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會晤

吳三桂雖然心焦陳圓圓的下落和那幾座金礦,但他為人謹慎,到達蜀地後并沒有立刻見水靖軒一行,而是周密部署了一番後才送出請帖,相約三日後在自己臨時休憩的院落見面。

這日,水靖軒接出陳圓圓,相攜姬無雙,坐着馬車往城郊深巷裏的院落駛去,馬車離院落還有一裏遠,周圍的空氣已經充滿了焦灼的味道。

陳圓圓面色緊繃的端坐在馬車一邊,依照水靖軒的要求盛裝打扮,一身華貴的白衣将她襯托的飄然若仙,明明素雅到了極點,卻又給人豔麗之感,令人移不開視線。她身旁還放了一架古樸的琴,是水靖軒專門準備的,去了要她幹什麽不言而喻。

陳圓圓對吳三桂恨入骨髓,自然不願彈琴取悅于他,但想到事後能要了他的小命,也就勉強答應下來。

馬車的另一邊是水靖軒和姬無雙師徒兩。姬無雙盤膝而坐,将愛徒圈在懷裏緊緊摟住,若徒兒的臉稍微往陳圓圓那處轉去,他便會一手撫住徒兒後腦勺,将他往自己懷裏摁,末了還會溫柔的笑笑,俯身親吻他的唇瓣或臉頰,以轉移他的注意力。

與這女人一車同行,他極不舒服,而陳圓圓華麗的裝扮更加令他不喜。但吳三桂明明白白的要求只準他們搭乘一輛車來,他為了徒兒的計劃也只能強忍下來。

兩輛車确實可以暗中帶不少幫手,吳三桂以為這樣要求後更加保險,殊不知無論是姬無雙還是水靖軒,突破百人高手的圍困而毫發不傷絕不是難事。

臨近院落一裏處,姬無雙突然皺眉,握住愛徒的手緊了緊,俯身用臉頰摩挲愛徒頸窩,傳音入密道,“方圓一裏都已埋伏了高手,吳三桂帶了這麽多人,你确定能将這事兜住嗎?如不能确定,師父幫你把這些人都殺光。”百名高手和三十六鐵騎在他眼裏完全不夠看。

水靖軒勾唇燦笑,偏頭吻吻他緊皺的眉頭,同樣傳音入密安撫到,“不用。三座金礦對吳三桂而言是何其巨大的一筆財富?有了它們,他便如虎添翼,可以一飛沖天了。這等重大機密,他絕不會外傳,必定只有幾個心腹才會知曉。我估計人數不會超過五人,且他都會帶在身邊與我們會晤。屆時,我們只要擺平這幾人就行。吳三桂搜羅的這些高手各有來路,他又被清廷盯得緊,身邊安插了不少密探,這次出行他絕不會讓外人知曉內情,他沒那麽傻。”

姬無雙想想也是,便放下心頭的殺意,圈住愛徒的腰肢往自己懷裏摁了摁,讓兩人的身體緊緊貼合,不留一絲縫隙。自從與徒兒重聚,他便喜歡上了這樣零距離的接觸,仿佛只有這樣才能确定徒兒是真實存在的,才能填滿自己空虛的心靈。五年裏心無所依的彷徨無措實在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陰影。

水靖軒知道他偶而會不安,占有欲一日比一日強烈,特別是有外人在時,那露骨展現的愛戀恨不能向世人昭告他們的關系。這種心理是失憶造成的後遺症,水靖軒覺得自己要負全責,也不阻止他,任由他施為。

懷着這樣的想法,水靖軒偏頭,眉眼帶笑,在他薄唇上舔吻一記以作安撫。

姬無雙眼神溫柔似水,再次收緊摟抱徒兒的手臂,在徒兒的耳畔和腮側細細密密的親吻,表情沉醉,末了,擡起頭來時冷冷瞥了陳圓圓一眼,宣示對她存在的不滿。沒了這女人,他和徒兒還能在馬車上溫存片刻。

當然,他并不是拘泥于禮教而不敢在人前親熱,純粹是不想有人看見愛徒精致完美的軀體罷了。

陳圓圓縮了縮肩膀,微微膝行朝馬車一隅挪動,以減少自己的存在感。打扮的如此明豔照人卻被兩個男人視若無睹,甚至是棄若敝履,這對陳圓圓來說還是第一次,感覺非常憋屈,心中卻是又羨又妒。

