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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景心下詫異。

在他的記憶裏,豐陽這邊本不該這麽早就有邪物入侵。

他本能地想到來此地的那晚,路邊停着的兩輛車。如果照着末世初期的邪物智力,按理是不可能沿着公路走六七十公裏到達這裏的。

不過要是邪物進化,這就不好說了。

若真是進化過後的邪物……賀景看了看手中的桃木劍,如果對上,就當是給他試劍了。

擡手在門口布上一個辟邪陣,又抽出一條新做的法線給趙庭:“幫我照看一下他們。”

趙庭一接過就氣勢洶洶地擋在了賀父和老張的身前,包攬道:“沒問題。”

賀景提着劍,走出了院門。

此時天色漸暗,正是邪物隐匿和作惡的好時候。他凝神聚氣,偏過頭,視線鎖定了一個方向。

“嗬嗬……”

“咔喳……”

賀景越靠近那個方位,能聽見的聲音就越清晰。屋主人顯然已經遭遇了不測,窗戶上破了個大窟窿,從外面看過去,屋裏漆黑一片,像是一個惡魔,貪婪地朝着外界張開大嘴。

等他走近到一定距離,那聲音戛然而止。

果然是進化過的邪物,已經開始提防起了未知的危險,或者是說,它對新鮮血食的欲望更大了,更貪了。

不過這樣也好辦。

賀景直接散符于身前,以身為餌,等着邪物撞到他的劍上來。

“噠……噠……”

一團黑乎乎的身影慢慢爬動到房門口,還未及顯出整個身形,這東西就張牙舞爪地朝着賀景的方向彈跳過來,邪異的口中還殘有未咽下的血肉,一條長舌恣意地伸展出全部,像是要把人直接吞吃入腹。

迎面而來的,是一股濃重的血腥氣。

賀景冷眼看着,微微側身,一個伸臂,桃木劍尖頂着一張剎火符迅速點指于邪物額前。

“嘩”地,符燃。

劍尖下移至邪物口鼻處,手腕轉動做了一個削剜的動作,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伴随着物體落地的聲音,一條小兒臂長的舌頭“啪嗒”躺在了地上,像蛇的斷肢一樣掙紮扭動了兩下,就沒了動靜。

斬舌。

邪物生前應該是一名長發女性,它的頭部因為毛發旺盛而燃燒得很快。失去舌頭使它痛苦萬分,于是它也跟人一樣不由地将兩只烏青的手掌觸上臉部,手掌也跟着燃燒了起來。

“嗬啊……呃啊……”

沒過多會兒,這只邪物就不再動彈。焦黑的頭顱碳化,變成拳頭大的一團。

賀景的剎火符原本沒有這樣厲害,此次,應該是借了桃木劍的勢。

越過地上的屍體,賀景到屋裏查看了情況。不出所料,無一生還。一男一女都被啃食了許多血肉,腔子都被扒開了。女的可能還有一口氣,但是這樣的傷勢,勢必會異變。

賀景沒有去看那女人眼中流下的淚水,只在經過她身旁時,給了她一劍,作為痛苦的了結。

剛走到院子前,賀景就蹙起眉,他直奔向前踢開院門,只見賀父和老張都已跳出了陣,一個無頭屍首歪七扭八地躺在地上,趙庭一腳踏進菜地裏,腳邊是一顆邪物的頭顱。

見了賀景,三人都齊齊松出一口氣。

“我、我把這怪物殺了。”趙庭是個膽大的,把腿從菜地拔出來後,猶探身去瞧地上的東西,撥弄了一下,“死了,死得透透的。”

他一手抓着法線的一頭,無頭屍頸部切面平整,作案工具顯而易見。

“呼……”老張壓下心裏的驚悸,他頭回見這種世面,先前只在酒店裏聽過別人議論,現在完全相信了,“這是什麽妖怪啊。”

賀景:“人變的妖怪,不是你殺它,就是它吃你。”他看向趙庭,“東西好用嗎?”

