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賀嘉時對母親與陶英過去的故事有些好奇,還想問些什麽,秦言卻顯得興致缺缺,于是他只能沉默了。
他一直在秦言這裏住到了年初十。
他們白天一同做題、學習,晚上就一塊兒看看電影與動漫,甚至就連夜裏也依然睡在一張床上,只不過,賀嘉時的手再不敢搭在秦言的身上了。
他們誰都沒提過那個幾近失控的夜晚,勉強維系着彼此間的和諧與親密,可兩個人都清楚,有些東西已經變了。
或者說,早就變了。
後來,老太太又打來了一次電話,催他回家去,賀嘉時每次都說“好好好”、“
是是是”,可一直臨近開學,都未曾回家一趟。
這些天,他沉溺于與秦言一起編織的溫馨夢境中,就再不想回到賀軍那個冷漠無情的家裏了。
更何況,他根本放心不下秦言。
可到後來,就連叔叔嬸嬸的電話都打到了賀嘉時這裏,勸他快些回去,總待在同學家裏,到底不算什麽正經事。
賀嘉時被他們啰嗦得腦子都快要炸了,于是就更加不想離開了。
可秦言卻說,“你還是回去吧。”
賀嘉時一愣,他自嘲地笑笑,伸手想摸摸秦言的發絲,卻被秦言不露聲色地躲開了,“秦言,我為什麽不走,你難道不懂麽。”
秦言頓時有些慌張局促,心裏千般萬般的念頭,也只剩下一句,別說了,千萬別說出來。
兩個人沉默了許久,秦言方長長呼出口氣來,“我懂,他們對你不好,你回去就是受罪。”
賀嘉時盯着秦言的眼睛,仿佛要将這個人看透、看穿,而秦言在這樣的眼神下竟顯得有些惶恐,他低下頭去,不敢與賀嘉時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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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止這樣,還有呢?”賀嘉時淡淡地問道。
秦言忍不住向後縮了縮,他猶豫着,“我……我不知道。”
溫暖的燈光把秦言的臉映襯得很溫和,讓賀嘉時心也不禁軟了。他蹲下身子,他攥住秦言的手,仰視着他,過了許久,終于搖搖頭,說,“不,言言,你知道。”
其實這些年裏,賀嘉時已經很少叫秦言“言言”了,尤其在外面的時候,兩個人總會以全名稱呼對方。而唯有特別私下的時候,唯有他們格外需要彼此的時候,賀嘉時才會拾起秦言的小名來,像現在這樣的叫他。
秦言心髒一顫,他的嘴張了一下,頃刻間,像是于心間渺小角落隐匿的骨諾米牌終被上帝之手推動,一個接着一個地迅速坍塌下來。
只是片刻,徒留斷壁殘垣。
賀嘉時的話說得不清不楚,可只是一個瞬間,秦言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秦言忘了收回自己的手,依舊被他攥着,兩個人的體溫都很高,也不知是誰的手汗,濕溻溻的,混在一起。
賀嘉時接着說,“我想跟你在一塊兒,就像咱們說過的那樣,一直一直在一塊兒,我要纏你一輩子。”
秦言的臉色有些難堪,他彎了彎腰,一邊揉着自己的睛明穴,一邊無奈地說,“賀嘉時!那都是開玩笑的!我們……我們……”
秦言本想說些諸如“我們不能這樣”、“這不正常”的話來,可他又實在說不出口。
賀嘉時依舊盯着他,突然笑了一下,認真說,“言言,那根本不是戲言。我沒當做過戲言,你也沒有。我知道的。”
賀嘉時與秦言認識了那麽多年,當了那麽多年親密無間的朋友,他知道秦言對自己不可能全然沒有一絲一毫的感覺。
有時候,賀嘉時甚至覺得,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們的心就已經連在了一起。
秦言痛苦地搖了搖頭,終究沒把硬話說出口,“你以後……你以後就不會這樣想了。你現在還什麽都不懂……我們以後的路還有很長很長……”
賀嘉時忍不住嗤笑了兩聲,他沒放過秦言,反而步步緊逼,“秦言,你早就知道了吧,知道我喜歡你。”
秦言像是被雷劈了一下,他渾身一抖,這才抽回自己的手,把汗随意往身上一抹,大聲喊道,“你在說什麽瘋話!”
