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賈政的悲劇

尤氏的前來, 自然會給她們帶來個極為糟糕的消息。

都是賈家人，像這樣的大事怎麽能不一起做呢？

尤氏讓個小丫頭去找邢氏，讓她好好去跟邢氏道明個中緣由, 尤氏曾經聽聞王熙鳳跟邢氏關系不錯, 她自然得小心敬着點邢氏，到底他們都是一家子。

再此之後, 尤氏才進了榮慶堂, 見到了早就等候多時的老太太和王氏。

如今心鏡不一樣, 尤氏在老太太這兒很不必裝作小媳婦, 自然就笑着走到她們面前, 一沒有讨好二也沒有萎縮自個。

“老太太可好？珍兒媳婦過來看看您呢。”

尤氏這突然的轉變着實大，王氏都驚了會兒，随即低着頭不做評價，不過在她看來，賈珍那兩口子着實蠢得可以，自以為還上欠銀就能高枕無憂？京裏多得是恨他們的人。

老太太面色淡淡的，“老婆子我還好，珍兒媳婦你這肚子可有消息了？”

尤氏的笑容一僵, 眼底一閃而過的厭惡很是明顯, “還沒有消息呢, 不過不要緊, 不還有蓉兒嗎？咱們寧國府好歹有個健壯的後嗣，就不知寶玉那呆病可好了？”

這下，連王氏的臉也拉下來了, “珍兒媳婦你今日過來，只是來看看老太太的？”

“當然不是了，我是特意來告知大老爺和大太太琏兒那邊消息的，順道也把歸還欠銀的事跟大老爺說說。”

老太太冷冷一哼，“珍兒媳婦說得可真輕巧，榮國府哪裏還有那幾十萬兩銀子還給戶部，老婆子我倒是沒想到寧國府還有這麽大筆的銀錢，怎麽前些時候元春入宮時需要幾萬兩，都拿不出呢？”

尤氏笑着坐到一邊，“元春入宮要幾萬兩？我們老爺覺得浪費了些，自然不肯拿出來，不過這次戶部缺銀子，咱們寧榮二府都是忠心耿耿的，自然得為聖上效勞，不過老太太的話還是錯了，榮國府怎麽沒有大筆銀子？那八十萬兩不也給還上了嗎？”

“你說什麽？八十萬年還了？誰還的？”老太太激動得整個站了起來。

“還能有誰？不就是琏二嘛？倒是看不出來，琏二竟然有這等財富，而且這事也是他提的，不僅還了銀子，還送了不少衣料皮子、糧草、棉絮之類的，聽聞最近這幾樣賣得可真貴啊。”

尤氏說得輕巧，卻真實得吓住了老太太和二太太，那可是八十萬兩，榮國府所有家當加起來，只怕就這麽點銀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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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對了，往後分家這一筆可不能少算，我們老爺說了，那得算是整個榮國府的欠債，裏頭三層要歸二房的。”

賈老太太更加激動了，一個杯子直接摔到尤氏腳下，“什麽歸二房，京裏那麽多勳貴沒還，你們還個什麽？能得個什麽好？”

“這話可不能這麽說，”尤氏站起身拍拍腳邊的茶漬，“咱們寧榮二府的權勢得歸功軍權，賈琏他身在西北都不看照那些叔伯，只怕說不過去，我們爺也是這麽個說話，寧榮二府再苦也得看顧昔日舊部，不然就真要泯然衆人了。”

“什麽身在西北，不過一六品芝麻官而已，就要花上八十萬兩給他去……”

“老太太這話是心疼銀子了？琏二自個都不心疼，你這是在給二房心疼嗎？我們老爺說了，若是心疼的話也可以，大抵現在就分家，如今消息還沒傳出去，二房還可以撇開得一幹二淨，若是錯過這會兒，後續再想分家，就沒這待遇了。”

老太太眯着眼極為危險道，“尤氏，你知道你自個在說什麽嗎？”

“我自然知道自個在說什麽，這些都是老爺的意思，我不過是傳達而已。”

即便這些話的的确确是她自個說得又怎麽樣，以賈琏那麽強的賺銀子能力，區區十幾萬年能抛開這些人，只怕高興都來不及呢。

老太太的臉已經陰沉到可怕的程度，“尤氏你給我滾，現在就滾，榮國府不歡迎你，你往後也別上門了。”

