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圓月恐懼(六)
趁着搶來的這點時間,一行人步履蹒跚地前行在愈發狂烈的風雪之中。
見識過那個半身女人的不死之身,沒人相信那場小型雪崩能真正對這四個怪物造成什麽傷害。
所以他們要充分利用這來之不易的一點先機,盡可能地擴大成屬于他們的優勢。
他們迂回着在雪地上跋涉。
雪山本來就難行,雪有時深,有時淺,有的地方普普通通地一跨步就能越過,有的地方一腳踏上去,一條腿就陷下去了一大半。
好在大家互相扶持,行進的速度不算慢。
萬籁俱靜,一行一步,雪沙作響。
雪天然有吸附聲音和反射光芒的特性。
一地刺眼的爛銀,讓戴着雪鏡的人都難免覺得目眩,再加上身處不知前路的攀登中,實在很難不産生濃烈的寂寥和恐慌感。
所以大家盡可能靠得很近,用體溫和皮膚的接觸給彼此打氣。
南舟也沒任由江舫扛着,悶不吭聲地跟在隊伍後面。
李銀航被梁漱牽着走,忍不住頻頻回望,很是擔心南舟的身體狀況。
把南舟的手溫和攥在自己掌心中的江舫倒是輕輕哼起歌來。
是烏克蘭的民謠。
他嗓子很好,沙啞的聲音裏帶着微微的電流感,被帶着新鮮沁人的雪風一吹就輕易散開了,可落在南舟耳朵裏,聲音卻是剛剛好的,又輕又暖。
殿後的賀銀川提醒了一聲:“節省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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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舫看了他一眼,點頭謝過他的關心,繼續低低哼他的歌。
賀銀川看南舟走得搖搖晃晃,猜想他的體力也快到盡頭了,抹了抹臉頰,掐了個表,随即下達了指令:“休息!三分鐘!”
南舟特別聽話,馬上幹脆利落地往地上一坐,把臉往膝蓋上一埋,抓緊時間理順呼吸,恢複體力。
賀銀川跟戰友打鬧慣了,順手往他腦袋上呼嚕了一把,笑道:“大小夥子,怎麽這麽虛。”
南舟從臂彎裏擡起臉來看他。
他喘出大團大團雪白的霧氣,又在他的發梢上結出了雪霜,更顯得一張臉漂亮得沒什麽血色。
賀銀川有點無奈地看他一眼。
他走在最後,其一當然是為了殿後。
其二,他是想看看能讓林之淞這麽關注的人,到底有什麽特別之處。
他一度以為南舟的虛弱是裝的。
結果,一路走來,他橫看豎看,怎麽看南舟都覺得他是一個聰明又孱弱的病美人,動作甚至有點笨拙。
只是腦子好一點,林之淞至于對他緊盯不放嗎?
賀銀川搖了搖頭,想不通林之淞對南舟的針對到底是為了什麽。
偏偏林之淞又是個心思重的,不肯和他們明說猜想。
思及此,賀銀川無奈搖搖頭,邁步往前走去,挨個去查看其他人的狀況了。
陸比方先是被安排探路,又跟着大部隊急行軍,體力自然也消耗得不輕。
但他心裏還記挂着自己的責任,剛一停下來,就氣喘籲籲地去看“立方舟”三人組。
陸比方自己喘得跟個風箱似的,但和南舟帶着痛苦尾音的低喘比起來,是要好得太多了。
他忍不住想給他順順氣兒,無奈南舟大半個身體都被江舫攬在懷裏,溫柔地拍拍摸摸,他實在找不到插手的地兒。
他只好在旁提醒道:“想過副本的話,身體素質……還是要練……”
南舟又一次略略擡頭,看起來幾乎是要被過重的風鏡壓得擡不起頭來了:“……謝謝。”
陸比方笑得憨厚可愛:“不客氣。”
南舟雙手撐膝,看向自己映在雪裏的倒影。
天上月像是一只巨大的探照燈,影子怯懦地縮在他的腳下,只剩短短的一小截,近乎于無。
他這樣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後,猛然站起了身來。
……然後就因為雙腿發軟,徑直往後跌去。
幸虧江舫接得快,用腳尖墊了一下他的膝彎,往懷裏一勾。
兩個人在松軟雪堆裏抱着滾了兩圈,才堪堪剎住下滑的趨勢。
巡視一圈、又和周澳單方面拌了兩句嘴後才折回來的賀銀川看着突然滾在一起的兩個人:“……”
他問:“怎麽了?”
