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掉馬了,但是
早在今天之前, 對祈周玉宿之間的聯系,段青泥曾有過無數次設想。
比如說,十四年前有段恩怨, 牽涉了某位已去的故人, 導致兩個人反目成仇;
再比如說, 他們倆原本就是一對,一個在明, 一個在暗, 彼此相愛相殺, 生世不離……什麽生孩子的段青泥, 只能算狗屁的局外人。
但此刻擺在眼前的, 這個呼之欲出的真相,段青泥依然感到難以置信……亦或是,不敢輕信。
從始至終, 這兩人的反差矛盾實在太大了,讓他根本沒法往同一個方向上想。
段青泥艱難地睜大雙眼。
提及“祈周”二字那一刻, 他看到身旁那人搖了搖頭,神情近乎于平靜, 也沒有任何明顯的變化。
“……什麽祈周?”玉宿淡淡反問。
“別裝了!”
段青泥攥住他的手腕,帶着那有薄繭的掌心, 用力往裏壓了兩下,像在尋找某個熟悉的感覺。
玉宿下意識便往回撤, 段青泥卻攔着不讓,死活摁緊他的手指內側, 一面搓一面揉,随後篤定地道:“……就是這個,我沒認錯!”
——說完拉起那手掌, 貼近幾分,又往自己臉頰上蹭。
玉宿瞳孔一縮,登時五指蜷收,僵硬地問:“你幹什麽?”
“你還裝!沒完了是不是?”
段青泥伸手出去,反掐住玉宿的臉,心說讓老子看看,你到底戴了幾層面具——可這一把捏下去,那張俊臉看似鋒利,實則軟和有度,如白玉一般光滑,手感竟也出乎意料的不錯。
段青泥上手就沒停,照着揪了好幾下。玉宿也一動不動,神情愈漸變得迷茫起來,似全然不懂他此舉含義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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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對勁,不該是這樣……至少給點反應吧?
段青泥心裏突然沒了底。
他瞪着玉宿幽黑的眼睛,兩人站原地僵持半天,段青泥再次問道:“你真不知道祈周?”
玉宿摁着揪紅的臉,微微蹙眉,仍是雷打不動的沉默。
“媽的,煩死我了!”
段青泥頓時惱了,踢一腳旁邊的椅子,火急火燎道:“……這到底是為什麽啊?!”
言罷不再看向玉宿,地上那堆“定情銀針”也不管了,一個轉身便朝院子外沖。
門口有弟子見了,不由喊道:“掌門,您上哪兒去呀……還有藥沒煎好!”
段青泥病急亂投醫,抓着那弟子便問:“你,認不認識符陽殿的祈周?”
“什麽周?!”
弟子被問得一頭霧水,來不及開口回答,段青泥已匆匆走遠了。歐璜一看他滿面怒容,跟打了雞血似的,忍不住問:“……這才多久,誰又惹他生氣啦?”
回頭見玉宿捧着一木匣,在揀地上那些發光的銀針。歐璜走過去道:“喂!木頭人,瞧瞧你幹的好事!”
玉宿陡一站起身,歐璜立馬吓得後退一步——那日小酒館團滅的慘劇歷歷在目,他們幾個雖總是王佰、木頭人的瞎喊,但也都不過做做樣子,沒誰敢真騎到他頭上跳。
玉宿收好木匣,将它擱至一邊,目光不自覺地停了許久。
就當歐璜滿心以為,這木頭人不會說話的時候,玉宿卻突然開了口。
“誰是祈周?”他問道。
“騎舟?”歐璜疑惑道,“騎什麽舟?”
玉宿:“……”
歐璜這顆長嶺毒瘤,早在被段青泥收編之前,那可是風月場上打滾的老油條。天樞山外方圓百裏,幾條長街的窯子都讓他逛高了。
聽到“祈周”的第一反應,歐璜先是一愣,而後做出一臉很懂的表情,賊兮兮地笑了起來:“嘿嘿,我知道了!最近山下雙雲鎮裏,有個身細腰軟、臉蛋兒俊的頭牌小倌……就叫騎舟。據說又野又嬌的,慣會伺候人了,點他還得排長隊呢。”
玉宿:“……?”
什麽野?什麽嬌?