“好用好用。”趙庭面帶喜色,“這法器,可比刀斧要強,跟砍瓜切菜似的順暢。”

賀父站在那裏應和他:“小景你剛剛是沒看到,小趙那身手,一腳就把怪物踹倒了,幾拳打得它是一點招架不得啊。以前在我這兒工作,倒是沒看出來這麽勇猛。”

老張也呵呵地笑:“那妖怪來的時候,我都差點要吓破膽,幸好小趙挺身而出啊。”

趙庭被誇得不好意思:“我既然承諾過,肯定要好好保護你們。那怪物踏進陣法後沒過多久就又可以行動,我想着不能坐以待斃,手裏有法器就有底氣,一咬牙一跺腳我就上了。”

他被賀父後一句話說得愧疚,想了想,還是解釋道,“有多大的力量就承擔多大的責任,還有知恩圖報的道理,我沒怎麽念過書,卻也是明白的。我現在的福緣是賀少爺給的,做人,得記得恩德。”

賀景贊賞于他的坦誠,問道:“你獲得的是哪方面的法門?”

趙庭正色:“上面說,這叫做鍛體之法。”

雖然趙庭有了本事,說了要保護他們,而自家兒子又那麽厲害,安全方面的問題暫時用不着擔心。但是賀父一晚上都思慮重重,做菜時也有點三心二意,時不時還看看自己不怎麽順當的雙手。

無它。他就納悶了,守着院子的時候他也在,那道白光他也瞧見了,怎麽他就得到什麽所謂的奇遇法門呢。

年紀大了?

才五十來歲啊,不能夠吧?

其實老張還比他年輕一兩歲。

這樣一想,心裏總算好受一些。

接下來,他就炸鍋了。

賀景在卧室聽見這動靜時,還有些稀奇。照他爸的功力,炸鍋這事兒,不應該存在啊。

然後他就聽見賀父在那兒高興地喊起來了:“哈哈哈,小景,快過來看啊。哈哈,我就說,我就說嘛,這樣好的法門,我也該有一個啊。”

賀景看到賀鐘哲時,他都在那兒跳了,手舞足蹈的。鍋裏的菜傳來糊味,賀父全然不顧,雙掌在身周揮舞,跟着一起跳竄的,還有兩朵燦爛的火花。

賀父得到了一門控火術。

這值得他高興一晚上了。

半夜裏,他突然敲響賀景的卧室,搓了搓手說:

“你弟弟和梁阿姨還在家裏,我得把他們接過來。”

現在外面的情況已經人心惶惶,越來越多的真相曝露于人們面前。梁芮照着賀父的吩咐,早就把賀楓禁在家裏不讓他再出門,成箱的食物和水運進別墅裏。

之前沒去管他們母子是因為怕給賀景添麻煩,但現在形勢越來越危急,自己又有了能力作為倚仗。賀父在房裏刷了半天手機,才意識到外面真的亂套了。

當街發生好幾場大規模的惡性鬥毆殺害事件,警察出動都沒制得住,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子彈都殺不死的怪物在城市各個地方出沒,水泥地上還留存着血漬和毛發。有記者想實時為群衆報導,卻被突然沖出來的怪物裹住了脖子,血濺鏡頭。

有人覺得外面不安全,就老老實實呆在家裏,但是他們顯然低估了怪物的能力,怪物可以從外面破門破窗而入。而且誰都不能保證,你身邊的親人朋友,會不會也是披着人皮的怪物,下一秒,就向你伸出獠牙和舌頭。

賀父是會使用網絡的,現在網上的消息紛至沓來,五花八門,政府一看壓不住,到現在給出的應對辦法還只是少出門,說是官方已經形成了清剿小組。但那些警力死了一茬一茬的影像圖片可做不得假。看到後面,他終于坐不住了。

賀景知道賀父是個很大男子主義的人,要他抛妻棄子,絕對不可能。賀景小的時候,梁芮從不曾以刻薄刁鑽的後媽形象來對待他,而賀楓,也确實算是他從小看着長大的。

原本,賀景就有把他們好好安置起來的計劃。

“小景,用不着你跟我一塊兒冒這個險,我一個人去就行。”仿佛是怕賀景誤會,賀父連忙說出自己的來意,“我就是來跟你說一聲,趁着天黑,我就打算走了。”

“你怎麽去?”