師徒兩親密無間,旁若無人,陳圓圓臉頰漲紅,尴尬的頭也不敢擡。當馬車終于平穩的停靠在吳三桂院子裏時,陳圓圓連忙拿着琴跳下馬車,頗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兒。不待她松口氣,看見站在正廳門口親迎的吳三桂時,表情立刻陰沉下來,眼裏恨意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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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圓!真的是你!”吳三桂啞聲開口,眼裏閃動着欣喜若狂的光芒。來之前他還懷疑這是魔教誘他出現的餌,但放不下心中至愛,即便心中存疑,他依然來了。如今看來,他這一趟沒有白走,不用上前驗證,僅憑一個眼神,他已确定這人是他的圓圓無疑。

他想上前擁抱對方,對方卻全身戒備的退後兩步,渾身散發着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冰冷氣息。吳三桂不敢再動,圓圓性子剛烈他十分清楚,在經歷了投崖事件後,他絲毫不敢再勉強她。

“水某見過雲南王。此處不是敘舊的好場所,有話進去說如何?”見兩人一照面就氣氛凝滞,水靖軒不得不出聲緩和,反客為主。

“原來這位就是水教主!果然少年英才!裏面請。”吳三桂聞言,這才朝陳圓圓身後一健碩高大,一長身玉立的兩名男子看去,眼裏帶着審視。

這兩人眼含精光,相貌出衆,舉止有度,一看就不是尋常人。但吳三桂并不将水靖軒看在眼裏,若是魔教原教主姬無雙來,他還忌憚一二,多帶些高手,但他的情報網顯示,魔教教主姬無雙早已失蹤五年。對上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百名高手已然綽綽有餘。吳三桂忖道。

幾人走進偏廳一所布置高雅大氣的房間,吳三桂還帶着兩名心腹同來,六人圍着一張長桌分坐兩邊。

“多謝水教主替本王尋到圓圓。”吳三桂坐下後微微一笑,颔首道,“也多謝水教主慷慨,願意将三座金礦拱手相讓。”

普一坐定,吳三桂便先發制人的開口。這一趟來是看在圓圓的面子上,至于那三座金礦,他一定要得到,這些人不給也得給,沒資格和他談條件,大不了,他把異族全殺光。

聽見‘金礦’兩字,陳圓圓眼神閃了閃,垂頭掩去臉上的深思。

水靖軒面對吳三桂的下馬威沒有露出絲毫怯意,只優雅的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面上笑容雲淡風輕。

姬無雙摩挲愛徒的脊背安撫,朝吳三桂瞥去,薄唇一勾,笑的諷刺,冷聲開口,“東西南北巷,各潛伏二十名高手,院外正對大門的閣樓裏設有二十名弓弩手,三十六鐵騎待本尊馬車入門後于五步外團團圍住了院落。此間房裏,王爺左右二人都是宗師級高手,屋頂上埋伏了一名暗衛,窗外和房梁處各蟄伏一名暗衛。王爺布防果然嚴密。”

姬無雙将吳三桂的部署一一點出,直說得吳三桂和兩名心腹臉色越來越黑。這人端坐于馬車裏,卻能将周圍情況探查的一清二楚,這說明了什麽?這說明了此人五感超絕,必定是頂尖高手。且他語氣輕松,态度強硬,俨然沒将這些布防看在眼裏。

想罷,吳三桂心中湧起巨大的危機感。他知道,他這次很可能失算了。

果然,不待吳三桂回應,姬無雙替笑意盈盈看着自己的愛徒斟滿茶杯,繼續開口,話裏滿含森然的殺機,“你信不信,本尊殺了你五人,同樣能毫發無傷的帶着徒兒出去。我魔教的東西,從不平白送人,你今天是想要金礦還是想要命,兩者擇其一吧。”

