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沖洗過後,秦言怏怏地趴在賀嘉時懷裏。被賀嘉時這一通折騰,秦言的困意消散了,可渾身卻更加疲憊酸痛了,他百無聊賴,只得與賀嘉時大眼瞪小眼。
賀嘉時的指尖輕輕揉搓着秦言的肌肉,試圖緩解他的不适,說,“你剛剛不是很厲害麽,小狗。”
秦言瞪了他一眼,雖氣惱,卻拿他沒轍,索性不理他。
賀嘉時笑得餍足,說,“言言,你真好。”
秦言“哼哼”了兩聲,“就現在好麽?”
賀嘉時揉揉他的腦袋,“當然不是了,你什麽時候都好。”
秦言“嗯”了一聲,摟住賀嘉時的脖子,親親他的嘴唇,說,“你知道就行。”
賀嘉時怔了幾秒鐘,他當然知道了。
秦言對他的好,他一輩子都還不起。
翌日,賀嘉時很早就起了,如今他離開了N市,沒辦法再跟着阿扁做裝修隊,頓時便失去了一大筆收入。
他不願閑着,也不敢閑着,他欠了秦言太多,不能再花秦言的錢了。
他也曾四處找過小裝修隊,可人家要麽不肯要學生,要麽一整個裝修隊都是知根知底的老鄉,全國各地接活兒,不固定在上海一處。
做不成老本行,賀嘉時只得另覓他處。
好在,他是個剛剛高考完的學生,上海又是個服務業發達的大城市,有不少餐館都打着幫扶大學生的名義剝削年輕勞動力。
賀嘉時在市區一家菜館裏找到了份後廚幫工的工作,他的工作難度不大,無非是洗土豆、削土豆、切土豆,當然,有時候他也會處理蓮藕和胡蘿蔔。
上海的夏天又潮又熱,後廚就更甚了,至少也要四十度。
賀嘉時在家裏雖然一直擔負着燒菜做飯的職責,可從未如此近距離地接觸過餐館後廚,一進屋,就熱得滿頭大汗,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領他進來的廚子看了他一眼,一笑,“這就受不了了?在竈臺前站上一上午,你就知道什麽叫火爐煉獄了。”
賀嘉時沒吱聲,蹲在地上,左手拿起土豆,右手抓着個鋼絲球,吭哧吭哧地刷了起來。
等到土豆、蘿蔔、生菜等一幹蔬菜都清洗完,就可以進入下一步驟了,削皮。
一個動作持續地久了,賀嘉時的手腕酸得要命,他苦苦堅持,總算将手裏的活幹完,還要繼續切菜、備料,一步接着一步,仿佛永遠幹不完一樣。
這家餐館不大,味道也不算上佳,卻勝在地理位置優越,毗鄰市區幾個高級寫字樓,每每到了中午、傍晚,便有一茬又一茬的年輕人蜂擁而至。
賀嘉時從早忙到晚,等到快九點了,老板才終于大發慈悲,讓廚師給大家炒幾盤菜,準備下班回家。
賀嘉時在後廚聞了一天的菜味兒,熏得反胃,看到桌上擺的那幾盤兒雜七麻八的亂炖,頓時覺得煩膩從胃裏一路冒到了嗓子眼。他連忙擺擺手,說,“不用了不用了,家裏等我回去吃飯呢。”
老板擡起頭,瞅了他一眼,狐疑地問道,“你家住上海?”
賀嘉時一愣,“不是不是,我……我老婆也要來上海念大學,我倆一塊兒租了個房子,他在家等我吃飯呢。”
老板“哦”了一聲,念叨着,“瞧你個鄉下人的窮酸樣,你還能找到老婆?”
賀嘉時臉色一變,也沒吱聲,拿起包就走了。
從市區回家,要乘小一個鐘頭的地鐵,賀嘉時站了一路,一直到走進家門口了,肚子裏的火還沒順過來呢。
回到家,他剛想躺床上歇會兒,秦言就把他拽了起來,“洗澡洗澡洗澡!一身油煙味兒。”
賀嘉時心裏火大,又舍不得對秦言發脾氣,只能悶着頭進了衛生間。
等到洗漱完,身上清清爽爽不油膩了,賀嘉時卻突然覺出肚子餓了。不過,秦言估計早就吃過了,他懶得再開火做飯,便沒再理會咕咕作響的肚子,倒頭就要睡下。
秦言蹲在床前,看了他一陣子,問,“你是不是沒吃飯?”