南舟從江舫懷裏擡起頭來,說:“不能這樣一直走下去。”
賀銀川:“你有什麽辦法?”
南舟說:“我們分開走。”
賀銀川第一個反對:“不行。我們不能落下一個人。”
南舟氣喘未平,但眼睛裏是不容置疑的神色:“這個,不是商量。”
賀銀川注視着這個體質羸弱卻又機敏警惕的年輕人,一面擔心他是為了怕自己的體力拖累隊伍,一面又有一個聲音暗自告訴他,他不是這樣天真且甘願就死的人。
賀銀川:“你說說你的安排。”
南舟:“我,還有舫哥,離開你們。兩隊人,分開走。”
那一瞬間,本來就對兩人身份有些心照不宣的懷疑的“青銅”,結合之前那臺被發現的錄音機,頓時以為他們是察覺到身份即将敗露,想要找個借口逃離隊伍。
林之淞走近了些,口裏呵出大片霧氣,遮蔽了他眼裏帶着懷疑的光:“你們打算去哪裏?”
雖然問的是“你們”,但他的眼睛,始終只落在南舟一人的身上。
南舟張口道:“找這山上可以紮營的地方。”
……這可太像随便找來搪塞、用以逃脫的借口了。
梁漱問:“……你們不打算繼續往上爬了嗎?”
南舟:“一味往上爬,沒有意義。”
南舟:“山頂,未必真正有他們在意的東西。”
這話說得有些沒頭沒腦。
賀銀川皺起眉來:“他們不是說,吃人的月神就在山頂嗎?”
南舟:“他們還說,不能冒犯月神,所以誰上山他們就要殺誰。”
風雪過處,一片寂然。
賀銀川皺起眉來:“你是說,他們在撒謊?”
南舟說:“我不知道。”
南舟又說:“但我知道,他們不想讓我們上山。”
……這不是很明顯嗎。
南舟說:“……可他們自己又經常上山。”
在和他們的對話中,他們提到會定期巡山的事情。
正是因為得知這群怪物會巡山,他們才不得不放棄原地駐守的幻想,選擇聲東擊西,支開他們。
然而,從當時起就一直在觀望三人神情的南舟覺得很奇怪。
……他們在談起巡山時,眼睛都是統一望着山上的。
好像他們的職責,就是要巡從他們的駐紮地到山頂的這一段距離。
至于山下,如果沒有入侵者出沒的痕跡和證據,那是不值得他們分神去兼顧的。
證據就是他們就連聽信他們的情報、下山搜尋時,也留了兩個人在原地看顧小樓,生怕他們到山上去。
“他們在恐懼什麽。所以一面恐吓其他登山者,山上有月神,不許上山;一面又追殺真正想要上山的人。”
“所以,山上或許有什麽對他們來說很重要的、不可侵犯的東西。”
“那東西未必在山頂,因為如果真的在山頂,他們大可以直接守在上面。”
“所以,我想去找找,從4513米的海拔開始,到山頂這段距離間方便紮營、歇腳的地方,看看會不會有什麽線索。”
不得不說,就算南舟真的打算找借口離隊,這也是一個很好的理由。
而且,南舟的猜想,不過是猜想。
這并不值得大家傾巢出動,進行驗證。
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分出兩三個人去證明這個猜想,大部隊還是以登山、搶占高處為主。
賀銀川無言以對,轉而問江舫:“你要和他一起去嗎。”
南舟剛才沒有問過江舫的意見,此刻也扭過頭去看向他。
江舫笑着聳聳肩:“我的榮幸。”
賀銀川微嘆一口氣,知道這是說服不了了的意思了。
他看得出來,江舫雖然聰明,卻是實實在在的南舟至上主義者。
他向後吩咐道:“小陸——”
江舫擺一擺手:“不用。我們兩個去就行。”
……這是打定主意要和他們分道揚镳了。
李銀航自然清楚自己要站在哪邊。
她剛想跟過去,卻被南舟的一個手勢制止了。
他平淡卻直接道:“現在我沒法保護你。而且,舫哥只照顧我,就已經很累了。”
南舟轉向賀銀川,說:“幫忙照顧一下我們銀航。等到任務結束,我們會去接人。”
江舫也笑眯眯的:“銀航,聽他們的話。”
……口吻宛如爸媽放學來接你。
李銀航收住了邁向他們的步伐,思忖半晌,乖巧應道:“喔。”
賀銀川定定凝視着南舟。
他隐藏着淡茶色風鏡下的眼睛很冷,沒什麽感情,但很清透。
賀銀川直覺,他們并不是想逃跑。
他們是真的想再找一條破局之路。
……
望着趴在江舫肩上的南舟二人離開的背影,梁漱好奇地詢問李銀航:“你們之前是朋友嗎?”