“老太太這話，倒是覺得我寧國府好欺負咯？我寧國府才是賈家的嫡支，有本事今年政二老爺別來祭祖。”說罷，尤氏趾高氣昂得離開榮慶堂，她當然沒直接回府，她都還沒見到邢氏呢。

老太太偏頭看向王氏，見她沉思着，心裏好一通惡心，“王氏，你有何看法？”

“老祖宗，這話媳婦本不該說，但是現在卻也不能不說。”王氏突然站起來跪到老太太跟前來。

“那可是足足二十四萬兩，有這銀錢，寶玉這輩子難道會過得不好嗎？而且有元春在，他這個皇妃弟弟如何會被人奚落？更何況還有我二哥在，斷然沒人敢對他不敬的。”

“可這次賈琏闖了大禍，連累了整個榮國府，難道寶玉也要跟着受罪嗎？我二哥那兒只怕也會覺得膩歪吧。”

王氏說罷，只等着老太太的主意，老太太依舊陰沉着臉不說話，可就在這會兒，誰也不知道，王氏竟然會突然站起來，一個巴掌直接甩在老太太臉上，吓得四周的丫頭們各個目瞪口呆。

“老虔婆，還以為你真的在乎寶玉，你不過是在于你這個的權勢而已，不分家那就休了我！省得連累我們王家，我王氏當真受夠你了，你倒是權勢重啊，你昔日答應的事，可有一件做到了，到頭來全讓我王氏背了黑鍋。”

說罷，王氏氣不過又甩了老太太一個巴掌，“偌大個榮國府，早就沒有我二房的容身之地了，願祝老太太能夠一世權重。”

轉身離開的王氏壓根沒管所有人驚呆的眼神，她吩咐金钏玉钏準備馬車并收拾行李，她自個寫了封和離書，在上頭蓋上了賈政的私章。

做完這些後，王氏眼看着她幾十年的積蓄全部上車後，清點人手帶上家夥，直接跑到碧紗櫥搶寶玉。

帶足了人馬的王氏直接闖到榮慶堂，讓人硬生生砸開一條道來，老太太根本沒想到她會有這麽大的反應，在人手上就差了一截。

一屋子的奴才丫頭直接被人釘死院子裏，一時半會兒外頭人只怕都得不到消息。

王氏搶走寶玉後便登上馬車離開了榮國府，她在這裏經營了大半輩子，最後除了銀子，什麽也沒能得到，如今回到王家也好，至少她二哥有後了。

她的這份和離書上已經寫明，賈寶玉歸王家所有，往後不再是賈政的兒子，等她把寶玉帶回王家後就過繼給他二哥，讓他二哥全程教導，就不信不能教出個人模人樣來。

依舊癡傻的寶玉沒給王氏多少反映，一直回到王家，都沒能回過神來。

王二太太沒想到王氏竟然會這麽回家，不僅帶回了和離書，還帶回大批嫁妝和賈寶玉，單單就說那批嫁妝，已經是她帶去榮國府的好幾倍了，就更不提賈寶玉如今給王家所有。

賈寶玉在榮國府有多受寵，王二太太清楚明白，所以也确信王氏是耍了手段強行帶回的，賈寶玉若是能出自王府，的确對王府有很大好處，單說元春那處，就能全心全意幫襯王家。

正因為這些原因，王二太太沒有勸她歸家，反而讓人打掃了間屋子給她安頓下來。

再說榮國府那邊，老太太那裏鬧得轟天響，尤氏還沒跟邢氏說完話呢，便驚詫得跟着邢氏去了榮慶堂，等到達那處時剛好見到裏頭人撞開了大門，整張大門被撞得七零八落。

賈老太太面色陰沉得走出來，帶着那麽多人直奔王氏的院子而去，邢氏和尤氏覺得不對勁，趕緊各回各家，讓自家的老爺出來應對這事。

王氏的院子裏早就一無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部收拾得幹幹淨淨，賈老太太面色劇變，又去查看了自個的庫房和府上賬房那兒。

就在剛剛，王氏從賬房那兒支走了兩萬兩銀子并價值上萬的藥材，說是給宮裏的賈妃送去，而老太太的庫房也被洗劫了一小半，現銀幾乎被搬空，只剩下些不好脫手的物件。

最重要的是，寶玉也跟着不見了，那可是老太太的心頭肉。

就因為分家一事，王氏竟然能做出這等事！

賈政趕來時，也是驚訝到不知道該說什麽，原本他是常說要休掉王氏，可王氏當真走了，他真感覺天要塌下來了，王子騰那裏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而等他知道王氏把寶玉也帶走後，賈政兩眼一閉，當場暈了過去。