賀嘉時困極了,閉着眼沒講話。
秦言親了他一口,說,“起來吃飯吧,我剛剛都熱好了。”
賀嘉時一愣,他明明知道自己在餐館打工,怎麽偏偏知道自己沒吃飯?
于是,賀嘉時睜開眼睛,也親親秦言,小聲問,“你怎麽知道我沒吃晚飯?”
秦言笑笑,“看你憋了一肚子火呗。你餓肚子的時候,最容易發火。”
賀嘉時讪讪地笑了兩下,又聽到秦言說,“還有啊,我猜你想早點回家陪我,沒在餐廳裏吃。”
賀嘉時張開嘴,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知道抱住秦言,反複親吻着他的發絲。他想,所有的言語都不足以表達一二,這世上怎麽會有秦言這麽好的人?
明明一室戶狹窄擁擠,不過幾步路的工夫就能從床邊兒走到廚房,可賀嘉時非要牽着秦言的手。
秦言在廚房裏撐開餐桌,與賀嘉時一同擠在桌前,看着他将自己吃剩下的土豆絲一掃而光。
明明圍着土豆工作了一整天,可賀嘉時偏偏覺得,只有自己吃的這盤土豆絲,才是世上最與衆不同的。
他的秦言與世上的任何人都不同,他們的感情與世上所有情侶間的都不一樣,所以就連簡簡單單的一道家常菜,在彼此心裏,也是最獨一無二的。
吃過飯後,賀嘉時沒有起先那麽累了,他摟着秦言在床上說了會兒話,這才知道秦言也找到了新工作。
秦言靠着華師大準大學生的名號,憑着自己精湛的寫小廣告功力,以及娴熟的家教套路,終于俘獲了一名小學生家長的心。
教不了高中沒關系,只有一個客戶也沒關系,上海的收費高,一小時足足有一百塊,比N市多出了一倍呢。
秦言很滿足于自己“事半功倍”的狀态,喜滋滋地對賀嘉時說,“你看,我厲害吧?”
賀嘉時笑笑,“厲害,言言最厲害。”
一天又一天,不分刮風下雨,賀嘉時都會早早起床,随着大部隊一起趕到地鐵站,在地鐵裏擠成沙丁魚罐頭,然後按時到餐館打工,最後披星戴月地回家。
而秦言也沒閑着,上午收拾收拾家務,準備準備課程,下午還要去小學生家裏講課。
他不滿足于這區區一個學生,于是每天都走街串巷,看到三四十歲的家長或是買菜、遛彎兒的老頭老太太,就上前給人家發傳單。要麽,他就偷偷往人家小區公告欄裏貼廣告,見縫插針,找到機會就上。
大人們看他一身學生氣,又是華師大的準大學生,大多不會為難,頂多說句不需要,也多是好聲好氣的。
功夫不負有心人,一番努力後,秦言終于迎來了自己的第二個小學生。
于是,秦言的收入倍增。
上完課,秦言還時不時要去菜市場買趟菜,他廚藝比不上賀嘉時,簡簡單單一道家常菜,随随便便一個湯,就要花上大半個鐘頭的時間。
不過他也不在意自己費時費力。他希望賀嘉時辛苦了一天,回到家能吃上自己做的菜,喝到自己燒的湯,他們的日子不容易,卻是有滋有味。
每天晚上,坐在餐桌前狼吞虎咽的賀嘉時都會憤憤地想,“我這麽窮酸,偏偏有老婆,你個開飯館的瞧不起誰啊?哼哼。”
七月流火,天氣轉涼,轉眼就該開學了。
他們一前一後去學校報到,又退了這套租了一個月的小房,離開前,心裏都帶了幾分悵然若失。
這一個月的時間,他們是這把這裏當做了家。
家裏的那些鍋碗瓢盆,終是帶不走了,加上那些雞零狗碎的雜物,通通都留給了房東。
作者有話說:
就有老婆,氣死你,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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