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沒胡鬧

假如上天再給段青泥一次選擇的機會:

第一,他死都不會打開《倦仙》這本小說;

第二,穿書之後要當團寵,而不是萬人嫌的炮灰;

第三,去他媽的三十六代掌門人……這垃圾身份還不如一棒槌。

段青泥一腳踹翻供桌,上面的供品香燭所有東西一應摔得稀碎,飛濺的火星随着香灰散落在祭臺光滑潔白的地面上,一瞬間照亮所有人的眼睛,很快又被霧一樣的煙塵掩蓋下去。

“……我靠,這人到底誰啊???”

“搞什麽!今日可是還雪宴,他專程跑來砸場子嗎?”

“老天保佑,長嶺幾年難得一次太平,別又遇上哪家魔頭降世啊!”

很好,很好。

上至長嶺一衆弟子,下至天樞山外來客,竟無一人識得他這位掌門。

段青泥想,倘若柳如星有心翻盤,徹底将他的位置取而代之,其實是以件信手拈來的易事。

段青泥并不會武,論單打獨鬥、群起而攻之,皆不是柳如星的對手。柳如星完全可以把他一劍捅死,事後不論剩多大的簍子,慕玄等人總能追着給他填平。

但柳如星這個蠢貨沒有這麽做。

當着周圍近百號人的面,兩人一動不動地僵持片刻。

面對祭臺上下遍地狼藉,以及衆人難以置信的目光,柳如星的肩膀輕輕抽了兩下……緊跟着眼睛一紅,當衆落下兩滴難堪的淚水。

段青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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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星嗚咽兩聲,雙手掩面,竟是委屈地抽泣了起來。

“不是……”段青泥瞬間頭都大了,“你哭什麽?”

——依照現在這番情形,最該哭的人是他才對吧?

“師兄……對不起!”柳如星流着淚道。

段青泥:“又突然道什麽歉?”

“我……我不是故意占你掌門的位置。”柳如星顫巍巍道,“是因為還雪宴,你又突然不告而別。師父說,今天須有人代替掌門出席,所以我才……”

此話一出,旁邊離得近的人頓時沸騰一片,交頭接耳的聲音一陣高過一陣。有耳朵尖的很快便會過意了,指着段青泥大喊起來:

“他、他、他才是真的掌門!”

一衆跪地的長嶺弟子立馬移開目光,紛紛驚愕地望着段青泥的身影,一時竟不知該跪向何處。

然而這一邊聲音适才炸響,另一邊淩空劈來一道耀目寒光——正值混亂當頭,忽見一刃長劍自高空陡直墜落,沿途掀起一地風沙塵土,最後堪堪停在了柳如星的身前,自成一道守護他的結界。

慕玄白衣如雪的身影出現在了衆人的視野。他二話不說,上前将柳如星牢牢護在身後。

段青泥微微變了臉色。看來玉宿那邊不太得勁,又把這狗男人放出來了。

“事已至此,慕某自願前來請罪。”

慕玄揚聲道:“找人代掌門出席還雪宴,是我一個人的主意。與我徒兒無關。”

“師父……!!”

柳如星剛想說點什麽,但他聲音太過細弱,即刻被臺下洶湧的質疑蓋了下去。

“慕玄大人,您貴為長嶺之尊,是百姓弟子們最景仰崇敬的神仙……為何開如此低劣玩笑,愚弄我們所有人?”

“掌門之位絕非兒戲,豈能任由他人取而代之?!”

“慕玄,你野心不小,莫不是想給長嶺變天了罷!”

面對衆口紛纭,慕玄絲毫不懼,仍是正色道:“為何瞞天過海,以他人替代掌門——這話不該問我,而該問他。”說着一指段青泥,道,“你們這位新掌門,上任不足三月。明知還雪宴在即,卻翻.牆出逃,往後數日沓無音訊。”

祭臺下又是一番竊竊私語。

“我與幾位長老徹夜尋人,一度忙得焦頭爛額……”慕玄道,“他段青泥,卻帶着幾名弟子,在煙花巷裏尋歡作樂。”

話音方落,衆人望向段青泥的目光,又多添了幾分別樣的意味。一時不知是驚愕還是譴責。

慕玄乘勝追擊道:“在場諸位都是明理人。不如與慕某講講,今日一事,究竟誰對誰錯……”

段青泥聞言卻笑了,面對慕玄的責問,笑得潇灑而又坦誠。

他一語不發,走兩步上前,就地拾起一只香爐。

——然後,反手将蓋子一掀,啪的倒扣到了慕玄臉上!

