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深山

周家隐居在湘城山林之中, 鮮少有人問津。而在其山下有一片村子，這一帶的人都姓周。他們都知道周家蠱毒的存在, 對其敬而畏之。山上周家蠱術繼承人成年前和村子裏的孩子并無區別, 不習蠱術不接委托。而他一旦成年後，就會失去自由。無論是精神自由, 還是人身自由。繼承人将以血喂蠱, 成為蠱蟲的宿體。而不是繼承人的周家人，則可以自主選擇是否學習蠱術。所以一開始周清, 是可以不學習蠱術的。她本不是繼承者，卻因為周厲的逃跑被強行冠以身份引蠱入身。

周清恨周厲嗎？

當然恨。

但她也能理解周厲。

理解, 并不代表原諒。所以她利用吳柯遙, 将其引回周家。她對吳柯遙是覺得抱歉, 但并不後悔。

暮色降臨，周清立在山頭，望着山下沉沉暗色。身上的銀鈴被風吹得亂響, 就像此刻她的心一樣。

馬上了。

周清想着，她吸了吸鼻子, 她受夠了這樣的生活。

周厲馬上就要回來了。而她，是否能解放呢？

稽炎一行人是在第二天傍晚趕到湘城周家村的，山下的村民一聽他們要上山, 都勸着天亮再做打算。山路難走，不僅是雜草荊棘，更多的是周家為免他人打擾布下的機關。他們沒見過陳厲，所以并不知道這是一個有周家人帶隊的小組織。

明天就是蠱毒潛伏的第三天, 陳厲哪敢放任時間就這樣白白流逝，所以他的決定是晚上就上山。

陳厲雖然沒說什麽，但這麽火急火燎的，稽炎猜測吳柯遙身上的蠱沒那麽簡單。他答應晚上上山，其他人更沒什麽意見，所以只稍作休息，一行人就背上包袱行囊上山了。

上山的時候，蘇鐵木收到了劉蘇發的微信。“劉蘇說她要過來。”

陳厲聽到蘇鐵木這麽一句，立即蹙了眉頭，直接拒絕：“讓她不要來，我們沒人顧得上她。”

蘇鐵木把陳厲說的話一字不落地發給劉蘇，最後還不忘補充：這話是陳厲說的哈。

而這之後，他再沒收到劉蘇的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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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山路并不好走，陳厲打着手電走在最前，身後跟着稽淼和蘇鐵木。吳柯遙走的慢，稽炎在她後面護着。

不知走了多久，前邊的稽淼突地來了句：“越往上走，鬼氣越重。陳厲，你周家這地方真不幹淨。”

吳柯遙心裏咯噔一下，原本走得身體發熱，這會兒聽稽淼這麽一說，直覺得背脊發涼。她靠近了稽炎一些，放輕聲音問：“真有鬼氣啊？”

稽炎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當然有鬼氣，他從山下就看到了淡薄的顏色。只不過他想着自己的女人會怕，所以一聲沒吭。這會兒稽淼提起了，他也就問陳厲：“山頭鬼氣很濃，是有墳地嗎？”

問的時候，還不忘握住吳柯遙發寒的手。

陳厲在最前，也沒回頭，手中的手電白亮，卻把他藏在了黑暗裏。他開口，聲音沉沉的：“嗯，有墳地，在山上死去的人都葬在那。”

頓了頓，他又說。

“我媽也在那裏。”

蘇鐵木問：“诶，你說鬼氣重，難不成入葬的人都不升天的？”

稽炎微微蹙眉，說：“鬼之所以存在人世間必定有執念，只不過……”他看向山間深處，繼續，“這麽大的執念是為哪般？”

雖然陳厲很久沒回周家了，但這裏的一草一木他都記得很清楚。深惡痛絕的那種清楚。山路不好走，但由他帶路卻也很快到達目的地。

山頂，燈火通明。樓與樹木相互交纏，燈光像打在樓中，也像打在樹上。周家的住宅是仿古式木建築，所以夜晚燈亮的時候還怪好看的。

吳柯遙和蘇鐵木驚嘆于這樣的建築美，稽炎和稽淼卻半分欣賞的意思都沒有。因為，這裏所有的景色，在他們眼裏都蒙上了一層黑霧。而這樣的黑霧，比精神病院那次有過之而無不及。

陳厲的臉上面無表情，他看向建築中心的位置。木樓走廊裏，他看到了一個人影。雖然看不清臉，但從身影他就知道誰在看自己。

他父親。

陳厲怕回到周家，但此時此刻，他心裏沒有一絲膽怯。他似乎知道回到這裏的結局是什麽，但沒關系，只要遙遙沒事就好了。

有風襲來，和着銀鈴的聲音。

“等你們很久了。”周清從暗處緩緩走來，身後跟着她的族人。

不知為何，吳柯遙覺着，周清後邊的人跟傀儡似的，一絲生氣都沒有。吳柯遙将目光又移向周清，輕嘆口氣。周清身後的人是傀儡，而周清自己何嘗又不是呢。

感覺到了吳柯遙的目光，周清看向她。原本平靜的目光突然露出波瀾，她蹙着眉頭，想要走近吳柯遙，卻被稽炎擋在了前邊。

“你幹什麽？”稽炎警惕地問。

周清嘴角扯了扯：“你們都來了，我還能怎麽樣？當然給她解蠱了！”

稽炎看了眼吳柯遙，想了想，才讓開身子。但他的手依舊牽着吳柯遙，并沒有放開的意思。

周清上前兩步，仔細看着吳柯遙，手握住她的另一只空下的手腕，眼裏露出了驚詫和恐慌，她喃呢：“怎麽可能這麽快……”

陳厲還立在之前的位置，還在看着木樓上的人。他聽到周清的聲音，嗤笑一聲，沉了聲音說：“周清，你難道不知道嗎？”

周清心裏“咯噔”一聲，松開吳柯遙的手，攥緊了拳頭。

陳厲還在繼續：“媽身上的蠱，你難道不知道嗎？”

周清猛地退後兩步。

看這兩人的态度行為，違和感在稽炎的心中越漫越廣，他問了句：“你們什麽意思？”

稽炎話音剛落，身邊的女人突然甩開他的手。

他一驚，去看身邊，只見吳柯遙整個人蜷在了地上。吳柯遙的額頭算是汗水，咬着牙，整個人都在發抖。

而稽炎再次看到了，她身上的鬼氣。

和夜沉寂的黑色，一樣的濃烈。

☆、去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