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歷廷被沈可衍一挑釁,臉色瞬間難看了下來,他嘲諷地輕嗤了一聲:“會勾引男人也算本事?”

沈可衍眉梢輕佻,有趣道:“算不算不是你先說的嗎?”

歷廷被噎了一下,一時間沒應出話來。

沈可衍便繼續道:“不過既然你想比本事,在劇組,我們是演員,演技就是我們最好的本事證明,來比一比演技,敢嗎?”

歷廷當然丢不起那個說不敢的臉,何況他并不覺得比演技沈可衍會比贏他。

他家裏有點小錢,這些年在娛樂圈也就是小玩一下,雖然沒什麽大名氣,但也演過不少電視劇。

面前的小子一看就是剛出道的新人,沒什麽演戲經驗,演林糕演得過去無非是因為他本身就一副嬌弱易推掉的長相。

他一早上已經在這破劇組受夠氣了,還要被劇組其他人一直指指點點,心裏不爽到極點,就差撂擔子走人了,現在沈可衍湊上來給他出氣,他怎麽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他難看的臉色恢複了兩分,道:“好啊,不過再演我們自己的角色就沒有挑戰了,既然你想比,我們就對調角色,你演我的角色,我演你的角色,敢嗎?”

在他看來,保安推倒林糕那場戲,沈可衍的戲份簡直不能更容易。

不就是被推倒在地,紅個眼睛。

誰被推倒推疼了不會紅眼睛,這需要什麽演技?

倒是他的那個角色,又是動作,又是表情的轉折,麻煩得要命,再加上沈可衍那副嬌弱的長相,演一個五大三粗的保安幾乎開演就會馬上被pass。

他說完還擔心沈可衍不答應,不料對方點頭點得幹脆利落。

歷廷在心裏嗤笑一聲,真蠢。

“現在開始嗎?”沈可衍又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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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歷廷馬上說。

這一段保安有幾句臺詞,林糕沒有,他當然不會給沈可衍背臺詞的機會。

不過沈可衍看起來似乎并不介意,他點了點頭,看向一旁的梁導問:“梁導,能請您做個裁判嗎?”

梁導欣然答應。

沈可衍道了聲謝,便再次看向歷廷說規則:“導演擁有喊卡的權利,每一次喊卡,導演都會說是因為誰卡,十五分鐘內或者是順利完成這個場景時,誰被導演喊卡的次數多,就誰輸,可以?”

歷廷沒問題地點了點頭,他點完頭,忽然想到什麽,又道:“比賽有輸贏,輸贏總要有獎懲。”

沈可衍看向他,開口:“當然。”

歷廷的眼中滑過一抹得逞:“我有一個不錯的主意,就錄一段視頻,承認自己演技比如對方,具體臺詞由贏的一方定,怎麽樣?”

沈可衍沒有異議地點了點頭。

歷廷聞言,頓時有些迫不及待地開口:“那快開始吧。”

周圍的人見狀,便主動讓出了場地,讓兩人交換位置開始對戲。

導演一喊開始,上一秒還是聊天姿态的沈可衍迅速挺直了身體,換上緊皺着眉頭不肯通融的表情。

他的個子明明只有一米七出頭,身材也屬于纖細的類型,但一進入狀态,就是叫人覺得他無端高大了許多。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除非你把院長找來證明你的确是療養院裏的病人,不然絕對不能進去。”

沈可衍開口的聲音一改往日裏清朗的音調,變得低沉而古板,一個不近人情的保安形象瞬間出現在衆人眼前。

哪怕這個保安長得白嫩又好看,叫誰見到他現在這副不通融的樣子,都忍不住在心底吐槽。

歷廷明顯被沈可衍的表演驚到,他反應慢了一拍,還沒來得及配合,導演的一聲“卡”就已經在一旁響起。

緊跟着梁導秉公的聲音再一次響起:“歷廷一次。”

開局就被喊卡,歷廷的臉色頓時難看了下來,偏偏這時候周圍傳來的都是誇贊沈可衍演技的聲音,他頓時咬牙厲聲道:“再來。”

第二次拍攝開始。

歷廷這一次也很快進入了狀态,他接上沈可衍的表情,露出哀求的表情去拉保安企圖求饒。

保安被他拉了幾次,不耐煩地将他甩開,卻一不小心将他推到了地上。

就在沈可衍要把他推到地上前,他特地穩住下盤,盤算着叫對方推不動他。

畢竟兩人的體格差距太大,沈可衍推不動他,可不怪他。

哪料沈可衍力氣不小,且推他的時候用了巧力,一下子就将他推到了地上。

他摔在地上時一陣發懵,根本不記得接下來要演什麽。

導演的聲音再一次響起:“卡,歷廷兩次。”