“!!!!”

一聲悶響過後,整爐香灰兜頭灑落,自上而下蓋住慕玄咄咄逼人的嘴。

周遭議論之聲陡然頓住,所有人皆愣在當場,安靜得仿佛畫面靜止。

慕玄本人更是錯愕不已。他知道段青泥一向很瘋,卻沒想已經瘋到了這般程度。以至于香爐扣頭的第一時間,他的反應不是生氣,而是望着霧蒙蒙一片的視線,懷疑眼前這一切是不是夢。

也許是,也許不是。因這同一時間裏,連哭得梨花帶雨的柳如星,也硬生生把鼻涕眼淚全憋了回去。

“慕玄,原來你也會講道理。”段青泥拍了拍滿手的灰,“想當初你将我禁在偏院……為何從來不肯講道理?”

此話一經出口,慕玄方如夢初醒,神情倏地冷了下來。

很顯然的,這位道貌岸然的高貴仙尊,弟子們眼中悲憫衆生、堪比天神降世般的完美人物……極其不願被戳漏這件不為人知的往事。

段青泥道:“明明我還活着,你卻想方設法推柳如星上位。慕玄,是我這掌門在你眼裏,還不如一具屍體?”

“……”

慕玄目光驟變,掌中真氣随之聚攏,眼中已然布滿殺意。

那一刻段青泥根本不及閃躲。慕玄出手既快又狠,徑直沖他面門,顯然是為索命而來。

偏偏段青泥無路可退,混亂之中急忙閃身,卻因腳底失力而站立不穩,一個趔趄便朝後仰倒下去。

完了,要命!

這時忽有一雙手探上前來,以一種更迅捷、更穩固的強硬力道,隔空将他整個身體撈了回去——

而後即是一聲震耳轟鳴,慕玄那一掌沒拍出去,便被一人生生折在手中,彙聚的真氣頃刻化為烏有,落荒而逃般的飄向了四周空氣。

段青泥剛擡起頭,便對上那張熟悉而淡然的面孔,頓時跟着眼前一亮。

他大喜道:“你沒被馬蜂蟄死啊!”

玉宿微微轉身,朝他遞去一個眼神。

有史以來第一次,兩人順利對上了電波。

段青泥終于看懂了——玉宿在問他,什麽是馬蜂。

但眼下并不适合探讨反派會不會被馬蜂蟄死的深奧問題。

慕玄頂着滿臉香灰,白衣染得狼狽不堪,整個人處于一種極怒狀态。他定身在原地,瞪着前方突然出現的人影,咬牙切齒道:“……又是你。”

這已經是第三次,同一個人,輕而易舉化解了他所有的招數。

遍觀整個長嶺,連頂上幾位長老都不定是慕玄的對手。眼前之人深不可測,實力難辨,卻是一介無名小輩,無來歷無背景……想必非妖即邪,不是什麽善類。

慕玄閉了閉眼,握緊手中長劍,無聲拉開一段距離。

段青泥很清楚,那是慕玄慣用的一種進攻姿态,一旦遭那長劍命中,最終只有死路一條。他深吸一口氣,扯了扯玉宿的衣角,以此提醒他小心行事。

而玉宿卻收回手臂,沉而穩的,摁住段青泥的肩膀,說:“你退後。”

“看來今日,是該為長嶺清理門戶了。”慕玄冷冷地說。

铮铮數聲銳器嘶鳴,刀光劍影頃刻沖天。

幾乎在段青泥往後退的同一時間,玉宿與慕玄雙雙躍至半空當中,一人手持長劍,低聲催動口訣;另一人匕首出鞘,出手狠厲決然——眼看兩道身影将要交錯于一處!