“車我要用,老張得跟我走。”賀父也覺得自己的要求有點過分了些。一輛車,這在末世也是可以逃命的東西啊。

賀景捧着一杯楓糖水喝了一口,手指輕敲床板:“現在市裏比豐陽這樣的小鎮可亂多了。”

賀父聳拉着眉:“誰說不是。但總不能我在這兒活得悠哉,一點不管他們母子的死活。這樣大的亂子,我真不相信短時間內政府能有辦法平得下來。”

他做出一個誇張難言的表情,向賀景洩露了一件事:“我有個老朋友是在首長家裏做私廚的,據他所知,那位首長,家裏多少的防禦力量也沒防得住,一家老小,死得都快沒人了。幸好我那朋友有事回了老家,否則也要喪命。”

這跟賀景今晚從秦柯那裏得到的消息一致:有位大人物遭殃了。

他沉吟了一會兒,跟賀父說:“把趙庭也帶上吧,算是個幫手。”

賀父立馬道:“那這兒不就剩你一個人了,別,你一個人太危險了。”也不知是不是大男子主義又發作,“這事兒不用你操心,讓我來辦,我現在也是有一技在身的人了。這兩天食物的儲存我們都準備得差不多了,豐陽是個好地界,你好好呆在這裏。”

賀景因他的話而感到一些暖意。

“沒關系,我一個人可以應付得了。”他把一些辟邪符和法線拿出來交給賀父。

這兩天他又做了五張爆破桃木符,給身具控火之術的賀父用卻是沒必要的,就交到了趙庭手裏。

“希望你可以在路上護持他們一二。”

賀景的話說得很克制。沒有命令,也沒拿情面說事。

因為末世到後來,想要驅使別人替你辦事,尤其是有能力的人,除了利益,什麽都不頂用。

或許現在的趙庭顧念情分會幫他們,但将來呢,誰都說不準。

趙庭已經幫了賀景一次。而第二次,賀景會付給他一些酬勞。

五張爆破符。裏面幾乎蘊含了賀景目前一次性能用出的全部法力,中級符篆的威力一大半能激發出來。換趙庭這個力量強者在路上出手幾次,應當是足夠的。

趙庭把木符接過來,眼中閃爍的興奮和真誠不作假,胸脯拍得很用力:“這個任務我接了。”随後低聲又補充說,“其實沒有酬勞的話也沒關系,我要還賀少爺的恩,只是出幾次手,根本還不完。”

賀父在一旁瞪眼:“那把酬勞還過來?”

趙庭又不是不識貨的人,重新拿出來的時候別提多不舍。

賀景:“算了,留着保命吧。”

趙庭喜笑顏開。

想了想,賀景提醒他:“弄把趁手的兵器,會更好地發揮你體能上的優勢。”

趙庭當即拿了把老竈旁砍柴的斧頭,到院子裏去揮練了。

老張頗有些羨慕地看着這兩人。

因為白天被靈氣所浸潤,晚上又吃了上好的靈食佳肴,每個人到現在都還很有精神。淩晨時分,一輛車駛離豐陽小鎮。

走前,賀父數次欲言又止,最後只是背過身,沖賀景喊了一聲:“好好照顧自己,好好活着。”

之後,賀景這邊就将滿屋的蔬果收入空間,一些吸飽了靈氣而變異的草木也沒留下一根。而那些之前屯下來的物資,賀景想了想,保險起見,也收了一大半進了空間。他瞄準了那戶被邪物所害的人家,從其倉庫裏,開出了一輛五菱榮光。

末世中的人們在逃脫邪物之口生存下來後,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食物。

前世的賀景沒有空間,即便能通過自己的冒險探索得到糧食,也不方面大量攜帶,甚至為了躲避別人的觊觎而去挖地三尺掩埋食物。

此時有了空間,不把它裝滿,賀景都覺得對不起這樣逆天的金手指。

他把老宅的院門重新鎖住,開着半舊的面包車,幾乎跟随賀父他們的腳步,馳騁在公路上。

後半夜快到天亮的時候,一個漆黑的人影走至老宅前,盯着那把鎖,不知呢喃了什麽,然後從旁邊的牆上敏捷地越進院裏。

那人影在院中走了兩步,若有所悟地低笑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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