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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妤微微一愣：“什麽意思？”

“媽媽,  我知道兩個男孩子在一起會被父母打的，你打我吧。我喜歡我源哥，我要跟他在一起。”

“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知道呀,  源哥是我媳婦兒，我要跟我媳婦兒在一起嘛。”

盛北這話說的太過自然，就像是稀松平常的一句普通話，明明沒帶任何過分張揚的情緒,  那份不可動搖的堅定感卻盡顯無疑。

聽到“媳婦兒”三個字，沈妤腦子一片空白，她想過很多種可能,  倆孩子懵懂無知，錯把兄弟情當感情；倆孩子鬧着玩兒,  不知道“在一起”三個字代表着什麽……

可……唯獨沒想到，是因為“媳婦兒”這三個字。

這是什麽意思？這三個字是她和蘇荛先叫出來的,  在倆孩子還很小很小,  在兒子剛剛出生的第二天，她和蘇荛親口叫出來的。

原本不過是閨蜜之間的玩笑話,  沒想到……倆孩子當了真？

“媽媽，我源哥啥時候回來啊？不是說蘇姨今天就帶我源哥回來嗎？”

沈妤：“……他們……他們應該快到了。”

盛北聽出沈妤語氣裏的遲疑，心裏一緊，頓時就慌亂了：“媽媽,  你是不是在騙我？”

沈妤：“……沒有,  他們要晚上才回來。”

不知是為了安撫兒子,  還是想表明自己沒說謊,  沈妤在話音未落時，又加了一句：“今晚會回來。”

蘇荛是在沈妤離開賓館三個小時之後接到閨蜜電話的。這三個小時她過得特別不好受，緊張感一直充斥着腦海,  那種對于未來慌亂害怕的念頭，從沈妤坐上出租車後就沒消散過。

“我要告訴你個事情，你……你做好心理準備。”電話那頭傳來沈妤很用力的說話聲，聲音不大，字字咬的很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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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蘇荛有點懵，最可怕的事情不就是小北也喜歡源源嗎？還能有比這更讓人接受不了的？

正想着，電話聽筒傳來沈妤遲疑的聲音：

“小北和源源之所以喜歡對方，很可能是因為我們倆從小就喊那倆孩子……‘兒媳婦兒’。我們是開玩笑，他們……當了真！”

蘇荛不記得自己是怎麽挂掉電話的，過往的日子像是電影片段一般在眼前交錯浮現——

小北出生第二天，她抱着兩個月大的兒子笑呵呵喊剛出生的奶娃娃“兒媳婦兒”，沈妤不甘落後，拖着剛做完手術的疲憊，喊她懷裏的源源“兒媳婦兒”；

倆孩子五歲時，因為一把鑰匙，她哄着盛北喊她“婆婆”，她則高高興興的一句又一句“兒媳婦兒”；

晉源六歲生日時，她開玩笑的喊盛北“兒媳婦兒”，吩咐他給自己拿果汁……

所以……是因為她和沈妤的一聲聲“兒媳婦兒”，倆孩子才認定了對方是“媳婦兒”？

蘇荛接受不了這個，她寧願倆孩子是在慢慢長大懂得感情的過程中因為互相欣賞才喜歡上對方，而不是……

沒想到，她和沈妤才是這場不被世俗接受的感情的開啓者。

蘇荛撕心裂肺又隐忍的哭着，她拼命的咬手臂才沒讓自己在賓館大哭。對面房間住着她兒子，那個她昨天狠狠打了兩巴掌的兒子，她……

晉源不知道盛北的一句話，讓他媽媽對他産生了愧悔感。此時此刻，他最擔心的，是沈姨會不會打盛北。他想回家看看，可沈姨就在家裏。他沒法兒像昨天半夜趁着蘇荛睡着時，偷偷打車回村子看一眼。

他站在窗戶旁邊，将小翅膀吊墜從襯衣領子裏拿出來捏在手心放在嘴邊親吻。微涼的觸感成了打破晉源克制的最後一個開關，他眼角有一滴淚滑落，掉在拿着吊墜的手背上。

窗外的天色漸晚，夕陽在遠方耀耀生輝，晉源望着那一片緋紅的雲彩，握緊了手心裏如珍寶般的東西。

……

盛北站在晉源家門口，小東東趴在他腳下，時不時站起來蹭蹭他的褲腿，偶爾還在他鞋面上舔一下。

“小東東，這天兒都快黑了，我源哥怎麽還不回來啊？”盛北想蹲下來抱抱大狗狗的，想到晉源對狗狗過敏，他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還得在他源哥回來的第一時間抱他源哥呢！

“小東東啊，等我抱過源哥了，再抱你哈！”

