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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景回酒店房間從行李箱裏拿了幹淨衣服換上後,直接對滿面複雜的老父再次發問:“爸,一起去豐陽?”
老爺子全程沒癱沒倒,可見心髒承受能力相當不錯。這樣一來,去豐陽,他就更覺得穩當了。
賀鐘哲恍若未聞,只坐在躺椅上,邊喝着熱茶壓驚,邊從窗口探出頭瞅了眼樓下孤零零的兩輛警車,覺得不可思議:“出了這麽大的事,怎麽就派了這麽一點警力。”
賀景看他一眼,手拿剪刀剪去紅線上腐爛髒污的段節,如今物資緊俏,好東西自然要重複利用:“現在還能派出兩輛車,已經不錯了。如果沒料錯,現在全國各地的警力都已經忙瘋了。”
賀鐘哲在這空檔已撥出了好幾個電話,裏面有昔日舊友,還有生意夥伴,明敲暗打,終于打聽了一些信息。他這些年的上流階層沒白混,而越有錢的人也越怕死,舉家搬遷的都有,得出的結論是:天下大亂。
手腕上的紅線和黃符被珍而重之地細細系牢,他當然知道這些東西的可貴,此時看兒子,就像看仙童一樣稀罕。
良久,終是嘆出一口氣:“這世道,去哪裏不是一個樣。”吹去茶面上的一絲茶梗,“聽你的,就去豐陽。”算起來,也有好幾年沒踏足那裏了。
其實從早上起,事情就已經隐隐不可控了。有人在微博上放了一個十幾秒的視頻,沒多久就有了破萬的轉發。
鏡頭雖然抖得厲害,但還是拍到了長舌怪物當街傷人的一幕,正巧人群裏有不怕死的悍勇之士,随手拿了一根鐵棍就上了。場面一時極為混亂,尖叫聲、哭聲、喊聲,拍視頻的人也在奔逃,但沒多久,鏡頭又轉回去了,一步步靠近圍觀中心。
最後的特寫非常清晰,比特效電影還真實。
躺在地上的怪物腦袋往裏凹陷了一大塊,已是面目全非,天靈蓋都好像碎了,地上慢慢流淌着一些色澤暗沉發青的液體。最匪夷所思的,是那條超乎常理的暗紅舌頭,本來軟塌塌地垂在一邊,尖端竟開始以不同幅度一下一下地上揚,顯然還沒死透。
也就一剎那的事,先前掄棍子的勇士在旁邊冒了一句國罵,随即迅雷不及掩耳地給怪物補了一棍。力道之大,碎骨可聞。
這個視頻的瘋狂轉載只是一個開始,随後網上又開始流傳一個PDF文件,上面記錄了近一周全國各地的公安出警工作,統計數量總和竟是多達五千多例。并附上,這還不是完全統計。
賀景前幾分鐘還能看到這兩個事件霸占着熱搜榜,他重點關注了一下那個“掄棍勇士”。若無意外,這種人在末世裏,應該會得到一些超凡饋贈。等和宿舍群裏的劉億他們幾人聊過近狀後,熱搜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撤了,再找也只能找到一些似是而非的只言片語。
但是這并不能阻止廣大人民群衆的互相交流。
劉億拍了兩張他家倉庫的存糧和正在施工的裝修工人,行動力極強。程維新對他媽軟磨硬泡,家裏無法理解他為什麽要給家裏的窗戶和防盜門做雙層加固,直到程維新把網上的視頻和文件擺在他們面前,這才松口。秦柯那邊是一個訓練室,少年滿頭大汗,眼角還有一塊青,樂呵呵地說從今起要臨時抱佛腳。
此外,秦柯給賀景發了一條私信:“賀神,晚上找你聊點事。七點行嗎?”