吳三桂面容陰沉緊繃,太陽穴上下起伏,顯然被氣的不輕。他身邊随同的兩名高手勃然大怒,口裏大喝着,“放肆”,同時起身朝姬無雙師徒兩攻去。

姬無雙淡淡瞥一眼朝自己攻來的那人,鼻端輕嗤一聲,一道狂猛內勁已将那人拍得倒飛出去,撞上了身後的牆壁。那人勉強靠着牆半坐起來,低頭一看,胸口赫然被拍凹下去一塊,骨頭粉碎,傷勢極重,抽搐了兩下便昏死過去。

而水靖軒這邊也只是輕輕将一杯茶水潑灑出去,襲擊的那人身體已被一滴滴水珠洞穿,躺倒在地上成了個血人。

吳三桂心頭大駭,而潛伏起來的三名暗衛頭領也藏不住了,紛紛在房裏現身,将吳三桂團團圍住,保護起來。他們不敢貿然出手,這兩人一個呵氣便可殺人,一個凝水便可殺人,且殺兩名頂尖高手不費吹灰之力。不管哪一個,他們都不是對手,更何況兩人聯手?今日若能護了王爺安然而退就算是奇跡了。

吳三桂心知自己惹了兩尊煞神,為自救,色厲內荏的威脅道,“方才本王的暗衛早已放了信鴿出去,将本王的行蹤通報給本王雲南的滇軍,你們今日若是殺了本王,改日本王的鐵騎就能踏平了你們魔教!所有異族都要給本王陪葬。”

發現金礦的事本就是最高機密,吳三桂來時便把報信的那人殺了,哪裏還會放信鴿透露自己行蹤?這一說意在震懾兩人。話落,他攏在袖中的雙拳緊緊握住,脊背悄然冒出冷汗,濕透了裏衣。

陳圓圓偏頭,饒有興致的圍觀吳三桂的狼狽。

水靖軒放下手裏空空如也的茶杯,莞爾一笑,溫聲道,“若不是王爺咄咄逼人,我們也不會動手。兩敗俱傷不是我們想要的結果。以和為貴,萬事好商量。要我們奉上金礦可以,要我們為王爺所用也可以,只要王爺付得起相應的代價。”

邊說,他邊握住師父的手,用指腹摩挲。被愛徒溫柔安撫,姬無雙眼底的殺意褪去,攬住愛徒的腰,往椅背上一靠,慵懶随意的姿态宣示着他不會再出手。

吳三桂見事情有轉機,略略松了口氣。他作為一代枭雄,自是能屈能伸,此刻已然放下剛見面時高高在上的姿态,一副虛懷若谷的表情。能得到金礦,又能将這兩名頂尖高手收入麾下,付出些代價也值得。

這樣想着,吳三桂在三名暗衛的簇擁下重新落座,親自替兩人斟茶,溫聲開口,“好,正是要以和為貴。能得到兩位高人相助是本王榮幸,但凡本王能辦到的,本王無有不應。”

“雲南王果然大氣!”水靖軒微笑,徐徐開口,“若要我族奉上金山并為王爺所用,王爺只需答應在下一個條件。那便是,等王爺成就大業,賜給我族一塊封地,為我族獨有,軍政自主,漢人不侵。王爺覺得如何?”

吳三桂垂頭沉吟,沒有立即答應。

水靖軒繼續開口,“封地無需太大,畢竟我族人少,一座小城足矣。用三座金山買斷一座小城,王爺,怎麽算都是你賺了。”

吳三桂聞言微微點頭,忖道:本王大業未成,正是急需金銀和人才的時候。先答應了他們又何妨?待到本王成就霸業,即便這兩人武功再高,面對百萬雄師照樣得束手就擒。屆時本王再清算今日的恥辱。

想罷,他豪爽一笑,朗聲道,“哈哈!确實是本王賺了!好,你的條件本王可以答應!來,我們同飲結盟!”

三名暗衛連忙送上一壺美酒,替他們斟滿。

水靖軒勾唇,拿起酒杯一飲而盡,見師父只擁着自己,沒有動作,顯然是不想搭理吳三桂。他無奈,親自将酒杯拿起,送到他唇邊喂飲。

吳三桂的面子姬無雙可以不給,愛徒的面子姬無雙一定要給,薄唇輕啓,一點點将美酒飲酒,末了俯身,在愛徒唇畔留下一個帶着淺淺酒香的濕吻。

見兩人旁若無人的親熱,吳三桂眸子閃了閃,心中驚詫,面上卻不敢顯露。

陳圓圓見事情已經解決,依照水靖軒的交待柔柔開口,“事已談妥,各位不如放松一下,聽圓圓彈首曲子如何?”

