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去蠱

“阿遙！”

“遙遙！”

稽炎和陳厲幾乎同時叫出聲, 兩者都急忙蹲下.身去查看吳柯遙的情況。稽炎将吳柯遙攬入懷中，她在發抖, 他以為她冷抱緊了些, 但懷裏的人并沒有任何好轉。稽炎咬着牙輕聲說出一句：“阿遙，說句話。”

但懷裏的人并沒有回複他, 吳柯遙表情痛苦, 身體在稽炎的懷裏蜷縮。

吳柯遙發着抖，稽炎也在抖。因為在她身上, 那濃重的鬼氣越來越大。大到，好像自己都身處陰霾之中。

稽炎深吸一口氣, 放柔了聲音在吳柯遙耳邊說：“別吓我。”

“這是怎麽回事？”稽淼看到吳柯遙周身的鬼氣吓了一跳, 趕緊拿出符紙準備作戰。

陳厲看着稽炎懷裏滿臉痛苦的吳柯遙, 他的心也糾起，眼睛泛酸，他睜大眼看向周清, 說：“遙遙不能再等了，讓父親給她解蠱。”

周清一愣, 然後立即點頭：“我叫父親去祠堂！”

說完，轉身就跑。此刻，她就像個做錯事手足無措的毛頭小女孩。當了周家傳承人這麽久, 她卻還是一點兒長進都沒有。

蘇鐵木看着吳柯遙這麽痛苦，又聽陳厲說起蠱毒的事，他不确定地問：“遙遙不會是身上的蠱毒起作用了吧？”

“不是有三天的潛伏期嗎？”稽淼疑惑地說，“這才第二天啊。”

陳厲握緊了拳, 紅着眼說：“一般人安全期的确是三天，但遙遙好像不同……”

是了，吳柯遙的體質似乎不同。

他也是今天才發現的，所以才不敢在山下久留。

他吸了吸鼻子，看向稽炎說：“稽炎，要把遙遙抱去周家祠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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稽炎看了陳厲一眼，那眼裏滿是血絲，那一刻格外駭人。他沒有說話，但身體回應了陳厲。依着他的話抱起吳柯遙，陳厲也默契地走在前邊帶路。

幾個人算是一路小跑到祠堂的，到的時候周清已經把人帶到了那裏。

在祠堂主位上，坐着一位中年男人。男人面色嚴峻，看着一群着急的人進入祠堂，也穩坐如山，面上波瀾不驚。

中年男人沒有管吳柯遙，他只盯着最前邊的陳厲。

稽炎将吳柯遙放到靠椅上坐下，将對方的頭靠在自己的身上。她的身體還在發抖，額上的發被汗水侵濕了透。陳厲看稽炎安置好吳柯遙，才看向坐着端正的男人，他往前走了幾步。腿微微顫抖，聲音卻故作鎮定。

陳厲只說了兩個字：“救她。”

坐着的人，正是他的父親，周恩海。

周恩海嗤笑一聲，問：“救她？她是誰？我為何要就她？”

陳厲咬着牙還沒說話，稽炎搶先一步，說：“她是楚家的後人。”

“楚家的後人？”周恩海饒有興趣地看了眼吳柯遙，然後又看向其他的年輕人，問，“你們是六家的人？”

蘇鐵木點頭，着急地說：“大叔你別磨蹭了，趕緊救救我們遙遙吧！”

“就算是六家的人。”周恩海說，“又與我何幹。”

陳厲急了，上前說道：“你救她，我答應回周家。”

周恩海聽着這麽一句，緊盯着陳厲。

後者深吸一口氣，堅定地說：“只要你救她，我什麽事都答應你。”

“當真？”周恩海眯着眼睛問。

陳厲點頭，不帶一絲猶豫：“當真。”

“好。”

周恩海應下，随後睨了眼稽炎，又看向陳厲開口。

“抱着她跟我來。”

陳厲一愣，還沒多做反應周恩海已經往外邊走了。他不敢耽誤時間，立即走到稽炎面前，承諾道：“我一定會把遙遙平安帶回來，相信我。”

話落，他伸手去抱吳柯遙。

那一瞬，稽炎有些抵觸。

但他管住了自己，只對陳厲說了四個字：“我相信你。”

吳柯遙落在陳厲懷中，陳厲對稽炎點點頭，便跟着周恩海走了。

祠堂一時間靜下來，但沒有一個人內心是平靜的。

不知沉默了多久，稽淼突地問了一句：“火火，你剛剛在說什麽？吳柯遙是楚家的後人？”

稽炎沒出聲。

蘇鐵木猜測道：“可能是稽炎的托詞。”

不可能。

稽淼了解自己的弟弟，他是絕不會拿楚家的事當托詞的。

而且，剛剛吳柯遙周身的鬼氣實在太可疑。

稽淼不傻，她也經歷過黑貓的事，也看到了楚家對吳柯遙的态度，所以她此刻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但她不敢确定，只能讓稽炎親口告訴她。