賀景估摸那時候他應該正在去豐陽的路上,回道:“好。”
不僅是他們的宿舍群,還有班級群、社團群、親友群,手握截圖和保存了視頻的人,已經将信息傳播開去。恐慌在人的心裏埋下了一粒種子。
想只手遮天的某些人還是太異想天開了,這世上多的是變數,以及有心人。
網絡上的事件發酵賀景沒再管,他手裏有自己的事要忙活。從他這裏去豐陽要跨一個地級市,自駕車要小半天時間。出發前的準備必不可少。
之前賀景買符紙和朱砂,是從學校足足坐了一個多小時車,才在犄角旮旯找到的一家壽衣店。那家壽衣店主業是賣花圈,店員翻遍雜庫,給賀景湊了一箱黃符紙。從昨天下午到今天,賀景馬不停蹄地借此地更濃一分的靈氣繪制符篆,此時,已經只剩一小沓了。
他理所當然地向賀父提出符紙的要求:“朱砂也不夠了,還有紅線。如果可以,能有桃木就更好了。”
賀鐘哲見識過這些東西的厲害,不管什麽要求,當即應下,叫手下保镖去跑腿。
保镖有幸在今早趕去賀鐘哲身邊時看到了很了不得的事情,雙手接過兩個三角符的時候都是小心翼翼的,貼身放在胸口的口袋裏,路上撫了一遍又一遍,确定這護身寶貝還在。
辦事時自然盡心至極,他知道那邊是急着用,有個輕重緩急。于是收集到紅線和朱砂,他就先回一趟酒店,一紮一紮的符紙付了運送費讓人送貨到指定地點,到了下午兩三點,硬是從郊區的果林和農家收購,想法子運了一車的各色桃木回來。甚至還從一個老鄉家裏,高價購得了一把擺着玩的桃木劍。
賀景新做的法線夠粗夠牢,足足兩根四米長,差點耗空法力。賀鐘哲看到兒子竟是放血來制“法器”,心疼不已:“小景,歇歇,歇歇吧。”他一點不和剛剛趕到的鑫火酒店董事長客氣,“我記得你珍藏了不少百年的靈芝和人參,去,舀點給我來。”
鑫火董事長早查過了餐廳裏的監控:酒店裏入住的客人變成怪物,把服務員吃了,然後又被合作夥伴的兒子滅了。這件事簡直魔幻。而警察的反應也魔幻,只在獲悉怪物和被襲女子的身份後,做了一些現場勘察筆錄。他們對于怪物的死狀好奇度大于這件事情本身,畢竟頭顱脫落脖頸連鋒利的鋼絲也不一定能辦到。
監控模糊,不在現場的人,根本看不清賀景用了什麽東西。
當時一個高個子警察眼睛通紅:“這種東西太難弄死了,局裏好幾個兄弟都遭了殃。”
賀景早早離開事情的漩渦中心,一點沒想參與進去。他做的事稱為見義勇為也不為過,警方自然不會過多為難他一個學生。想了想,甩了個理由:“我看電影和小說裏的那些喪屍怪物都有要害,就想法子把它頭弄了下來。看來有效。”
賀景自稱為一個“普普通通”的學生,能滅掉怪物只是運氣使然,幾個警察雖然不怎麽信,但手裏的任務一個接着一個的,這邊禍端已除,也算是多得了一個“斬首”成功的參鑒,給隊伍吃了點定心丸,于是無法多留,拉走兩具屍體,整裝待發。
鑫火董事長自進房後就沒少打量這位大侄子,百年的人參和靈芝不是不能拿出來,但他人老成精,肯定要得點特別的好處。
賀景從那些特制的盒子裏感覺到一兩股不錯的靈氣。
有好東西。
于是他親自去挑,挑完立馬看見鑫火董事長一臉的肉痛。
“這株帶火色的靈芝,超過兩百年份,采摘至今不過一個月,是我從某個地下拍賣會裏,好不容易得的。”
難怪。賀景拿人手短,抓了一把辟邪符給他。
這下輪到賀鐘哲肉疼了:“嘶,不過一個破靈芝,你少給他點。”雖然,他知道自家兒子準備了滿滿一包。
沒等鑫火董事長再碘着臉開口想要那種神奇的紅線,就被賀鐘哲一把推出去了,關上了門。
他們早就換了一個大套間,裏面什麽東西都是齊的,拿過臺幾上的破壁機,賀景也不管暴殄天物了,把靈芝丢到裏面,點擊啓動,一陣攪動,整棵巴掌大的靈芝成為粉碎。
賀景去細看,只見粉渣裏隐隐透出點靈光,不再猶豫,倒出來和着滾燙的開水直接沖泡。放涼的間隙,手中将挑揀好的桃木料子單獨拿出。細心的保镖給他找來鋸子,在看賀景切割出兩片矩形的半寸厚薄木片後,有樣學樣,主動接過這一任務。
賀鐘哲把公司的俗務卸給了副總,做起了甩手掌櫃。無事可做,這時切切叮囑:“靈芝水,快喝吧,要涼了。”
賀景食指在玻璃杯上輕輕扣響,粉渣霎時盡沉于杯底,他仰頭喝下數口,一抹嘴角,閉目打坐。
半小時後,賀景再一睜眼,眼底已有一分喜色。身體靈力回滿,看來天材地寶們也慢慢開始現世了。
也不停頓,一只狼毫筆拿在手裏,沾了朱砂,凝神靜氣,靈力從指尖引到筆尖,再傳到桃木片上一個個爆破和切割的符文上。這是另一種符篆,以特殊木片做媒介,來實現黃符紙所不能實現的功能。
靈力有限,賀景做了五張,就停下了。
趕在天黑之前,一輛大型銀灰色SUV駛出A省省會,真正趕往豐陽。
這一夜,發生了幾件大事。
例如,某國活火山爆發,火山灰噴發高度近萬米,大片鄉村和城市被淹沒,酸雨連綿,死傷生物無數。全球各地數座大山脈發生不同程度的山體崩塌,滑坡和雪崩頻現。地球板塊運動異常,有部分地區陸地分裂,河湖逆流,海平線升降不穩。顯然,地表正在形成新地貌。
晚飯是在車上解決的。車裏一共四個人,司機老張,保镖趙庭,賀鐘哲,以及賀景。
賀景暑假裏已經拿到了駕照,前半程就是他開的車。輪換後,差不多七點的時候,秦柯給他發來信息:“賀神現在有空嗎?”
