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沈可衍第二天早上照舊五點半起床。

起來的時候手機躺在邊上,黑着屏,已經沒電了。

他給手機充上電,起床洗漱,下樓跑步。

跑完上來,一拉開門,就看見房間的小客廳裏坐着個人。

他的房間沒有獨立開來的小桌子,只有一張房間自帶的書桌。

書桌朝着門,沈可衍推門進去的時候,書桌前原本背對着他的人轉過身,朝他看來。

沈可衍看了桌前的人一眼,又看了桌子上擺着的早餐一眼,走過去坐下。

藤白見他坐下,将手邊正好溫熱的粥推到沈可衍面前。

沈可衍沒有馬上去動粥,而是坐在那看了藤白兩眼,問:“剛過來的?”

藤白點頭,拿過桌子上的蛋到手裏剝,

沈可衍的視線落在藤白眼下。

藤白的皮膚很好,熬夜在他臉上幾乎看不出什麽痕跡,但那也只是幾乎。

沈可衍的視線停留在藤白臉上半晌,張了張嘴,最後什麽也沒說。

今天白天兩人的戲主要集中在早上,下午只有零星的幾場。

下午一點半後主要是何恫和其他人的對手戲,晚上六點才會接着拍昨晚夏冶救林糕的戲。

所以下午一點半以後,沈可衍和藤白都有空閑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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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可衍以往拍戲的時候,只要不是有事,他沒場次的時候,順過劇情以後就會坐在一旁看他人演戲。

演技這種東西的定義很廣,一百個影帝會演出一百種不同的感覺,而有時候稚嫩的新人也會給人意外之喜。

何恫的演技很好,他懂得演戲技巧,也會随機應變地在裏面加入一些個人元素,一般導演應該都愛拍他的戲,除非碰上一些有歧義或者是角色理解不對的戲,其餘大多數時候,他的戲都很順。