“王佰,你失寵了。”
歐璜拍了拍他的肩,同情地說:“咱們掌門啊,多半在外頭有人咯……”
而同一時間,某位“外頭有人”的段姓掌門,一轉身離開自家院子,大步踏入了多日未見的符陽殿正門,一路走得又快又急。
符陽殿乃長嶺歷來所有高層人物的居所,其中大多對新掌門上位心懷不滿,有或多或少與當年段家結過梁子的,他們一早便在暗中劃下分界線,并為慕玄這一頭獨大的勢力推波助瀾。
段青泥大搖大擺進來一趟,就無疑是兔子入了豺狼窩。偏這一群豺狼什麽都沒準備,如今一眼瞥見掌門駕到,又不知道對方是何來意,便一個個做賊心虛跪了下來,活像一群耗子精見了大老虎——殊不知道,人家皮下是只小病貓。
只不過段青泥特地跑過來,沒那閑工夫陪他們勾心鬥角。
符陽殿中設有一層暗樓,是存放所有長嶺文書的檔案庫,上至百年以來歷代掌門、長老,下至剛拜師不久的入門弟子,所有人的背景來歷皆有一份詳細收錄。
負責守門的長老一把年紀,就是上次刺客事件裏,差點受驚中風的百歲老頭兒。老人家難得有份閑差事,彼時正躺着軟椅閉目養神,想來又是無所事事的一天。
結果一轉眼,轟然一聲巨響。
段青泥風風火火闖進門,身後齊刷刷跟了一長串人,紛紛驚恐地追着道:“掌門、掌門您這是做什麽啊!怎麽來了也不給裏面通報一聲?”
“您悠着點,可別閃了腰……”
“快……誰、誰去通知慕玄仙尊,那位又跑來砸場子了……”
這一群豺狼各懷鬼胎,生怕段青泥到處亂闖,翻出什麽不該翻的東西,便一個個連攔帶拖着不讓他走。
段青泥見橫豎走不動了,一拂袖掀翻手邊最近的木架,那些個卷軸信封伴着滿天灰塵,霎時之間散得七零八落,連着旁邊整牆的木櫃也晃了三晃。
“你小子又發瘋了?!”守門那老頭兒一拍桌子,顫巍巍道,“這都是天樞山的貴重文書,哪怕一頁紙也缺損不得……你這當掌門的,是要帶頭造祖宗的反嗎?”
話沒說完,段青泥上前一步,居高臨下道:“老爺子,我有話要問你。”
老頭子撅着嘴巴,眼睛瞪得溜圓,看樣子是不肯多說一句。
段青泥便擡起一腳,踹倒一邊摞老高的書堆,又随手拎了只茶壺,作勢要往上面澆開水。
“掌門!掌門不要啊!!”
一群人頓時攔上來,紛紛以好言相勸。老頭子僵了半天,最後實在拗不過,也只好道:“……你問,你問便是了!”
段青泥收了茶壺,開門見山地問:“在符陽殿,有哪位先代掌門或是長老首徒,名字喚作祈周的?”
“祈什麽……?”
“祈周。”
段青泥找來紙墨,彎腰伏到桌邊,一筆一劃,認真寫下此人的名字。
當日同是在符陽殿,他見過祈周随身帶的玉牌,那絕不是尋常弟子應該有的,他的身份至少與老一輩的高層人物同等。
然當“祈周”二字落于紙上之時,周圍一衆人等議論紛紛,皆是一臉茫然陌生……半天過去,竟無一人出來指認。
“就是祈周啊!”
段青泥急聲道:“那天一堆人圍着他,口口聲聲喊‘祈師兄’……就這麽一號人物,難道沒誰認出來嗎?”
在場所有人面面相觑,各自對視了許久,最後終于有個開了口:“掌門,沒有祈周這個人。”
“您……是不是記錯了?”
“別說誰家大師兄,剛入門的新弟子裏面,也沒有哪個是姓祈的。”
段青泥渾身僵滞,面色瞬間白了下來。他回身去看那老頭子,老頭子也連連擺手道:“我守在這裏幾十年,從沒聽過這個名字……”
怎麽可能,難道還是幻覺不成?
或者說,根本就是我瘋了?
