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蘸水豆腐

陸如音砌的加層裏混……

陸如音砌的加層裏混入了樹枝和石頭,很大程度上提高了房子的抗壓性。

又用工業票和村民換來幾張大雨布,蓋在屋頂幾處漏雨的地方,最後再糊一層新的黃泥。

柳絮在下面扶着梯子心驚膽戰,生怕陸如音一個不小心掉下來,摔斷胳膊腿。

可結果陸如音跟只猴似的,上蹿下跳靈活得很,不一會兒就把漏了兩年雨的屋頂修補得漂漂亮亮。

“哎喲,小陸知青你這是咋的啦?怎麽弄了一身泥?”

秀蘭嬸兒挎着個籃子,覺得自己都快認不出陸如音,下工時候還幹幹淨淨一個漂亮姑娘,怎麽一會兒功夫就變成個泥猴子?

“嬸子,你找我?”陸如音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麽鬼樣子,但她臉皮不薄,所以也不太在意。

秀蘭嬸兒把“海老坦克”的事給陸如音說了,還問隊裏沒有坦克,用拖拉機行不行。

陸如音愣了半天,才知道是說海姆立克急救法,只能哭笑不得的解釋一通。

“太好了,不用拖拉機。我就說嘛,今天你給王知青弄的時候,也沒見用什麽拖拉機。”

秀蘭嬸兒一拍大腿,笑容滿面,只是在提到王金金的時候語氣中充滿不屑。

“行,那就這麽定了,這個月二十二的時候,你給咱們大家夥兒講講那個什麽海姆立克急救法,咱村子裏的赤腳大夫也去。”

“好嘞。”

七月二十二。

村民們下工後沒有急着回家,而是三三兩兩相約往大隊廣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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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廣場,其實就是一片空地,前面有一個木板搭的高臺。

六幾年的時候如果有誰犯了事,那麽就要拉到這裏來批.鬥。這些年倒是好多了,這片空地便空下來,只有在村裏有什麽大事件的時候才會派上用場。

紅太陽生産大隊遠離城鎮,村子裏的人全都相互認識,平日裏大家就上工下工吃飯睡覺,也沒啥新鮮事。

前幾天大隊長忽然通知今天要去廣場上開會,大家都覺得挺新鮮,尤其是聽說還有新來的知青要給大家補給一個“海什麽克急救法”,名字聽上去也怪洋氣的。

當然也有人不想去,累了一天還不能回家休息,還要開會,不樂意也是應該的。

陸如音将心比心,很能理解個別一臉憤懑的村民,但她全當看不見。繼續向大家講解和演示海姆立克急救法,柳絮自告奮勇來當助手,扮演被噎住的人。

別說,還真挺像。

這種理論和實踐相結合的教學方法村民們還是第一次見,因為覺得新鮮,所以大多數人聽得還滿認真。但也有人心不在焉,小聲嘀咕着什麽。

秀蘭嬸兒化身紀律委員,在廣場上來回巡視,如果有誰不認真聽講,她就上去給那人一個大腦蹦兒,清脆響亮,好像是放爆竹。

“好小子,又不認真聽講,小心哪天自己被噎住沒人救你。”

“哪有那麽巧,再說了,我被噎住也是別人救我,我自己學會了也沒用。”

被彈腦蹦兒的青年摸摸腦袋,嬉皮笑臉道。

……

講完海姆立克,陸如音又簡單介紹了幾種其它的家庭和野外急救法,比如燙傷過後應該馬上用冷水沖泡,再用冷布冷敷,然後視情況決定是否就醫,而不是塗香油、醬油,這些都是村民們日常生活中可能需要的。

開完會,村民們四下散去,大隊長媳婦卻把陸如音叫住了。

“陸知青,柳知青,今天你們辛苦了。”

大隊長媳婦端着一只瓷碗,打開蓋在上面的白布。

“你們平時也吃不到啥好東西,這豆腐拿回去打打牙祭,就當是今天的勞務費。”

鹵水豆腐白白嫩嫩,小小一塊躺在粗瓷碗裏,豆制品特有的香味直往幾個人鼻子裏鑽。

陸如音和柳絮相視一笑,今晚可以加餐了。

鹵水豆腐小小一塊,只有成人半個巴掌大小。

陸如音和柳絮一合計,這次也就沒發揚分享精神,拿回去做了蘸水豆腐兩個人吃。

辣椒、野蔥、野薄荷切末,再往裏加鹽面、醬油和醋,最後加蒜泥,一起攪拌均勻,蘸水就做成了。

可惜還是沒有豬油,否則最後往蘸水裏加一股熱油會更香。

陸如音邊吃邊想,一定要搞到豬油!她好多天沒見過葷腥了。

有些人眼饞,那也只能饞着,尤其是剛來不久的知青,拉不下臉來問兩個姑娘要她們的勞動成果。

比如王金金,她站在廚房門口,被蘸水豆腐饞得直吞口水。柳絮看不下去,問她要不要嘗嘗,結果王金金卻臉色一變,厲聲道自己下鄉是要接受再教育,不搞小布爾喬亞那套。

柳絮被氣個半死,不知道自己吃個蘸水豆腐怎麽就變成了小布爾喬亞。陸如音卻是面不改色,這些天她已經摸清王金金這個人的品性。

王金金的家庭條件不太好,因此十分自卑。起初她和柳絮都處處照顧王金金,也不太和她計較一口吃食的事。

柳絮心細,還時時注意呵護王金金敏感的內心,盡量裝作不經意分給她一些食物和必需品。

結果這還是觸及了王金金那顆敏感脆弱的小心髒,她對別人的好意來者不拒,但同時接受的好意越多,她就越嫉妒,越覺得別人是同情她。

但像今天這樣直接拒絕食物,倒也是第一次。

“別理她。”