藤白拍完下午最後一場沒多久,就接了電話離開了。

但沒下山,估計回的房間處理公事。

沈可衍在樓下待到臨近五點,也沒看見藤白下來。

五點到六點是吃晚飯的時間,六點就馬上跟着拍接昨晚的戲份。

這會不少人已經往食堂的方向走,沈可衍想了想,回了宿舍樓找藤白。

前兩天把他房間的備用鑰匙給藤白後,藤白也給了他一把。

沈可衍過去沒馬上用鑰匙開門,而是站在門口敲了兩下門。

等了好一會沒等到動靜,他才拿出鑰匙開了門進去。

房間裏靜悄悄的。

入秋的天本就黑得快,臨近五點的天已經黑了大半,藤白的房間窗簾半拉着,整個房間黑漆漆的。

沈可衍剛一拉開門,就看到了沙發上靠着的藤白。

藤白兩條腿蜷在沙發上,整個人往後靠縮進沙發裏。

他腿上架着電腦,電腦屏幕的亮光照在他閉着眼睛略顯疲态的臉上。

沈可衍小動作地進屋關門,朝沙發上的人走去。

他走到沙發前停下,看了眼亮着屏幕的電腦,上面顯示着一份文檔,看起來像是什麽方案。

沈可衍只是掃過去一眼,就移開了視線,而後他擡手,将電腦從藤白的腿上搬走放到一旁的桌上,再進屋拿了條毯子出來給藤白蓋上。

做完這些後他暫時沒有其他動作,就那麽彎腰湊近看藤白。

早上的時候藤白的臉色就沒有太好看,後來開拍前化妝的時候,沈可衍好幾次看見藤白閉着眼睛睡過去。

昨晚沈可衍睡着的時候,已經差不多十二點。

早上他跑完步六點差不多,藤白就已經在他房間,這意味着,就算他昨晚睡着以後,藤白也馬上就睡,足夠給藤白睡覺的時間也不超過四個小時。

沈可衍眯起眼睛,盯着藤白看了有好一會,才起身往外走。

他出去了大約十來分鐘,回來後手裏拎着兩份食堂打包過來的飯,放到了平時吃飯的桌子上。

他打開自己的那份飯,坐在面向沙發的位置上,吃完了自己的飯。

吃完後他看了眼時間,臨近五點三十,他這才起身,再一次藤白走去。

藤白睡覺的樣子很乖。

和他平時躺在床上那副板正的模樣不同,他這會整個人蜷在沙發裏,毯子蓋到他下巴的位置,露出他好看的小半張臉。

沈可衍本來是打算叫他的,盯着那張臉看了一會,他沒出聲,而是擡手很輕地捏了一下。

睡着的人躲開沈可衍的手,眉頭微蹙起。

沈可衍眼底泛上笑,又彎腰湊過去兩分,手再次貼過去輕輕捏了一下。

眼前人的長睫毛輕顫了兩下,眼簾掀開了一下,又阖上。

就這樣重複了兩三遍,他才算是睜開眼,幽幽得看向沈可衍,眼底還未完全清明。

沈可衍看着他這副樣子就想逗,擡手又捏了一下他的臉。

這一下剛捏完,他的手就被藤白從毯子裏伸出來的手一把抓住。

藤白看着他,啞着聲音叫了一句:“衍衍?”

房間裏沒有開燈,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兩個人的臉貼得很近,但也只能看清楚對方的一個大概輪廓。

沈可衍和藤白大眼瞪小眼看了一會,笑起來正要開口,藤白忽然往上湊了一下。

湊過來咬了他下巴一口。

很輕,跟小奶狗用乳牙咬人一樣。

沈可衍被咬得愣了一下,回過神來再去看藤白,發現藤白的眼神還迷迷糊糊的。

估計是還在夢裏。

沈可衍哼笑了一聲,擡手挑起藤白的下巴,湊過去也是一口。

比起藤白那撓癢癢似的一口,沈可衍這口明顯咬得有十足成年惡犬的架勢。

他在藤白的下巴上力度适中地咬了一口,感覺到藤白疼得輕顫了一下,這才松開嘴,起身看藤白,笑着問:“醒了?”

藤白當然醒了,醒得一臉錯愕。

他半天沒動,就靠在沙發上擡頭看沈可衍。

沈可衍笑着看了他一會,才轉身說:“我開燈,你眯一下眼睛。”

說完他去門口打開了客廳的暖燈,而後也沒走回沙發旁,而是在餐桌前坐在,對藤白道:“我給你帶了飯,五點半了,吃完就該下樓了。”

藤白聽到這話,才如夢初醒般地從沙發上起來。

他随手将身上蓋的毯子簡單疊好放在沙發上,走過去到沈可衍面前坐下。

沈可衍可能是怕飯涼,帶回來的是牛肉湯飯。

牛肉湯還冒着熱氣。

藤白在沈可衍的注視下解開包裝的袋子,解完他擡頭看了眼,忽地看到沈可衍下巴上很淡的一點紅紅的兩顆門牙的印記。

他整個人一僵,盯着那印記看了兩秒,默默移開了視線。

沈可衍全程觀察着藤白的表情,見到藤白的眼神變化和慣例般從耳後爬上來的紅,他眼底浮上笑,靠過去問藤白:“你家是不是有養狗啊?”

藤白聞言,移回視線疑惑看他。

沈可衍笑起來:“我以前就養過一只狗,我沒事就喜歡咬我家狗的小腦袋。”

他說着指了指自己的下巴:“你剛才睡懵了的時候湊過來咬了我一口。”

藤白盯着沈可衍指的地方看了兩秒,毅然決然地點了點頭。

沈可衍一副相信模樣的點了點頭:“果然養狗狗養久了,就會和狗狗一樣喜歡咬人。”

藤白沒再接話,低頭開始吃飯。

沈可衍看了會他斯文吃完的模樣,忽然又道:“不過你家狗狗,怎麽也叫衍衍?”

藤白吃飯的動作一頓,擡眸疑惑看他。

沈可衍眼底的笑意加深,語氣卻盡可能地認真:“你剛才咬我前,叫了一句衍衍。”

藤白明顯不記得剛才半夢半醒間究竟做了什麽,他聽着沈可衍的話,臉色小變了兩秒,道:“焰焰。”

“嗯?”沈可衍輕聲回應。

藤白垂下眼眸:“我家狗,叫焰焰。”

“哦,原來是這樣。”沈可衍一臉的“恍然大悟”,“什麽品種的狗狗?”