他們早就對彼此說過“喜歡”,甚至是“愛”,可他們太了解對方了,秦言分辨得出,彼時與此時所言,是全然不同的“喜歡”。
賀嘉時被秦言的反應刺痛到了,他亦向後縮了縮,可他只退縮了幾秒鐘,就更近地貼了過來。
他抓住秦言的肩頭,一雙眼睛鷹隼一樣盯着自己面前的人,篤定地說,“秦言,你肯定知道。”
秦言有些無措,也有些迷茫。
心中像是突然形成了一個空洞,随後一點點放大,放大,再放大,直到他再抓不住絲毫的頭緒。
他腦海中空空的,最後,便只剩下賀嘉時篤定的那幾個字,“你肯定知道。”
是啊,怎麽可能不知道。
怎麽會不知道。
他向來聰慧,向來敏感,他一早就知道賀嘉時對自己的迷戀非同尋常,亦早就發覺了自己對賀嘉時的依賴。
更何況那晚那輕輕一個吻,還是賀嘉時雙腿間陡然升起的溫度……
這一切都太不正常了。
那些被秦言自己刻意聽之任之的親昵,早就在彼此生命中留下了暧昧的種子,長成了拔不掉的樹苗。
可他不敢承認,不能承認,承認了,就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賀嘉時第一次沒理會秦言的痛苦與掙紮,他死死盯着秦言的臉,一字一句地說,“你知道我心疼你,喜歡你,舍不得你,所以處處拿捏我。”
“你知道我拿你沒辦法,什麽事都只能順着你。”
“可是秦言,我很難受”說着,賀嘉時拽着秦言的手,摸向自己的心口,秦言用力想掙脫開來,可賀嘉時卻緊緊将他扯住,把他的手覆在自己劇烈跳動的心髒上面,而後輕聲說,“秦言,別再裝了,你答應也好,不答應也好,你給我痛快話吧。”
“我受不了你這樣。”
秦言被賀嘉時直白的話語刺痛,也被他點醒。
他不想失去賀嘉,他是如此貪戀着賀嘉時的溫暖,沉溺于現實的溫度。
他不想承認這份為世人所不容的感情,卻更不想推開這個自己最為珍視的人,所以只能自己騙自己,演着一出尴尬而虛假的戲,可到最後,卻連自己都騙不過。
這些天,賀嘉時陪他演,陪他裝,假裝什麽都沒發生,裝作一切都很正常,可這一切,又何嘗不是對賀嘉時的傷害呢?
秦言做不到從此當個同性戀,與賀嘉時像普通情侶一樣的相愛、接吻、甚至是上,床。可他又不願意把一切都攤開了說,哪怕是拒絕賀嘉時,讓他從此斷了念想。
他只是裝作什麽都沒發生,吊着他,戲耍他,不接受也不拒絕。
想到這裏,連秦言自己都覺得自己太過分,他怎麽是個這樣的人呢。
他怎麽能這樣對待這世上對他最好的賀嘉時呢。
秦言低下頭去,不再看賀嘉時的臉,好久之後,方拿出一副輕松的語氣,說,“你別再胡說八道了,快回家去吧。”
賀嘉時怔了幾秒鐘,自嘲地笑笑,沒再堅持,輕聲說,“嗯,你說得對,是我腦子犯抽了。”
“那麽,再見,打擾了你那麽久,我也該走了。”
說完,他走到電視櫃前,朝陶英的遺像鞠了一躬,而後換上衣服,打開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秦言的心乍一下就冷了下來,到最後,四肢都僵硬了。
他木木地望着窗外,夜幕已深,唯有一片寂靜。
作者有話說:
嘿嘿嘿,我開始暗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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