段青泥怔在原地,整個人神魂飄蕩,忽有一種難言的撕裂感。仿佛他說過的話、經歷的事,到頭來都只是一場空無,如今已分不清哪裏是真、哪裏是假。
他試着往前走兩步,卻又是一個趔趄,碰倒了旁邊的書櫃,成堆的卷軸一股腦地湧了出來,很快淹沒至腳踝處。
“……”
段青泥頓了頓,随手拾起一卷,正待翻開它一頁邊角。
這時嘎吱一聲響,暗樓大門被人猛地推開。一道如雪的身影陡然自身前站定,伴随他低至極點的冰冷聲線——
“段青泥。大白天的,你又來這裏發什麽瘋?”
慕玄領着一衆弟子趕來,他們個個身着勁裝,大汗淋漓的模樣,想是不久前在殿外集體練劍,連衣裳都沒來得及換。
段青泥雙目微偏,見那幾許鋒利劍光,将他後頸照得發涼。
——卻在此時,一個可怕的想法湧上了心頭。
“師父。”
段青泥忽而一笑,道:“能否讓我也學一學劍?”
慕玄聞言,顯是一愣。低頭看了眼劍,又看了眼他,失笑道:“你?”
段青泥點了點頭。
慕玄嘲道:“你怕是當真病得不輕。”雖這麽一說,他還是轉過身,喚柳如星道:“……如星,既然是掌門意願,不如你親自上陣,與他對練罷。”
此話一出,衆人又立馬議論開了,四面八方随之沸騰一片。
都知道長嶺這位新任掌門,脾氣剛烈,一身治不好的瘋病,是個又癡又傲的怪人。
今日瘋到符陽殿來,鬧一整圈,忽然又說要練劍——這一回,沒人猜透段青泥的想法,更不知他這一通折騰是為了什麽。
尤其于慕玄而言,前幾次對峙吃了大虧,本不想再與他正面交鋒,卻不料姓段的送上門來,主動求着被教訓……如此大好機會,又豈能輕易放過?
于是當機立斷,帶一衆人将戰場轉向庭院,慕玄扔給段青泥一把木劍,又朝柳如星使了個眼色,兩人同時站到空闊的地方。
衆目睽睽之下,柳如星雙手握劍,緊張得滿頭是汗:“青泥師兄,這刀劍無眼……可不是鬧着玩的。”
段青泥道:“少廢話,有種就砍。”
柳如星偏着頭,畏懼地掃了眼慕玄,似在反複确認着什麽。得到師父的肯定之後,铮的一聲銳響,利劍适才出鞘,寒光下拉開一道細長的影子。
段青泥拿的是木劍,只因他雙手無力,尋常兵刃根本握不起來;而柳如星是實打實的真劍,過後不論如何出招,總歸不免磕磕碰碰。
慕玄本意并非傷人,有這麽多雙眼睛盯着,辦大事是不可能的,頂多只挫一挫某人的銳氣。
卻不料柳如星一劍掃出,段青泥表面拉開架勢,實則于那劍鋒靠近之時,他神色驟冷,倏而張開雙臂,竟是徑自朝它迎了上去!
“師兄?!”
“掌門!”
——霎時之間,內外衆人皆是變了臉色。柳如星眼都瞪紅了,此刻還待收劍,偏是為時已晚。
千鈞一發之際,劍尖與心髒,不過半指距離。
忽然只聽一聲驚天巨響,一股勁風陡自耳畔來,自上而下沖向柳如星的長劍。那瞬間幾乎未看清發生了什麽,但只見那鋒利劍身被生生壓彎了下去,碾成一道極其詭異的弧度——而後又是咔的一聲輕響,長劍自中端節節斷開、崩裂,頃刻碎為一地粉塵,随風飄然遠去……
段青泥微微仰臉,望向眼前不遠處,那道從天而降的熟悉身影。
與此同時,自他袖中,宿命軸的指針開始瘋狂搖擺——
至片刻掙紮後,它終于從3走到了4的位置,堅定不移地停了下來。
那一刻,段青泥不自禁地笑出了聲。
發瘋也好,發狂也罷。他只是用自己的性命,做了一回不遺餘力的賭注。
賭他每到危急之時,必有一人憑空出現,哪怕是刀山火海、閻羅殿前,這個人也定會趕來拉他一把。
而現在,是他贏了。
那人是一襲素衣,腰懸玉牌,單手扶穩他的面具。
彼時背對段青泥,壓低聲道:“……為了詐我,值得?”