連續演了兩次,歷廷再怎麽也發現了沈可衍沒有想象中那麽好對付。

可已經答應下來的比賽,周圍幾十人圍着看,還有人拿着手機拍,他自然不可能自己打自己臉。

于是他自己給自己解釋了一句“剛才沒進入狀态”,便起身開始了第三次。

這一次歷廷沒再想別的,發了狠跟沈可衍演。

保安被林糕晃了兩下,被晃得心煩,一揚手想要将人甩開,不料對方身子那麽嬌弱,一下子就被推到了地上。

他看到摔到地上的人,吓了一跳,下意識要去扶人,林糕卻是紅着眼眶不肯讓他扶,紅着眼睛在地上坐了好一會,才拍了拍手上的碎石子忍着痛自己從地上起來。

“卡,歷廷三次。”

歷廷正演到扭頭避開沈可衍的手,忽然被喊卡,他火氣頓時上來了。

“導演,這次是為什麽喊我的卡?”他表情不悅地擡頭質問梁導。

“你有認真看過林糕這個角色嗎?”梁導表情嚴肅地看着他,“林糕不要保安拉他,并不是真的嫉恨保安,而是被摔了一下摔疼了,再加上夏冶頭也不回地丢下他走了,所以委屈一下子上來了,鬧的小脾氣,你演的給人感覺下一秒就要上去把保安按在地上打,多大仇多大怨啊?”

歷廷的臉色黑成了鍋底,不悅道:“摔這麽一下就疼,嬌氣死了。”

梁導本來只是臉色嚴肅,聽到這話,瞬間擰起了眉:“你是摔一下不疼,但林糕從小身體不好,皮又薄,保安比他高大那麽多,摔他的時候也沒注意力道,再加上心理委屈,他能不疼嗎?既然你演繹了這個角色,在喊開始的時候,你就是林糕不是你歷廷,這個道理你演了那麽多年戲還不明白?”

歷廷被導演說得一時間說不出話來,他擡頭,發現四周所有人都緊盯着他,頓時面上一陣發熱,從地上起來硬着頭皮道:“我知道了,我會進入角色的。”

第四次開始,歷廷這一次直接在被沈可衍推倒後,就被導演喊了卡。

接二連三,他壓着快要受不住的怒火,臉色難看地問導演:“梁導,這次又是為什麽?”

梁導皺眉看他:“被摔的時候你不能收着,你是身體嬌弱的林糕,在意外被人摔出去的情況下,你怎麽可能馬上做出防護,剛才林洛被你摔的時候,摔那麽厲害都沒收一下。”

歷廷本來就已經夠窩火了,還被導演拿來和沈可衍剛才的表演比,他頓時怒氣飙升。

但好歹還有理智在,他沒有怼導演,而是挑着沈可衍這個“軟柿子”捏:“你推的時候推大力一點不會嗎!”

沈可衍看着他勾了勾唇:“這可是你說的。”

第五次表演開始,沈可衍用了比之前大些的力,但力道收得剛好,沒有給歷廷借機發揮的地步。

歷廷被推倒後沒多久,就又被導演喊了卡。

接下來的五六次,幾乎每一次歷廷被推倒後沒多久,都會被導演喊卡。

他哪怕再皮糙肉厚,掌心也被磨出了血,腿上更是被蹭得火辣辣的疼。

終于在又一次沈可衍将他推倒在地,他的手擦在一顆有些尖銳的石頭上擦破了以後,他忍不可忍地朝沈可衍怒吼:“你有病啊,推我那麽多次是不是故意報複!”

沈可衍笑看着他:“我推你那麽多次,難道不是因為你一直被喊卡?”

歷廷怒火中燒,見着沈可衍的笑臉,青筋暴起就想動手揍人。

大不了這劇不演了,揍個剛出道的小生,那麽點損失他還是賠得起的,不然今天這口惡氣是沒地方出了。

然而他剛上前一步,肩膀就被一只手大力按住,他紅着眼睛兇狠地扭過頭,倏地對上了藤白冰冷的眼神。

那一瞬間就像往火裏澆了冰水,又丢進去一堆冰塊,藤白冷冰冰的眼神叫歷廷胸腔裏的怒意生生被懼意按了下去。

藤白見狀,才松開按住他肩膀的手,用僅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開口:“別試圖碰你不能碰的人。”

藤白給人的懼意,好比天性上的碾壓,尋常人只會下意識服從,很難升起反抗的心理。

歷廷一瞬間不敢再看沈可衍,把視線轉到了梁導身上。

他質問道:“十幾次,難道林洛就沒有一次哪怕是一點表演上的失誤嗎?”