賀景發過去一個“嗯”,緊接着一條視頻邀請就過來了。
賀鐘哲吊着眼睛來看:“誰啊。”
賀景:“同學。”說罷按了接通。
秦柯那邊應該是室內,亮堂堂的,開頭就是給賀景拜了個早年,沒多磨蹭,直切正題。
“賀神,你給的那種符,真是太有效果了!”
賀景對着鏡頭一挑眉,示意他繼續說。
秦柯臉上尚有後怕:“你一共給了我十一張,我回家後,以防萬一,立馬給我爸媽和老哥都分了兩張,讓他們貼身攜帶。就今天早上,我爸身邊的一個秘書,不知道發了什麽癫,砸了辦公室裏的一套杯子,完了轉過身就要往我爸身上撲,保镖一時不察,沒來得及攔住。”
說到這裏他的眼睛放光,“誰知道,他剛碰到我爸,就發出尖嘯,像觸了電一樣跳開。後來就表現出特別忌憚我爸的樣子,保镖開了好幾槍他都行動自如。我哥後來正中眉心給了他一槍,但他還是能動。”
秦柯手舞足蹈地比劃:“我哥很聰明的,他把符扔到那個秘書身上,符紙立馬燃出熱焰,這才死透。”
賀景聽完,問道:“傷人了嗎?”
秦柯有點難過:“有兩個保镖都被咬傷了。這種東西像病毒一樣,是會感染的。”
賀景:“所以你們把他們怎麽樣了?”
秦柯:“綁着,關起來了。他們是為了保護我爸才受傷的。”
賀景搖頭:“遲早,他們也會變得和秘書一樣。”
秦柯:“那……那賀神你有辦法嗎?”他有一點期待。
賀景還真沒有。他想起那個有點異常的成郭,也不知道現在是生是死。
見賀景搖頭,秦柯就不再多問,轉而道:“我三舅爺爺是天一派道士,一向癡迷符篆道法。他特別想見見你。”
這裏面的一些曲折他沒說,總之要是賀景不答應,他肯定也不會多要求什麽。
賀景能猜到一點,只道:“我現在有事要做,外面也不安全,不用見了吧。”
秦柯接受了這個結果,而後像是剛剛察覺賀景這邊不大正常的光線:“賀神你是在車上啊。”
賀景點頭:“符篆的事我研究尚淺,但正如你三舅爺爺所說,道統是正的,依着去畫制成符,效力不會差。”他看着秦柯,“我覺得他老人家肯定能做到。”
挂掉視頻後,秦柯撓撓臉,也算是給了老爺子一個肯定的答複。周圍坐着的幾個親人看他的眼神都帶着一絲嫌棄。
賀父全程聽在耳朵裏,心底泛起絲絲驕傲。
夜晚的危險是無法預計的。
所以餘下的三個多小時,賀景一邊吐納,一邊感知着周圍。
“前面停了兩輛車。”開車的老張略疑惑地開口。他提前得過吩咐,路況有什麽異常,就提前說出來。
那兩輛車好死不死,一前一後挨得不近不遠,中間的空檔并不足以讓他們的車通過。
通過這條偏僻道路,再往前一直行駛,就是豐陽了。
賀景睜開雙目,閃過一道精光,啓唇:“張叔,麻煩開到最高檔,穿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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