許久未曾聽陳圓圓彈琴,吳三桂心弦一松,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便再也移不開,連忙點頭答應,一臉的驚喜。有多久他不曾見過這樣和顏悅色的陳圓圓了?他已經忘了,更忘了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只想醉死在陳圓圓此刻的溫柔裏。

悠長悅耳的琴音在房間裏響起,吳三桂面露沉醉,陳圓圓低垂的眼裏露出殺意,三名暗衛依然高度戒備。唯一心無旁骛的欣賞琴音的也就相擁而坐的水靖軒師徒兩了。

随着琴音逐漸高昂,浸在琴弦裏無色無味的藥水一點點揮發出來,吳三桂等人的眼眸由清明逐漸轉為呆滞,最終搖搖晃晃的趴下了,而彈奏的陳圓圓見他們倒下,剛露出一絲志得意滿的微笑,也随之倒在了琴架上,不省人事。

姬無雙見狀輕笑一聲,朝懷裏的愛徒看去,柔聲道,“可以了。”

“嗯。”水靖軒低應,從懷裏掏出幾粒藥丸分別送人四人嘴裏。算準藥效發作的時間,他伏在吳三桂等人耳邊,編造了吳三桂此來蜀地是為尋陳圓圓而來的假經歷。把兩名心腹高手的死都算在了天地會偷襲的頭上,連陳圓圓得而複失也推給了天地會擄人的結果。

末了,他正準備附在陳圓圓耳邊再行催眠,卻被面色陰沉的姬無雙強硬拉開。

“你本想殺吳三桂,最後礙于舊情又放了他。”姬無雙走近陳圓圓,冷聲說道。話落,他看向愛徒,語帶不滿的開口,“說話就說話,何至于湊那麽近!”

水靖軒莞爾,捏捏他的手溫聲道,“直接将話送到他們耳邊效果會更好。我說什麽,他們便信什麽。”

姬無雙反手握緊徒兒的指尖,問道,“這藥效果如此神奇,你當年怎得不用在我身上?”

水靖軒斜睨他一眼,語氣略帶遺憾,“只可惜當初大祭司還未造出這種藥,否則,我早将你洗腦,禁锢在身邊,何至于折騰這五年?人心易變,我向來把握不準。既然看上你了,我不吝手段亦要得到的,哪怕施藥讓你做我的禁脔也好。”

他對人心早已失去信心,若能用藥物控制一個人的思想,他樂于去做。不要對他說什麽心甘情願,兩情相悅,那些對他而言都是童話。在他的眼裏,得到就是得到,不管過程和手段。

徒兒的話陰狠無比,手段也極為偏頗,若換成別人,恐怕會十分反感。但姬無雙此刻不但沒有任何厭惡,反覺得心頭愉悅到了極點,整個人都有些飄飄然。他何嘗不想将徒兒禁锢在身邊?若徒兒懷着和他同樣的想法,豈不表示徒兒愛自己便如同自己愛他那般深重?這樣的認知使他悸動,使他心安,渾身的毛孔都舒張開來,洋溢着幸福的味道。

“呵~”他傻笑,一把摟住徒兒的腰,垂頭深深含住他的粉唇,狂熱的舔舐吸允,傾力表達自己此刻激動愉悅的心情。

“好了。要親熱也等回去。他們很快就會醒了。”好不容易從師父激越的擁吻中掙脫,水靖軒拂開他置于自己臀部揉搓的手,低聲斥道。

姬無雙自然乖乖點頭,撈起陳圓圓,偕同愛徒棄了馬車,從百名高手圍困之下全身而退。

吳三桂帶來的高手們還未弄清楚狀況,就見空中有人極速掠過,想要再追時,對方早已連影兒都不見了。狹路相逢,卻連對方衣角都沒碰到,這就是絕世高手和蝼蟻之間的差距。

等吳三桂醒來,看見房間裏早已死透的兩名心腹,憶起被擄走的陳圓圓,自然而然便依照水靖軒的催眠,将賬算到了天地會頭上,自此大肆絞殺天地會餘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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