扯住蕭昂袍角不放,怎奈輿攆前行,把她拖出幾步遠,跌倒在泥水裏,眼看着輿攆越行越遠。

猛烈暴雨聲間或夾雜着滾滾驚雷,而這一切聲音,聽在季寶珠耳朵裏,卻只剩下一個聲音,枚青撕心裂肺慘叫聲。

季寶珠爬起來,哭喊着,跌倒,爬起來,走三兩步又跌倒,最後一步步,向前爬着,暴雨傾盆,蕭昂車辇行出很遠,他回頭看一眼,只見身後遠處一白點被混沌暗黑吞噬。

暴雨整整下了三日,天空才露出亮色。

季寶珠醒來已是三日後

她虛弱地喚道:“枚青、枚青”。

趙勝、春財、榮寬、雨燕、芳春都守在床前,獨獨沒有枚青,那熟悉親切臉,陪着她走過苦難。

季寶珠閉上眼,不願睜開,一滴淚順着眼角流了下來。

衆人想起枚青,都傷心難過,跟着流淚,雨燕忍不住走出內殿,在廊下悄悄哭泣,很久,才擦幹眼淚,走回寝殿。

趙勝禀了皇後娘娘,派了太醫過來,這二日來得都是姓鄒禦醫。

為主子請脈,鄒禦醫看着帳子裏昏沉中季寶珠,直搖頭道:“心病,非藥醫”。

雨燕等求太醫開幾劑藥,鄒太醫無奈地道:“光吃藥不濟事,娘娘要有求生意願才行”

春財、枚青等苦苦央求着,鄒太醫才勉強開了藥,想多半沒用,安慰這些忠心奴才吧。

太醫才走,就有乾清宮太監崔公公傳旨,季寶珠人事不省,只好由太監宮女們跪地代接。

崔公公聲兒尖利:“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充容季氏行為失檢,罰俸三月,禁足半年,欽此”。

衆人都懵了,主子都不知能否醒過來,這不是雪上加霜,皇上是成心想要了主子命。

随後,崔公公又傳聖上口谕:撤熙和宮小廚房,高嬷嬷和劉嬷嬷另調別宮。

高嬷嬷被楚昭儀要了去,劉嬷嬷被曹貴人向皇上撒嬌要了去。

高嬷嬷和劉嬷嬷不敢耽擱,忙回下處收拾了,提着包裹,來向主子辭行。

看見二人,雨燕垂頭喪氣地朝裏搖搖頭,道:“主子至今只醒來一次,又昏睡過去”。

二人只在門外給季寶珠叩頭,二人心裏一樣想法,在找個像季嫔這樣主子這宮裏怕沒有了,深以為憾。

雨燕等送了二人出門,二人看這情形,怕也回不來了,都用袖子抹淚,各奔自己新主子去了。

榮寬把主子藥拿去禦膳房煎,左等不回,右等不回,把雨燕急得讓芳春出去大門口看了好幾回,好容易榮寬見了影子。

雨燕埋怨道:“早上喝藥這都快下晌了,誤了時辰”。

榮寬一向性情随和,很少着惱,此刻卻異常憤怒地道:“禦膳房鍋竈都讓那些有寵妃嫔站着,們宮根本沒人理,好容易等到一個有點良心,看奴才等得太久,才給煎了”。

雨燕一邊把湯藥倒入碗裏,一邊犯愁說:“這可怎麽辦?”

芳春在旁邊小聲道:“會煎藥,可以在宮裏煎”。

雨燕眼睛一亮,道:“這倒是個辦法,小廚房封了,可鍋竈還在,用小銅爐子煎藥”。

乾清宮

蕭昂負手來來回回地走,張德全知道皇上一這樣,就是心裏有事,不用問也知道一定是為了季嫔。

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瞧瞧皇上臉色難看,又咽了回去。

蕭昂又來來回回十幾圈,張德全終于忍不住道:“皇上,季嫔娘娘沒犯什麽大錯,禁足半年皇上懲戒是不是……”,下面有責備皇上之嫌,張德全适時收了口。

蕭昂收住步子,站定,眼神吓人,雙手攥得死死,恨恨地道:“當初季雲海逼朕納他女兒為妃,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朕當年迫于無奈,立季寶珠為妃”。

張德全接過話茬道:“皇上當年上演了一出季妃寵冠後宮戲,而讓季妃嬌寵過度,無視宮規,縷縷做出出格事,皇上以此為由,将其打入冷宮,脅迫季雲海交出兵權,化解了危機,聖上英明”。

蕭昂卻搖搖頭,望着頭上屋頂,深吸了口氣,沉沉地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張德全心想接下來皇上卻對季家女動了真心,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蕭昂道:“一定會以為朕心狠,可……”。

蕭昂痛苦地長嘆一聲道:“可朕是君王,若讓季寶珠生了皇子,季雲海這逆臣就會東山再起”。

張德全低聲道:“老奴明白”。

蕭昂閉上眼,少頃,道:“不明白”。

張德全深宮多年,悟出一個理,這宮裏容不得半分心軟,也許就是因一分心軟,多少人為此喪命。

張德全看皇上臉色陰沉得可怕,搖搖頭,道:“老奴是太監,感情事不懂”。

高處不勝寒,蕭昂心裏話有時只有對這不算是真正男人說一說。

蕭昂又問:“季雲海現在如何?是真病還是裝?”