“值了。”
段青泥冷冷說罷,擡手一揮木劍,正中那張空白面具——稍一施力,便将它挑了下來。
落地一聲輕響。
面具後的那副五官,果決、淩厲,也不失一絲殘忍的柔軟。那是段青泥無意窺見過的,冰雪融化後的神秘一角。
“……”
祈周回過身來,兩人目光相觸,入眼的确是玉宿的面龐。
“為什麽?”段青泥凝聲問道。
他走近一步,未能觸碰對方的身體,又猛地頓住了腳步。
此時此刻,腦內忽襲來一陣巨大嗡鳴,伴随某種不知名的強烈波動,猶如鋪天蓋地的浪潮一般,他的視線變得模糊起來,連帶整具身體也失去力量,不受控制地朝後仰倒下去……
這個時候,仍是祈周趕上前來,及時托住段青泥的後腰。只是他們都沒能站穩,半空之中掙紮片刻,又齊齊失力倒在了地上。
沒有聲音,也沒有痛感。
段青泥摔進祈周懷裏,再睜開眼時,更為詭異的一幕就此發生了。
他們周圍的世界,變成了一幅徹底靜止的畫面。
——所有人、物、景……包括吹動的風,都停在祈周摘掉面具的前一秒,一動未動。
甚至不遠處的柳如星,尚保留着出劍時的動作,其他瞪眼睛的圍觀者,亦成了一堆天然的雕塑,好似在瞬間喪失了體內的靈魂。
“這是……怎麽一回事?”
段青泥艱難地開了口,強撐着就要站起身來,卻感到肩膀一沉,被祈周輕輕按了下去。
“你不該摘我面具的,阿青。”祈周嘆了一聲,道,“這樣下去,我再出來就更困難了。”
“什麽意思?玉宿不是一直在嗎?”段青泥問。
“我和玉宿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段青泥盯着他的臉,愈發恨得牙癢癢,“這他娘的不是你本人嗎?怎麽,你倆還搞共享賬號?”
“你聽着,我的時間不多,能提供的信息也有限。”
祈周摁着他的肩膀,一字字道:“首先,你已經看到了。我是一個不存在的人……只要我摘掉面具,以真容現身,這裏的時間就會靜止。”
段青泥目光微顫,在與他對視之時,已說不出一句話來。
“所謂的祈周,也是不存在的假身份。他們見到我,會下意識做出反應,但過後不會保留任何記憶。”祈周認真地說,“所有人裏……能記住我的,只有你。”
段青泥深吸一口氣,瞬間全想了起來。
那日符陽殿重逢時,他幾乎快抓破了腦袋,把《倦仙》從頭到尾回顧一遍,愣是沒想起有叫“祈周”的這號人物。
當時還當是記性不好……如今才知道,他這哪是忘了,而是壓根就沒有這個人!
“你……到底是從哪裏來的?”段青泥摁了摁額頭,已經開始混亂了,“你是玉宿嗎?還是別的什麽東西?”
祈周:“我是玉宿,也不是玉宿。”
段青泥:“拜托你,說人話。”
“玉宿和其他人一樣,對我的存在沒有記憶。”
祈周看着他的眼睛,緩緩地說:“阿青,我想你應該明白。我們所在的這個世界,就是一盤散亂的棋局……你我深陷其中,不過是被主流擺弄的棋子,随時用來填補空缺罷了。”
聽到這裏,段青泥的表情再次變了。
他啞聲問道:“……你對這些,究竟了解多少?”