陸如音拽拽柳絮的袖子。她不是聖母,沒興趣用love&peace感化一個鬥米恩升米仇的白眼狼。

一般的蘸水豆腐都不加薄荷,但陸如音就是好這一口,再加上知青大院門口就有好幾叢,她就順手采了來,加在蘸水中,又泡了薄荷茶。

蘸水又辣又涼,薄荷茶清爽提神,她和柳絮兩個人吃得滿頭大汗,卻又渾身暢快,就好像一天的疲憊都随着汗水的蒸發消失一樣。

但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那麽一種人,專喜歡在你暢快的時候給你找不痛快。

“陸知青,柳知青,你們吃獨食我沒意見,但你們薅集體羊毛這件事我就必須批評一下了。雖然醬油、醋和鹽都是些小東西,但再小那也是集體的東西,你們自己吃獨食,還要用集體的調料做飯,你說這是不是不合适?”

馮勝陽叼着煙卷,趿拉着鞋堵在廚房門口,臉曬得通紅,衣服上都是汗漬。

真香啊,哪怕是隔着好幾米,他也能聞見薄荷茶和蘸水豆腐的香氣。

他已經兩個多月沒吃過豆腐和雞蛋了,更別提肉,只有過年才能吃上幾片。

陸如音聽着這話差點笑出聲來。

吃獨食?薅集體羊毛?

馮勝陽可真會給她扣帽子。

這些天做飯的野蒜、野蔥全是她和柳絮兩個人下工以後上山采的,昨天她們還從河裏撈了條不小的草魚,拿回來給大家炖了吃。這時候怎麽不見有人說她們薅集體羊毛?

“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這兩天我和柳絮采的野蒜野蔥足夠咱們吃七八天,用來換一頓醬油醋難道還不夠?馮班長,你手裏這個蒜頭還是我采的呢。”

陸如音聲音涼涼,眼神涼涼,瞥了一眼馮勝陽手裏的蒜頭。

“這怎麽能一樣?”馮勝陽尖刻地說,“野蔥野蒜漫山遍野都是,随便就能采一大筐。醬油醋都是拿糧票換的,你們用集體的調料吃獨食,就得上交糧票!”

他昨天想清楚了,這裏是鄉下,離寧州市七八十公裏,就算陸如音有一個當兵的哥哥能咋樣?他是班長,是紅太陽生産大隊資歷最老的知青。

他怕啥?怕啥?

“交糧票就交糧票,但是你得說清楚交給誰。大隊長?村書記還是公社幹部?”陸如音財大氣粗,她還真不缺糧票。

馮勝陽噎了一下,才沒好氣道:“你們這些現在的年輕人幹啥啥不行,脾氣還都不小。這樣吧,這事我替你頂了,省得你受罰。但是你得把糧票給我,也好讓我給上面有個交代。”

嗬,好一幅大義凜然模樣。真把人當傻子呢。

別說陸如音,就連柳絮也覺得這話不對頭。

“馮班長這話說得可不對,搞得好像我和如音犯了什麽錯誤似的。再說了,就算我們有錯,那也是我們自己承擔,哪有讓你代為受過的道理。班長你只管和我們一起去見村委幹部,要是在村子裏說不清,那咱們就到縣裏說。”

柳絮講話的聲音軟軟糯糯,但說出的話卻條理清晰有理有據。

“行,你們兩個真行,既然二位這麽不識好歹,那就別怪我這個老前輩不照顧你們年輕人。”

馮勝陽把煙屁股狠狠撚了一撚,伸出一根髒兮兮的手指了指柳絮和陸如音。

“我現在就去向組織反應你們薅集體羊毛的事。”

“那正好,我也想向組織反映你偷集體豬油膏的事。”

馮勝陽脊背一涼,眼睛和鼻孔忽然都張得老大,見鬼一樣瞪着陸如音。

她怎麽會知道自己偷豬油膏的事?那時候他們這幫新知青可還沒來呢。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馮班長,你不會真以為自己幹得那點髒事沒人知道吧?”

偷豬油膏的事陸如音是從小說裏知道的,現在正好拿出來對峙。

“你胡說!”馮勝陽急了,梗着脖子大嚷,心中卻慌得一批。

怎麽可能呢?怎麽會被人發現呢?這個死丫頭究竟還知道什麽。

“我知道的事情還多着呢,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馮班長不會真以為自己做得那些"好事""沒人知道吧?”

馮勝陽更慌了,豆大的汗珠順着額頭流下來,鼻尖上那顆尤其大“啪嗒”一下砸在地板上。

“陸知青,我看你也是讀過書的人,怎麽能睜着眼睛說瞎話呢?算了,我今天不和你計較醬油的事,你也別到處瞎說,省得別人說你一個姑娘家家卻跟個長舌婦一樣。”

馮勝陽丢下一句狠話,狼狽不堪地跑了。

陸如音今天算是徹底和馮勝陽撕破臉皮。

這實在不能怨她沉不住氣。

因為她是在故意激怒馮勝陽。

前天夜裏,她終于攢夠80積分,興沖沖兌換了《70年代美好生活》原著,通宵看完。

好家夥,不看不要緊,一看才知道垃圾作者為了襯托何采薇在大學裏幸福生活,拼命虐待原主,原主日後掉進糞坑、毀容、失去清白全都少不了馮勝陽的手筆。

不用說,馮勝陽自然也是主角團成員之一,80年代以後在男主工廠當頭頭稱王稱霸,借錢不還,由于有逐漸舔狗的光環加持,也沒有人敢舉報他。

與此同時系統發布了他的第一個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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