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美人
“所以,目前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小媛在電話裏說得急,顯然是不想讓旁邊人聽到。
“師父還不知道嗎?陳柏青從總政會議室出來的時候,整個臉都黑了。當天下午群裏才有人爆料,說他跟HRD扯了一下午皮,終于談攏了L3的年薪。”
“L3?”李英達有些意外,沒記錯的話,自己就算降職,也還保留着在環時L5的薪水,比現在的陳柏青高出兩個等級。
小媛繼續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麽會這樣,反正聽說他氣壞了,現在倒好,坐上了師父的位置又怎麽樣,到手的年薪還不如你,看他以後拿什麽神氣。”
李英達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開心。
門外腳步聲篤定,三聲敲門聲響後,林朝陽端着一杯剛調好的冰美走到床前。
李英達正要接過,不想男人将手一縮,将杯子送到自己嘴邊。
此時已是午後,男人難得惬意,今日不用上課,恰好留出時間精力多陪陪某人。
不料某人一個人自在得很,完全不需要自己的樣子。
林朝陽看他對電話那邊笑得很開心。
“在聊什麽?”林朝陽喝了一口,方遞給他,蜷回到床上,滿眼皆溫慈地看着他。
李英達将電話舉遠,眉飛色舞:“不告訴你。”
林朝陽冷哼了一聲,他才懶得知道。
果不其然,李英達周一還沒下班,就見陳柏青氣沖沖地帶着一列人來砸場子。
按道理說,李英達的新節目《幸運大亂鬥》只配享用一間公共攝影棚,影棚位置并不好,離普工大樓至少要走上二三十分鐘。每次李英達都是坐着擺渡車去的,在車上順便核一邊節目流程和必要的臺詞臺本,這是他錄制環時以來多年養成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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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傍晚,他正跟副導演磨着臺詞,老遠看見棚裏哐哐哐鑽進一群西裝暴徒。領頭的那個氣宇軒昂,傲氣高揚,男人無須多看,便只那正是如今春風得意的陳柏青。
陳柏青雙手抱胸,任眼前工牌恣意颠蕩,幾日不見,這李英達看着更加氣色紅潤了,可他越是一副過得很好的樣子,陳柏青這心裏就越是難受。
人還未走近,他便迫不及待道:“不好意思,這個場地,我們今天要臨時用一下。”
陳柏青舉起一份公函,輕飄飄地揚在攝制組面前,節目組衆人面面相觑,每一個人敢提出質疑。
最後還得李英達說:“環時有自己的獨立攝影棚,就算要借棚,也不必來我這小破地方借。剛見你們進來時我還以為是窩土匪,你有怒氣沖我來,我們到外面說。”
男人橫眉冷對,“那我可就恭候你了。”
黃昏餘熱未褪,照在人身上,仍有些溫溫的觸感。李英達取了紙巾,見某人頭上有汗,遞過去一塊,不料陳柏青不吃這套,他只覺得,眼前男人故作友好,姿态虛僞。
陳柏青開門見山地說:“別裝了,滿公司人都知道你現在被降職,但到手薪水還是L5的主播級別。而我現在做着你以前的活,甚至比你以前做得更多,卻只拿L3,一定是你在背後搞的陰謀詭計。”
李英達噗嗤一笑,望着男人一臉較真的樣子,莫名想笑:“L3和L5區區差了不到十萬。你現在抛開本職,私下攬點私活,每個月的流水恐怕都不及十萬吧?怎麽,你很缺錢嗎?”
男人面色一愠,青筋暴起,“這不是錢不錢的事,不該我拿的,我一分不取,該我拿的,我就算頭破血流也要得到!”
李英達兩手一攤,無奈道:“為什麽你總一副總有刁民想害朕的樣子?大家出來打工,都不容易,每個月死守那麽點薪水,在上海艱難過活。做好本職已經夠累了,我實在沒工夫勾心鬥角,更沒心思管你的薪水比我多還是少。”
“你少裝無辜,”男人越說越上頭,“你現在看我徒留一個環時主播的空架子,心裏估計很高興吧?說說你又是攀了哪條人脈?哦,我忘了,你跟周麗淇私下關系很好吧?HRD握在你手裏,我看整個總政部都要給你這太子爺讓道了。”
“你不熱嗎?”李英達又将一塊新的紙巾遞出去,“你看看你,說了半天,頭上全都是汗啊。”
陳柏青走人是十五分鐘後的事。
他們具體說了什麽,棚裏的人一概不知。只看到最後男人是帶着一臉怒氣走的,反看李英達,從始至終眯眯眼笑着,望向遠方,像望着一個未長大的孩子。
章小媛當晚沒摁住好奇心,在微信上cue了一下師父。
“說說呗,師父,那陳柏青後來都跟你說什麽了?”