祈周微微俯身,于他耳邊低道:“我知道的,比你還多。”段青泥聞言,頓時有些僵住,卻又聽祈周道:“但我……一個字也不能說。一旦說了,我們都會變成‘棄子’。”
棄子。
段青泥想到最開始時,404對他說過的一句話——錯一步,就會死。
看來這不是假的。他沒有主角光環,一路憑感覺走到這裏,往後若做錯一件事,說錯一句話,都有可能落得死無全屍的下場。
“告訴我,祈周。我該怎麽做?”段青泥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我不想死在這裏,也不想給人當一輩子棋。”
祈周将目光下移,望着他手裏那枚宿命軸,無可奈何嘆了一聲。
“我本想憑一己之力,幫你走到12的位置。但如今摘了面具,已對主線造成了影響,我不能再這樣頻繁出現了。”
段青泥看向那張面具,心情突然有些難以形容。
合着我拿命掀了他的馬甲,這件事情還是做錯了啊……
“阿青,我們得改變計劃。現在不能殺了玉宿,這段時間,你必須先依靠他……”祈周道,“等時機成熟,我自有辦法将他取而代之。”
“依什麽靠?”段青泥以為自己耳朵聾了,“你說讓我幹嘛?”
“對不起,忍一忍吧。一個沒有心的工具人罷了,應該合理利用他。”祈周說着,忽想起什麽似的,又一把抓住他的手,“但我話說在前頭,你別對他抱有任何感情……那只會害死你自己。”
“你這話幾個意思?”段青泥反問道,“我對那木頭,能動什麽情?”
“這句話,送給過去的你自己吧。”
祈周看了他一眼,轉而拾起地上的面具,重新蓋住那張惹眼的臉。段青泥尚未聽懂那話中深意,祈周已經站起身,看樣子是準備離開了。
“等等……”段青泥拉住他道,“再問最後一個問題。”
祈周轉過身,目光專注地落了回來。
“你……也是,外面的人嗎?和我一樣?”段青泥輕聲問。
“不,我只是玉宿意識的一部分。”祈周的神情有些落寞,“一個弄丢了摯愛……重新來過的蠢貨罷了。”
段青泥還想說些什麽,祈周已是往前一步,身體飄作一縷白煙,迅速消散在了空氣當中,不見蹤影。
——與此同時,周圍靜止的畫面開始逐幀走動,方才腦中反複響起的嗡鳴聲消失了,四面嘈雜的人聲、風聲,像是遠走流失的靈魂一般重新灌入了體內,發出沉鈍而厚重的一道悶響。
段青泥再次睜眼,卻發現方才練劍的庭院、滿頭汗的柳如星、使眼色的慕玄……還有那些圍觀的群衆,整個符陽殿的場景,都已消失得一幹二淨。
此時的他,正蹲在寒聽殿的小偏院裏。腳邊是開了蓋的木匣,以及散滿地的細長銀針;眼前是彎了腰的玉宿,黑眸壓得又深又沉,仍是那副熟悉的面龐,一舉一動卻渾然不相同。
而段青泥蹲在一旁,拉着他的大手,指尖正拼了命地往前,觸及那掌心內側一層柔軟的薄繭。
随後聽玉宿問了一句:“怎麽了?”
“……啊!”
段青泥渾身一彈,冷汗瞬間冒了出來,幾乎是趔趄着朝後栽倒下去。
地上全是散亂的銀針,玉宿第一時間伸手去扶,段青泥便立馬撲到他懷裏,像在一汪深潭中抓住最後的浮木,兩只手緊緊将玉宿圈了起來,心髒狂跳得像要蹦出胸腔一樣。
居然……回檔了。
回到了他發現那層薄繭,問玉宿知不知道祈周之前。
“……”
段青泥抱着玉宿的脖子,一時感到渾身乏力,連帶着血肉靈魂也一并抽幹。
玉宿艱難地動了動,被這麽用力勒着,幾乎快要窒息了。他擡起一只手,本想将某人推開一點,結果剛偏過頭,就被眼前突如其來的畫面震撼到了。
只見段青泥一動不動,神情恍惚,彼時有兩行清淚,從眼角緩緩滑落下來。
玉宿:“……”
一滴、兩滴、三滴。
段青泥後知後覺,感到眼睛濕潤了,伸手過去一摸,竟是滿臉的淚水。
“哈哈。”他一邊笑,一邊道,“老子怎麽哭了?”
說着揉了揉眼角,卻不想越揉越多,流得越快……到最後反應過來,已經把臉埋進玉宿肩窩裏,渾身顫動,再也止不住一滴眼淚。
作者有話要說: 白天還有一更,先斷在這了~
段青泥流眼淚,不是因為傷心,也不是因為害怕
他這個人特別剛,不願當棋子,不願被命運被束縛,所以回檔那個瞬間,他整個人是非常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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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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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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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