“吳柯遙身上的鬼氣是怎麽回事？是三叔公說的魂體不一而造成的嗎？在吳柯遙身體裏的，究竟是誰？”

蘇鐵木聽着稽淼一問接着一問，整個人都懵了。他完全不知道對方在問什麽，只聽得在稽淼問話後，稽炎吐出了一句。

“你不是知道了嗎。”

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這個肯定句，讓稽淼腳軟。

她幾步跌坐在椅子上，想着一路而來與吳柯遙的相處。

她知道……所以，在吳柯遙身體裏的真的是……希楚嗎？

希楚嗎……

是希楚啊……

想着，稽淼的眼酸了。

幾乎是一秒間，她的淚就落了下來。

陳厲抱着吳柯遙跟着周恩海一路走着，最後在周家墳地外停下。

他知道自己父親要帶他們去那裏，因為就是在那裏，他親眼看見父親奪走了母親的生命。那是周家傳人的練蠱房，周家所有的蠱都在那裏。

陳厲每走的一步都很沉重，一路而來他想到了很多過去的事，那些他一直排斥的事。他恨現在的處境，但他不得不妥協。因為，有人抓住了他的軟肋。

跟着周恩海坐電梯下負一層抵達目的地，他将吳柯遙平躺放置在地下室內間的床榻上。

周恩海走近了看眼前的女孩，睨着陳厲問：“你喜歡她？”

陳厲沒回，只說：“你好好救她。”

“周厲，記得你答應的。”周恩海慢悠悠地挽起袖子，說。

陳厲閉上眼，吐出三個字：“我知道。”

陳厲閉着眼，幾乎都已經想好了自己的未來。但沒想到，就連周恩海也沒法除去吳柯遙體內的蠱。

除蠱的時候，周恩海沒有讓陳厲離開，而是讓對方親眼看着自己除蠱。他拿出引蠱香，開始用周家秘術剝離吳柯遙體內的蠱蟲。一開始還算順暢，把蠱從腸肚引出，就快要逼出體外時，卻怎麽也使不上勁了。不知為什麽，蠱蟲像是卡進了什麽縫隙，他再怎麽召喚都沒有反應。

汗水布滿了周恩海的額頭，但吳柯遙體內還是半分反應都沒有。

他咬着牙，不肯服輸。

但到末了，他只能嘆氣。

持續了三小時，他一點進展都沒有。

而在一旁的陳厲，也看出了周恩海的無措。

“你都拿不出來？”陳厲驚道。

周恩海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從暗格裏拿出一個原盒。打開，裏面是一條白色的蠱蟲。

見周恩海要拿出蠱，陳厲立即握住對方的手臂：“你想幹什麽？”

周恩海冷眼看着他，說：“你說得沒錯，我拿不出她體內的蠱。但只要是我周家的蠱，我絕不會對付不了。”

“你要以毒攻毒？”

“對。”

“要是失敗了呢？”陳厲握着對方的手不敢放開，不确定地問。

“那也比現在好過。”

陳厲究竟是放開了周恩海，畢竟現在只能相信眼前的男人了。

周清下的蠱，陳厲再熟悉不過。

因為那是害死她母親的斷腸蠱，當時父親就是在用這個蠱在母親身上做實驗。在周家，女人不是被當成生育的工具就是被當成試驗的工具。他的母親，也終究逃不過這樣的結局。所以，這就是他為什麽不想當周厲，而要當陳厲的原因。他不想以後，也成為和他父親一樣的人。

把蠱放在至上之位，用自己的命養蠱，用愛的人的命驗蠱。

斷腸蠱，就是讓蠱蟲入體，然後侵蝕血肉，讓人腸穿肚爛。他是親眼看到母親被蠱蟲折磨死的，那時候他就藏在高櫃之後。

陳厲很聰明，所以即使他沒有學過種蠱除蠱，但靠着自己看過的書籍也琢磨出了幾分行道。加之他看得多，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在母親去世之前，他一直以為毒蠱是很有趣的東西，但從那之後，他開始抗拒害怕。

十八歲那年，他逃走了。

這是個吃人的地方，不屬于他。

周恩海，是目前周家蠱毒用得最好的人了。

如果連他都放棄吳柯遙，陳厲想，自己大概會崩潰吧。

或許是因為周恩海“以毒攻毒”的入蠱手段起了作用，吳柯遙的症狀開始有明顯好轉。

床榻上的她，已經停止了發抖，整個人也平靜了下來。

她的汗水已經侵濕了枕被，嘴裏開始嘟囔些碎詞。

“怪物……快走……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陳厲就立在邊上，一雙眸緊緊看着吳柯遙。

他想起了他們相知相識，想起了她的不告而別，也想起了他們再次相遇越走越遠……

呵，無所謂了。

遙遙，你一定要平安地活下去。

帶着他想要的自由和夢想，好好地活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別問我怎麽更新這麽快，因為快完結咯。

☆、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