梁導搖搖頭,沒有回應歷廷的質問,而是看向沈可衍:“你給他表演一下這兩個角色?”

沈可衍點頭,應了聲“好”。

人群再一次退開,這一次包圍圈裏面只剩下沈可衍。

沈可衍一個人站在人群中間,先開始表演林糕。

沒有人和他對戲,但他只是一個眼神,就能讓人腦袋裏自動浮現保安方才說的那份冷硬的拒絕的話。

他們看到林糕擡起手,拉了拉不存在的保安,然後被甩在地上。

被甩在地上的時候他只是有點發懵,眼眶并沒有紅,可一擡頭,看到不遠處的夏冶都走沒影了,他的眼眶倏地濕潤了起來,胸腔也出現了小幅度的起伏。

這時候似乎有人把手伸到了他面前,他垂下頭躲過,賭氣似的咬着牙拍了拍沾滿了石子甚至有些擦破了口子的手掌心,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

爬起來已經他沒再央求保安,也沒走,就垂着腦袋固執地站在那,又惱又委屈的小表情叫誰看了都于心不忍。

周圍不少女工作人員和女演員看着沈可衍這副模樣,母愛之心瞬間開始泛濫。

有兩個女生湊在一起,沒忍住小聲出口:“好可愛天吶,寶貝快來我懷裏,要什麽媽媽都給你。”

話剛說完,女生忽地感覺到一陣冷,她一擡頭,就對上了藤白冷冰冰的視線。

往日裏看到藤白那張臉就忍不住開始舔顏的女生頭一回被吓得不敢再多看一眼,忙低下了頭,捂住嘴巴也不敢看沈可衍了。

人群中間,沈可衍已經結束了林糕的表演,開始扮演保安。

他身體挺得板正的一瞬間,眼神迅速變化,變成得又木又耿。

他念了開頭的幾句臺詞,期間手臂微微晃動了幾次,讓人一看就知道有人在他身邊晃他。

他不小心把林糕推倒在地,有些慌地想要去扶人,被拒絕後愣了兩秒,收回了手。

林糕站起來以後,保安依舊站得筆直,一副不搭理人的樣子,只是偷偷瞥了兩眼林糕手心裏滲出來的血,眼底松動了幾分,但很快又變回了不通情理。

兩場表演結束,梁導滿意地點點頭,轉向歷廷,道:“看明白了嗎?”

歷廷有眼睛,當然看得出來剛才沈可衍的那兩場表演有多精彩。

就算他不會看,周圍人壓抑不住的歡呼聲也足夠證明。

有藤白在上頭壓着,他不敢再把氣撒到沈可衍身上。

周圍又那麽多人,還有人拿着相機拍,他現在再跟導演撕破臉,鬼知道第二天外面會怎麽傳他。

他只能壓下這口氣,點頭應和導演。

梁導見狀,也沒再多浪費時間,便道:“好了,大家都修整一下,十分鐘後開拍,這一次狀态都給我擺好了。”

周圍的人相繼點頭。

歷廷見沒人提獎懲的事情,便打算糊弄過去,剛要走,沈可衍似笑非笑的聲音傳來:“等等,先把視頻拍了吧,十分鐘的時間,夠用了。”

歷廷腳步一頓,臉上浮現陰霾。

沈可衍一點要放過他的意思都沒有,他走到歷廷面前,拿出手機,對着對方晃了晃。

歷廷擡眼看了一圈四周。

因為沈可衍這句話,四周原本要散去的人群迅速圍了上來,一個個都是一副勢頭十足的吃瓜模樣。

他的表情有幾分僵化,靠近沈可衍對對方小聲警告:“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沈可衍退後一步拉開距離,輕笑道:“我們日後也沒什麽好相見的了,所以就不留線了吧。”

他說話的聲音不響,但也不算很輕,離得近的部分人聽到他的話,都忍不住笑出了聲。

歷廷瞬間氣紅了臉,正暴怒,忽地感受到一道冰冷的視線。

他擡眸望去,不遠處的藤白正凝視着他。

偏偏這時候沈可衍還對他笑得燦爛,語氣輕快道:“錄像模式我已經打開了,臺詞就由你自己想吧,不過有幾個條件,必須三十字以上,并且能讓觀看者一眼就看出你深刻意識到你技不如人的誠心哦。”