藤白的嘴唇輕抿了一下,半晌後擠出來兩個字:“柴犬。”

“柴犬啊,我最喜歡柴犬了,過兩天下山拍戲的時候,有機會帶我去你家見一見它?”

藤白拿着筷子輕輕撥動着碗裏的米飯,好一會才應了一聲:“好。”

晚上的戲不太好拍,需要拍房間內和房間外兩個角度。

夏冶砸碎了門上的玻璃窗戶以後,林糕并沒能夠馬上出來。

玻璃窗的位置比較高,寬度也不大,恰恰好能夠一個人鑽出來的大小。

雜物間裏面不要的器械一大堆,可就是沒張可以踩人的正經椅子。

林糕的個子不高,再加上長年累月生病,身體素質一直不太好,想要從比他還高出差不多一個頭的窗口爬出去屬實有些困難。

木淮橙見狀,和幾個護士一起處理了窗戶口的碎玻璃,然後拎了條椅子到門口,打算撈一撈林糕。

而這撈的工作,他沒有半點猶豫,直接交給了夏冶。

畢竟這機會可比他組織的三人恐怖片難得多了。

夏冶在聽到木淮橙的提議時,輕蹙了一下眉,但最後也沒有拒絕。

前面的戲份拍好以後,就進入房間裏的林糕視角。

這裏夏冶會先探進去看一眼裏面的林糕,緊跟着伸手進去試圖将林糕拉出來。

工作人員将攝影的儀器往房間裏面搬,導演站在門邊跟沈可衍講接下來拍攝需要注意的幾個點。

沒多久工作人員搬好儀器設備,一行人進到房間裏關上門。

導演在鏡頭前找角度,沈可衍站在門前醞釀情緒。

門外,藤白站好在椅子上,腦袋微微探過窗口,垂眸看着正低頭醞釀情緒的沈可衍。

因為夏冶的角色需要,藤白戴着一副黑框眼鏡,臉上也根據夏冶這個角色畫了夏冶的相應妝容。

這時候調設備的導演忽然擡起頭,對着門口站着的藤白說:“小藤,你和小洛先試一下下一場戲,一起找找感覺,争取一條過。”

藤白看了眼梁導,點頭,再垂眸去看沈可衍的時候,發現沈可衍已經擡頭看他,

方才還尋常神色的人,擡起頭來時已經紅了眼眶。

不只是眼眶,鼻頭,脖子,全都是紅紅的,那雙漂亮的小鹿眼泛着水光,一副害怕模樣。

藤白看着,一下子就怔住了。

他沒見過沈可衍這副樣子,尤其是在光線不明的暗色下。

藤白一直很喜歡沈可衍的眼睛,陽光下看時是煙灰色的,到了暗處,又黑得發亮。

這會那雙亮晶晶的眼睛正蒙着一層水霧仰頭看他,看得他身上漸漸湧動起一種十分奇妙的感覺。

這時沈可衍忽然擡起手,朝他揮了揮。

藤白倏地回過神,就聽到沈可衍說:“手拉着我,我們對一下戲。”

少年穿着條紋的病服,手擡起來時病服的袖子往下掉,露出他一節細白的胳膊。

沈可衍沒有看上去那麽瘦,他的胳膊上有些許的肌肉紋理。

藤白盯着那只伸過來的手看了好一會,才伸出手,拉住了沈可衍的手。

沈可衍的手比他的手小了一圈,摸着好像骨頭也是軟的。

藤白盯着兩個人握在一起的手,盯得出了神。

沈可衍也沒動,就站在那仰頭笑看着他。

他看了會,見藤白依舊盯着兩人握在一起的手沒有動靜,他使壞地撓了撓藤白的手心。

藤白被撓得縮了下手,回過神來,看向沈可衍。

忽然觸到沈可衍眼底的笑,他怔了一下,感覺從手心被沈可衍撓過的位置燒起來,燒遍了全身。

他倏地收回手,什麽也沒說,從椅子上下去走了。

沈可衍看着空了的窗口,沒忍住輕笑了起來。

恰好這會導演調好設備,一擡頭沒看到藤白,他疑惑問:“小藤人呢,不是讓他和你對戲嗎?”

沈可衍靠在門邊,笑着應導演:“他可能……去衛生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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