李銀航據實以答:“不是,進入這個游戲的時候我們才認識。”
林之淞望定她的眼睛:“那你對他們了解多少?”
這不加掩飾的話外之音,忽然就叫李銀航有點生氣。
她沒有疾言厲色,卻鮮明地表現了自己的立場:“——他們是好人。”
梁漱聽出了她話裏的反感和抗拒,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林之淞,提醒他收斂點。
林之淞閉了嘴,卻想到剛才江舫用冰鋤釘入女人後心時的動作。
行雲流水,毫不拖沓。
……對方雖然不是人,江舫看起來也不怎麽像。
至于南舟……
向來對自己的記憶力頗為自信的林之淞第一次感到懊惱。
他絕對,絕對,是見過南舟的。
只是那印象淡淡的,就和現在,他隔着飄飛如鵝毛的大雪、看向南舟背影時一樣。
影影綽綽的,只隔了一層,卻始終難以勘破真相。
嗆了林之淞一句後,李銀航後知後覺地有了點悔意。
自己還在受着他們的保護,何必要搞這麽僵呢。
身為抱大腿十級學者的李銀航随遇而安,飛快地揭過了這一章,主動道:“我們出發吧。”
……
廣袤的雪峰上,本就渺小至極的八只小螞蟻一上一右,就此分道而行。
不多時,天地之間,能确證南舟和江舫彼此存在的,就只剩下他們身體交合處的一點暖意。
南舟趴在江舫後背,兩腿盤在他的腰上。
他輕聲問:“我重不重?”
江舫單手遞了一片壓縮餅幹過去,言笑晏晏:“可以從現在開始努努力。”
南舟躲在他身後,輕輕地咬着凍得堅硬的餅幹,并撣掉落在江舫肩上的餅幹屑。
和賀銀川一樣,他們的目标也是相當清晰。
平闊、背風、遠離碎石地和積雪帶、擁有窪地溪流的地方。
在這海拔4000米以上的地帶,大多數登山隊會一鼓作氣,發起對山頂的沖鋒。
所以能滿足相關條件的位置并不多。
南舟已經從極度的肌肉酸痛和呼吸困難中恢複得差不多了。
他本來可以下地,陪着江舫一起趕路。
可近在咫尺地聽着江舫略沉重滞澀的呼吸聲,南舟摸了摸心口位置。
……他覺得不很舒服。
是因為海拔提升、距離月亮更近了嗎?
他拽拽江舫的衣角:“要休息。”
江舫問他:“累了?”