寶玉可是他的獨子，他賈政就剩下寶玉一個兒子而已。

賈赦看見二房鬧成這副德行，壓根就不想管，卻被老太太逼着去王氏質問王子騰，用出的名頭還很惡心，府上如今就他一個能出門的爺，他不去誰去？

這不得不讓賈赦猜測，賈政是不是不敢去王府才故意這麽及時得暈過去的。

這事說到底跟賈赦沒什麽關系，他即便去了王府，也不會脾氣很沖，王二太太一說做不得住，便在那兒等王子騰歸來。

還在大營中的王子騰收到自家太太的信後，很是無語半響，不過心情很好，王仁他是不想要的，賈寶玉他卻很想要，一個有大來歷的兒子，對他并不虧。

當日回到王府後，王子騰便讓王氏帶上寶玉去了王家家廟，在那裏，王子騰便把寶玉記在了自個名下，等一切完備後，才走到正廳去應對賈赦。

以他王子騰的權勢，還真不必怕榮國府那幫人，尤其賈琏和賈珍今日還做出那等事。

賈赦見到王子騰兇神惡煞的出來，便知這人是站在王氏身後的，等見到他讓寶玉喚他自個為父親時，驚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他這人壓根沒說什麽，就圓潤得滾了，想搞定這麻煩事，讓賈政他自個上吧。

榮國府裏，老太太和賈政一直都在焦急得等着，結果見賈赦空手歸來，老太太二話不說，一個茶杯扔過去，“你個廢物，什麽事都辦不好。”

賈赦聽聞眉頭一蹙，“老太太，王氏帶走我榮國府價值三萬兩的東西，往後分家可是要算在二房頭上的，還有，老二若是沒有後嗣，按理只能分給他一層夠他生活所需。”

“大哥，這都是什麽時候了，你跟我說這些，你是盼着我早點死嗎？”賈政眼眶中全是血絲，哪還有半絲儒雅書生樣。

賈赦冷冷一哼，“你若是能搶走王子騰的子嗣，那大哥我也沒什麽話說，寶玉如今姓王，是王子騰的兒子，老二你行就現在去搶，沒準還能搶回來。”

“老大，你說什麽？”

“老太太你怎麽不想想，元春是寶玉的親姐姐，他們姐弟二人都是有來歷的，昔日王子騰能一直捧着就是盼着她倆能出人頭地，如今寶玉自己送上門，他會不收嗎？連帶着元春也會一心看顧寶玉不是嗎？”

賈赦覺得王子騰有這個兒子後會更加兇猛，賈政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只怕被他弄死都不知道自個得罪了誰。

就在這時，賈老太太突然開口道，“分家吧！政兒你搬出榮國府吧。”

賈政不敢置信得瞪着老太太，“母親，為什麽？”

“你還在榮國府，王子騰就不會看顧榮國府，寶玉他即便如今是王家子孫，卻也是我老太太的嫡孫，包括元春都不能不認我這個老太太。”

如今賈政是完全扶不起來了，老太太除了放棄他，沒有別的路可以選。

而這種選擇對賈政而言，完全是無法承受了，連老太太都抛棄他了，他能算個什麽呢？只怕老太太也不願意再多分他家財了吧。

這種事其實很顯然，沒有後嗣的賈政對榮國府而言，只是個累贅和禍胎，老太太想要抛棄，當晚就逼着賈赦去寧國府開宗祠。

在賈珍莫名其妙的眼神下，分家分得讓人疑惑至極，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賈政從小不得人寵呢，瞅瞅這分到的家財，銀錢一萬兩，三進院子一間，外加兩個不怎麽掙錢的鋪面，就算完了。

這點銀子，只怕還不夠這政二老爺往昔一年的花費。

偏偏老太太同意了，賈赦也同意了，賈政想鬧都沒能跑到他面前來，賈珍只聽說那政二老爺是被小厮綁了塞進那三進院子的，連門都給盯死了，跟囚禁沒什麽兩樣。

據說那三進小院着實破舊，好似多年沒人居住了，這回也沒趕上讓人清掃。

不得不說，女人狠起來，能讓人無法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