微信那頭的李英達才錄制完節目,方伸了伸懶腰,癱在車上冥想了好幾分鐘。
冥想結束,才舉起手機,懶洋洋道:“我們師徒情深,待在一起能聊什麽,當然是回憶前塵。”
章小媛樂了,“回憶前塵?可他走時那副氣急敗壞的樣子,可不像是回憶前塵的樣子,師父一定是說了些什麽,他才氣成這樣,聽說他回去把自己鎖在辦公室裏,到處砸東西。”
“他可能真的生病了,”李英達握着方向盤,但并不着急發車。
周麗淇就等在車庫門口。
“李大美人,捎姐姐一段。”周麗淇寵愛慣了,向來只喊他哈尼、達令、寶貝,以及美人。
李英達在衆多稱呼裏,最享受被叫做“美人”。美是應該的,美不分男女,只求賞心悅目。
他穩穩地将車停下,主動拉開車門,笑意盈盈道:“整個CYN,想讓姐姐坐上自己車的男人,排隊怕是要比黃浦江還長。”
女人笑得花枝亂顫,“死男人嘴巴這麽甜,越來越像那群臭直男了。”
玩笑開着,但話題終究還要回到正事兒上。車子才駛出車庫不到兩分鐘,園區大門還沒出,周麗淇便問道:“弟弟有手段,我居然不知道,你除了Hank,還攀上了那麽一棵大樹。”
李英達聽得迷糊,“什麽大樹?”
周麗淇一邊抹着口紅,一邊揶揄:“哎呀你跟我還裝什麽,我都懂的,只是以前低估了你,不想你人脈這麽多,還淨是大佬。”
男人不得不把車停下。
周麗淇意識到不對勁,連口紅也沒心思抹了,只問:“不會吧?你真不知道怎麽回事?”
李英達搖了搖頭,“從你一上車我就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周麗淇說:“你不知道嗎?陳柏青最初定的也是L5的薪水,和你一樣。可臨簽合同的前一天,總政處的郵箱裏發了份人事公函,點名道姓要那位姓陳的主播只享有百分之10的提薪權,這才只有L3。”
李英達說:“高層什麽時候這麽喜歡插手員工薪水了?還點名道姓,這不明顯是沖着陳柏青來的嗎?”
“所以自然是熟人相通才會做出來的事,”周麗淇盯着男人看了好一會,看他眉頭緊鎖的樣子,貌似真的不大清楚的樣子。
女人清了清嗓子,又說:“如果不是熟人打了招呼,我們總政處就按普通提薪流程走,我也沒必要跟陳柏青扯一下午。”
李英達趴在方向盤上,幽幽想了好一會兒,方道:“我大概知道,他為什麽那麽生氣了。”
回家時某人已做好了飯,林朝陽今天殺了魚,可惜魚鱗都沒刨幹淨,盛進盤子裏翻了個面兒才看到被蔥花蒜末蓋着的魚鱗。
李英達自覺放下筷子,說:“我吃飽了。”
男人悶頭刨飯,冷冷地“嗯”了一聲。
李英達又說:“那我去陪大毛玩啦。”每天飯後遛大毛是李英達的晚間必備活動。
林朝陽一臉淡漠,“遛過了。”
氣氛有那麽一絲絲尴尬。
李英達沒忍住,問:“你今天怎麽了?心情不好?一回家就黑着個臉。”
男人嚼着青菜,頭也沒擡,“沒事。”
怎麽會沒事,這明明有事,而且還是大事!
林朝陽越是這樣,李英達就越想知道他到底怎麽了。
當天晚上男人就沒抱着自己睡,李英達品出了些不對勁,要知道,往日裏數黏人,他黏自己比自己黏他更多一些。
今天卻反其道而行之,吃了飯,洗了碗,打掃了客廳,睡前寫了會教輔,改了幾篇論文,某人竟就這麽洗漱上床了。
上就上吧,還背着自己,抓着被子,一句話也不說。從前他總愛在睡前看點紀錄片助眠,如今紀錄片也不看了,倒頭就卧着,使人摸不着頭腦。
李英達嬉皮笑臉地湊過去,被男人輕輕推開。他抱上去,某人又把自己的手支開,總之就不想跟他親近的樣子。
鬧了一會兒,李英達也困了,迷迷糊糊的,還是睡了過去。
他是被林朝陽活活搖醒的。
關了燈,人臉都難看清。但李英達知道,男人此時的臉色并不和藹。
“你每天吃吃睡睡,倒是比大毛還悠閑。”話說着,一只大手掐上李英達的脖子,故作兇狠地捏了捏他脖子上的軟肉。
李英達惺忪道:“我又咋了,每天好吃好喝難道不好嗎?”
林朝陽說:“我要被你氣死了。你知不知道,你老公要被你氣死了。”
李英達一頭霧水,“哈?”
林朝陽頓了頓,把臉拉下,灰搓搓地說:“你回答我,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男人?”
“沒有。”李英達黏過去,小臉蹭蹭,“除了你,還有誰讓我黏。”
“你少來。”男人将他撅起的嘴別過去,清高道:“你這幾天經常背着我偷偷打電話,每天早出晚歸,還每天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才出門,還總是對着電話傻笑。”
李英達哈哈一笑:“林朝陽,你不會在吃我的醋吧?”
“沒有,”林朝陽将頭轉過去,可耳根處的紅隐瞞不了事實。
李英達有板有眼道:“我最近工作忙,不曾留心你,哎呀沒想到你還觀察我觀察得這麽仔細,還說沒有吃醋。”
男人咬死不松口,拿枕頭捂住頭,“你就氣我吧,把我氣跑了,我就再也不想理你了。”
“幼稚鬼,”李英達扮了個鬼臉,跨身騎在他背上,像騎馬般抓着他的後領。
“你說,”李英達從後繞過他側臉,吻了一吻,支起他下巴,“你怎麽就傻得這麽可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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