南舟:“嗯。”你累了。
于是,江舫找了一塊避風的岩石,剛好夠兩個人藏身的大小,才把南舟妥帖地放下來。
因為放下的角度不大對,江舫沖鋒衣的肩帶勾住了南舟的防寒帽,把他的帽子扯了下來。
江舫失笑:“抱歉。”
他撿起帽子,揭開南舟的風鏡,撐起帽檐,指腹沿着南舟的耳朵輕輕滑下,将防寒帽戴回了原位。
然而,不知道是哪裏來的沖動,江舫沒有停下手。
他将防寒帽一路向下拉去,蒙住了他的眼睛。
……只露出了南舟的一雙淡色的嘴唇。
南舟沒有反抗,只是在模糊的視線中,有些困惑地擰起了眉頭。
江舫摘去了手套。
之所以他在看不見的時候能做出這樣的判斷,是因為,江舫在用他溫度極高的指腹,輕輕撫摸自己的嘴唇。
南舟莫名覺得,這個場景有些熟悉。
好像以前的某個時刻,也有這樣一只手,在他雙眼被異物覆蓋上的時候,對他做出這樣的動作。
一下一下地摩挲,按揉,指尖輕刮過他的唇角,又用指節蹭着他的唇珠。
好像他的嘴唇是什麽了不得的一樣寶物。
他唇間清爽又帶有一點熱度的氣息回流到南舟臉上,也和那時一樣熟悉。
但……他依稀記得,曾經對自己做出同樣動作的人,明明沒有江舫這樣疲累,卻還是在他面前微微喘息着,仿佛要喘不上氣來一樣。
南舟感覺這實在有些異樣。
他甚至疑心自己是不是剛才吃餅幹,嘴角沾上了渣滓而不自知。
但他終于還是沒有動。
江舫也沒有做多餘的動作。
少頃,他将蓋住了南舟眼睛的帽子拉回原處。
南舟黑亮澄明的一雙眼睛得以重見光明。
和他對視片刻,單膝跪在他身前的江舫笑了,用已經被吹得冰冷的手掌覆蓋上他的眼睛:“怎麽還不閉眼?休息不會啊。”
在月光流轉下,江舫的笑顏帶有一種足稱絕色的輝煌英氣。
南舟的神情依舊是冷冰冰的無所謂。
他沒說什麽,拾起被他扔到膝邊的手套,為他戴上。
江舫自然沒有異議,把手主動交付到了他的懷中。
正當江舫望着他凝雪的長睫,心緒萬千時,他眼角餘光,無意在漫天落雪中捕獲到了一點殘影。
江舫反應迅速,立即壓着南舟的腦袋,和他一起徹底隐藏在了那黑色的石岩之後。
南舟不小心被他壓出了個十指交扣的姿勢,又被他摟了個滿懷。
他無聲且詫異地看向江舫。
江舫對他噓了一聲,又怕雪光傷了他的眼睛,摸來風鏡,為他戴上,才肯放好奇心爆炸的南舟出來,和他一起查看情況。
起先,看到在風雪中活動的怪物,南舟以為他們又要和那些怪物狹路相逢了。
直到風雪小了些,他才看清那形狀怪異的東西是什麽。
——有兩條伶仃的、套着黃色登山褲的雙腿,正在雪野上奔跑。
有且只有只有雙腿。
看骨盆的形狀,那該是女人的一雙腿。
這場景有些滑稽,但親眼看去,滑稽就被一股異常獰厲且怪異的恐怖感取代了。
那雙腿仿佛也有自己的靈性,跑一陣,停一陣,仿佛是在尋找目标。
南舟一邊看,一邊默默想道,這大概才是真正的分頭行動。
他看向了江舫。
江舫也正好将狡黠的目光投向了他,沖他一眨眼。
二人在極端時間內交換了意見,并達成了一致。
江舫從道具槽中取出了那個名叫【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的C級道具。
……一面小小的圓形化妝鏡。
這東西非常符合它C級道具的作用。
那就是沒什麽太大作用。
江舫背靠着岩石,把鏡子在掌心掂量一番,随手将它向後一抛——
鏡子面朝上,無聲無息地掉入了附近的雪地上。
雙腿卻像是察覺了什麽,猛然剎住了步伐,望向距離它40米開外的一塊黑岩。
——那裏倒着的鏡子,正沐浴在月光之下,朝向它的方向,折射出耀眼的碎光。
像是一個再動人不過的誘餌。
作者有話要說:
銀航小貼士:男孩子在外面,要保護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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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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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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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