歷廷最後在藤白的視線壓迫下,咬着牙完成了錄像。

錄像一結束,他迅速離開了拍攝場地,跟逃命似的。

他一路來到療養院主樓的一樓衛生間,進了一個隔間就鎖上門,坐在了馬桶上。

他越想方才沈可衍那副羞辱人的嘴臉就越生氣,正打算找人去買點黑料黑他,忽然被手機裏彈出來的一條熱點新聞吸引了過去。

新聞的內容報道的是歲汭。

歷廷對這個名字有印象,昨天傍晚的直播他也看了一點片段。

他點進去,發現那是一篇關于歲汭這麽多年來做的惡劣事件的總結。

所有事件幾乎都有相關證據,證據真實得吓人。

而這一系列事情的曝光,起因是今天淩晨,有人在網上發布了一段歲汭從療養院管垃圾大爺那裏拿走項鏈,再塞進蘇欣然行李箱裏的全過程。

視頻裏的歲汭一直帶着口罩帽子墨鏡,遮得嚴嚴實實,只是在他塞鏈子進行李箱的時候,動作慌張了一下,掉了墨鏡,鏡頭恰好拍到他的眼睛,石錘無疑。

這段視頻出來以後,不少人開始控訴歲汭的罪行,表示被歲汭茶過,陷害過,搶走過男人或者東西。

事态發展到這會,整個網上幾乎都是他這些年來做過的惡劣事情。

歷廷看完報道,心思一轉,進了公衆平臺,登上一個之前讓助理買的小號,點進了挂在第一的跟歲汭有關的熱搜。

他在第一條營銷號下面評論:【狗咬狗罷了,歲汭之前裝的好的時候,誰看的出來他做過那麽多惡心事情?現在林洛把自己裝裱得一副聖人樣子,他私下什麽樣,又有誰知道?】

發完這條評論,他迅速去買了一波水軍點贊和跟評。

看到他這條評論被頂上熱評前三,歷廷頓時覺得大快人心。

他嗤笑了一聲退出這個詞條,正打算關掉手機,忽地看到一條迅速竄上來的熱搜詞條。

詞條的內容是“歲汭墜崖”。

他點進詞條,看到第一條動态發布的內容。

【據知情人士透露,歲汭在被捕的路上企圖逃跑,意外墜崖,目前人尚未蘇醒。】

底下配了幾張圖,是歲汭墜落在崖底被拍到的。

他的衣服在墜崖的時候被樹枝勾得稀爛,照片裏僅剩下幾塊破布挂在身上,而他裸露在空氣中的皮膚,幾乎沒有一處是完好的。

歷廷看着那幾張圖片,鬼使神差地點開了其中一張放大。

照片屬實吓人,也不清楚為什麽沒有打上馬賽克。。

斑駁的傷痕就像是一只只眼睛,烙印在歲汭的身體上,密密麻麻。

歷廷只是看了一眼,就忍不住惡心想要退出去。

可他還沒來得及退,忽然覺出一抹怪異,又仔細看了一眼。

歲汭這些傷口照理說應該是新劃傷的,然後照片裏看起來,卻像是那種腐爛化膿後的潰爛老疤。

歷廷看了半天,确認沒看錯,他奇怪地退出圖片,下意識往下劃評論,忽然看到被頂在第一的熱評。

【總有一天,你會被扒下衣服,袒露給世界上所有人,看這些年在你身上腐爛潰膿的惡。】

歷廷看到這句話的瞬間,耳旁仿佛響起昨天沈可衍在直播裏說這段話時的聲音。

他只覺寒氣從腳底開始往上冒,回過神來連忙退出了這條動态,下意識地往下滑了一下,忽然看到熱度第二的動态沒有配任何文案,就一段視頻。

更加詭異的是,以往排在前幾,動态下面的評論區就一定會有人吵得不可開交。

但這條動态竟然一條評論都沒有,點贊和轉發的次數卻十分驚人,

歷廷點進視頻,看到視頻裏出現了沈可衍的半張臉。

他淺色的眼眸在傍晚窗外的路燈下泛着詭異的光,光亮底下是他很淺的笑意。

少年用低啞的,如同死神來收割生命一般的聲音,對着每一個人說:“它就會抽幹你身體裏的血肉,它的藤蔓就會穿過你的食道,刺破你的腎髒,在你輸出過惡的嘴巴,做過惡的指尖,發芽,開花。”

聲音戛然而止,少年眼底的笑意迅速消失得一幹二淨,他倏地看向鏡頭,凜冽深邃的瞳孔深處,仿佛藏着終結每個人生命的利器。

歷廷忽覺指尖一痛,他剛才打字的手指不小心被手機殼上裂開的一個小口子劃傷。

一滴血滴在手機屏幕上,他恍惚間仿佛看到指尖被細小的枝條刺穿。

歷廷吓得手一抖,手機砸在地上,砸碎了屏幕。

他使勁眨眼睛再去看破了口子的指尖,只有血,沒有所謂的枝條。

可喉嚨間又似有若無地傳來怪異的感覺,像是有什麽纏繞着他的腎髒器官,依附在他的食道裏,頂開他的喉嚨要往外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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