說時遲那時快,頭頂上空陡然炸開一聲轟鳴。段青泥還未看清發生了什麽,祭臺周圍雲霧散開,忽又多出一胖一瘦兩道人影。

胖的那人單出一手,有力的臂膀橫亘路中央,硬生生将玉宿推出數尺之外。

瘦的那人指尖一挑,雙掌同時發力,直接攔下慕玄那致命一劍。

“!!!”

段青泥先時一怔,旋即反應過來——那是長嶺最德高望重的兩位長老!

“夠了,阿玄。”瘦長老冷言斥道,“今日山門大開,宴請外客無數。你想讓所有人都來看笑話麽?”

慕玄冷哼一聲,收劍回鞘,目中殺意絲毫不減。柳如星從沒見過如此場面,一邊哭一邊跑了過去,拉着慕玄的手道:“師父,徒兒害怕!”

這時胖長老也偏頭喚道:“青泥。”

段青泥說:“我也好害怕。”

說完學着柳如星的樣子,忸忸怩怩便往玉宿身後躲,卻被他搶先一步避開了。

“青泥,既然回來了,你理應明白自己掌門的身份。”

胖長老長嘆一聲,望着祭臺周圍狼藉一片,不知情的外人大眼瞪小眼。他忍不住道:“慕玄也是為了你好,不要任性了,趕緊與他道個歉吧。”

“你說什麽?”段青泥斂去笑意,聲線倏而變得冰冷。

胖長老道:“我說……”

“讓我與他道歉?”

慕玄面色一涼,方要開口,段青泥已是揚聲道:“那誰來與我道歉?”

胖長老皺眉道:“青泥……”

“你們怕不是忘了,五年一度還雪宴,究竟是為誰設宴?”段青泥反問道,“如今長嶺掌門是姓柳、姓慕,還是姓段?”

此話出時,胖瘦兩位長老、慕玄柳如星師徒,包括祭臺下離最近的一衆弟子,皆未能反駁出一句。

“你們心中真有我這掌門,當初絕不會将我囚入牢籠,數月以來不聞不問。”段青泥笑了一聲,輕飄飄道,“說白了,還是我這身子有用。哪怕一具屍體,也能造一副冰棺供着……不是嗎?”

兩位長老相對視一眼,皆是沉了臉色,一時如鲠在喉,遲遲不敢發聲。

段青泥道:“果真如此。你們所謂的長嶺掌門人,也不過是一樣擺設而已!”

他往前邁出一步,正待轉身之際,身旁一名弟子躬身上前,噗通一聲跪他腳邊,以洪亮的聲音高喊道:“恭、恭迎掌門回山!”

段青泥瞳孔一縮,未曾受過如此大禮,下意識便伸手去扶。

不料那一人跪地之後,附近一圈弟子有所會意,齊刷刷便都跪了下來,畢恭畢敬地疊聲道:“恭迎長嶺第三十六代掌門回山!”

“……”

這一下該跪的全都跪了,少數不願跪的、不服氣的也只得跟跪。

段青泥尚未從中回神,祭臺內外俨然已是伏地一片,吶喊之聲如潮水一般此起彼伏,一時間響徹了整座正殿上空。

兩位長老乍見此狀,只得暫随大流,适時将臉壓低下去。而慕玄早已面色鐵青,一偏過頭,見柳如星也畏畏縮縮跪了下去,登時氣得幾近發瘋。

“這下好了,長眼睛的都知道認人。”段青泥笑道,“我也沒什麽好說的,就當今日這還雪宴,是為我接風洗塵第一天。”

胖長老急忙道:“青泥,休要胡鬧!”

“我可沒有胡鬧。自明日起,長嶺上下一應事務皆歸我管。”

段青泥說這話時,見一旁慕玄面部扭曲,便又立馬補充一句:“……若有不服者,當衆逐出長嶺!”

言罷已是利落轉身,不顧周圍一衆人的目光,他反手一勾玉宿的肩膀,道:“累了,陪我回去睡覺。”

作者有話要說:  後面還會打師父臉,一打一個準

往後就是霸道掌門和他的機器人一起恩恩愛愛撒狗糧的故事

明天停更一天,讓我緩沖一下下~感謝追更的小天使們,2021年一起加油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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