張德全道:“那人說,像是真病了,很久沒出屋子,也不見外人”。

蕭昂沉思,半晌道:“讓他盯緊點”。

“遵旨”張德全答應一聲。

熙和宮

寂靜異常,人人臉上愁雲密布,主子昏睡三日。

掌燈時分,雨燕俯身塌前,察覺主子呼吸有點粗重,忙喚芳春移過燈盞,主子臉上緋紅,雨燕伸手摸了摸,滾燙,頓時慌了,喚春財。

春財跑進來,一看,道:“不好,主子燒成這樣,馬上找禦醫才行”。

雨燕着急道;“這麽晚了,如今主子正禁足,誰肯理”。

春財想想也是,道:“皇後娘娘怕已歇下了,不如求求淑妃娘娘”。

後宮淑妃協理,雨燕一想,找淑妃娘娘是個法子,道:“那就求淑妃娘娘”。

春財急忙去了,大半個時辰,帶着個禦醫來。

雨燕也不認識,給主子請了脈,那姓程禦醫道:“娘娘病勢沉重,需馬上用上藥”。

說着,開了幾劑藥,榮寬一路小跑拿着方子去司藥司,那裏淑妃已關照過,拿出藥,自己回來煎。

芳春煎好藥,雨燕喂了主子服下去。

VIP最新章節 46斷臂之痛

雨燕和芳春一夜不敢合眼,一直守到天亮,雨燕聽帳子裏主子呼吸平穩,才直起腰,看芳春熬得眼都紅了,輕聲道:“你去睡吧,我守着”。

芳春搖搖頭,道:“我不困”。

雨燕想這也是個有情意的,走出去,趙勝三個都外間守着,怕主子夜裏不好,輪流睡了會。

聽聲見雨燕出來,春財道:“主子怎麽樣了?”

雨燕道:“還燒着”。

接下來幾日,季寶珠高燒不退,淑妃派宮女過來瞧,囑咐有事說一聲。

熙和宮的都感激淑妃,這宮裏頭這些娘娘中,就淑妃好,換了旁,早做起威福來。

三日後,芳春守娘娘床榻前,時日久了,她和雨燕也熬不住,就輪流着睡。

芳春看主子燒得唇幹裂,拿茶盅弄了點溫水,拿塊布巾沾濕了,剛想替主子擦拭。

芳春聽娘娘迷迷糊糊中嘴裏低喚:“枚青、枚青”。

一會又恨恨地道:“你好狠啊!”。

盡管芳春木讷,心中驚跳,好狠,這一定說的是皇上,芳春瞧瞧四周,寂靜無聲,放了點心。

輕輕地小心地一點點為主子擦拭,季寶珠唇濕潤了,看着不那麽難受了。

次日早,雨燕上來,二替主子用溫水擦了手臉,季寶珠燒得不似前幾日那麽猛烈,可也滾燙的,燒得臉都紅紅的。

主子長時間高熱不退,怕不是什麽好兆頭,熙和宮的奴才都犯愁,那程禦醫又過來,請了脈,看倆宮女眼巴巴看着他,雨燕問:“我家主子怎麽樣?”。

程禦醫道:“微臣開幾劑藥,試試看”。

開了藥方,程禦醫一下臺階時,嘴裏嘟囔着:“盡事、聽天命”。

這話恰巧被春財聽了,手裏端的銅爐子差點掉地上,驚得呆了。

到晚間,季寶珠又高燒起來,吓得熙和宮的都一夜未睡,守着。

好容易熬到天亮,趙勝即刻去禀了淑妃娘娘。羅禦女得信也忙過來,急得殿中央團團轉。

一盞茶的功夫,宮外太監高喊:“淑妃娘娘駕到”。

羅禦女帶着衆都出去迎候,淑妃二話不說,直奔季寶珠寝殿,直接進去裏間,撩開帳子,吓了一跳。

季寶珠臉孔通紅,雙目緊閉,喘息粗重。

淑妃顫聲喚道:“妹妹,季妹妹”。

季寶珠眼睛也不睜。

淑妃此刻也顧不上什麽,出門上了攆,奔皇上乾清宮,走到一半,忽地想起,皇上未下朝,就又折回來,去了皇後中宮,直接去了偏殿西暖閣,宮女太監也沒敢攔着,淑妃走熟了的。

陳皇後聽了淑妃所言,半晌無語,直到淑妃追問一句:“皇後娘娘,這可怎麽好,活生生的轉眼就……”。

陳皇後方道:“她這是心病,無藥可醫,除非她自個想通了”。

淑妃聽了,慢慢冷靜下來,皇後說的是,心裏對季寶珠到有幾分同情,宮裏難得有至情至性之,為了個奴婢,竟連命都快不要了。

陳皇後道:“這次打擊卻是大了點,讓她無法承受,那宮女畢竟陪着她冷宮呆過,想來情分非淺”。

又隔了會,陳皇後悠悠地道:“看來她對皇上還有癡心,若心死了,就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重生八零俏佳妻

重生八零俏佳妻

前世,盛寧懵懂無知,是從小背負不堪名聲的‘壞人’。被好友陷害,被心愛的人辜負,最後孤苦無依,凄慘而死。
當她重生回1983年,她一定擦亮眼睛看人,認認真真做事。這一世,她再也不讓妹妹因她而死,這一世她要成為文工團最驕傲的那朵玫瑰。一個優秀的女兵,孝順的女兒,合格的姐姐。且看她如何破釜沉舟,救妹妹于水火之中。力挽狂瀾,帶着全家一起改革開放,致富奔小康。虎視眈眈,誓要拿下冷面軍長,傳說中的活閻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