小東東不知聽懂了沒有，伸出舌頭在他鞋面上又舔了一下。

盛北擡頭望天，彎月已經高高挂在枝頭，一顆星星在月亮旁邊出現，湛藍色的天空和白色的雲朵将一月一星包裹。

盛北等不及了，他飛快的跑回家。坐在沙發上的沈妤恰好挂掉電話，盛北還沒開口詢問呢，沈妤站起來走到他旁邊，為難的抓住盛北手腕：

“小北，我剛剛和你蘇姨打電話，她說……”

“說啥啦？是我源哥馬上就回來了嗎？”盛北緊張兮兮的詢問，雖然潛意識裏，他察覺到了沈妤語氣的不對勁。

“她說……說源源同意不喜歡你，同意跟你只做朋友。”

盛北怔在原地，腦子嗡一下子就炸了。明明剛剛聽進耳朵裏的每一個字都認識，可為什麽……他聽不懂他媽媽在說什麽？

“不可能！”盛北聲音低沉沉的，像是否認又像是在陳述，手腕被沈妤握緊一些的瞬間，盛北突然間大聲喊了一句：“不可能！”

這一次，盛北的聲音帶着十足的确定：“媽媽，我源哥不會不喜歡我的。他不會的！”

“小北。”沈妤努力平複自己的情緒：“是真的。媽媽……媽媽沒騙你！就算媽媽騙你，你蘇姨也不會騙你的。”

沈妤握着兒子的手有點抖，她很心虛的沒去看盛北。為了顯示自己沒騙人，她偷偷掐了自己一把，好讓自己鎮定下來。

她這輩子是真的沒騙過別人啊，唯二的兩次，全都用在了兒子身上。可她沒辦法，這是她和蘇荛目前能想到的，唯一一個讓他們倆放棄的辦法。

這條路太難走了，且不管她同不同意，世俗的眼光，就不是他們這個年紀能夠承受的。

盛北盯着沈妤的眼睛，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竟然從裏面讀出了慌亂感。

“媽……你真的沒騙我？”

沈妤怔了一下，這還是兒子長這麽大一來，第一次喊她“媽”而不是“媽媽”。

雖然是相同的稱呼，可每次兒子喊她“媽媽”的時候，都有一種在撒嬌的意味，可這一次……

“沒有。”

沈妤以為盛北會繼續追着她問，她不停的做心裏建設防止自己露餡，誰知盛北聽了，只是失望的“哦～”了一聲回到自己房間，關上了房門。

對于沈妤說的話，盛北是不信的，他都十六歲了，雖然是虛歲，但判斷親媽的話，還是有點感覺的。

沈妤在說謊，他源哥絕對不會不喜歡他，哪怕世界塌了，他源哥都不會不喜歡他！

盛北坐在床邊，盯着床上擺放整齊的兩件小狗狗睡衣和最新一本日記本看了一會兒，然後拍拍另外摞在一起的五本：

“我暫時不能帶你們哦，等我找到我源哥了，我就回來。”

晚飯時，沈妤原本想簡單做一點的。想了想，還是決定去街上買些漢堡、小蛋糕什麽的哄兒子。

沈妤前腳剛走，盛北後腳就背着書包出了門，書包裏沒別的，除了毛茸茸睡衣和日記本之外，就是他那一萬多塊錢的存款。

盛北想，他源哥肯定是被困在某個地方了，他得去救他！

只是，去哪兒呢？盛北站在漆黑黑的村子口，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走，猶豫一番，決定順着去縣城的大巴車的方向。

這條路，他坐大巴車走了三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就是……實在太黑了，而且因為大晚上的，沿途村子的村民也很少有出來的，所以盛北心裏有點害怕。

好在小東東陪在他身邊，盛北聽着小東東小聲“汪汪～”，咬咬牙繼續往前走。

與此同時，晉源跟蘇荛一起坐在回村子的出租車上，母子倆誰都沒開口說話，各自想着心事。

晉源是不信盛北會同意不喜歡他只當兄弟當朋友這種話的，但他沒跟蘇荛說信還是不信，只是在自己房間沉默了一個小時之後，敲響了蘇荛的房門，對她說：

“媽，我想回去見一見小北。我不會說任何話，就回去見一見。”

這意思，就是在跟蘇荛保證，哪怕他見到盛北，也不會跟對方當場對峙，那麽蘇荛和沈妤的謊言就不會被拆穿。

蘇荛同意了，這個請求她沒法兒不同意，特別是……沈妤告訴她倆孩子之所以在一起，有可能是因為她們倆以前的玩笑話之後。

晉源坐在後排座位上，手肘撐着車窗，迎着窗外呼嘯而過的狂風，握緊吊墜，一言不發。

突然間一個人影從眼前閃過，晉源心裏一緊：“師傅，停車！”

車子停下的瞬間，晉源打開車門瘋狂的往後頭跑去。

他沒喊盛北的名字，就只是朝他奔跑。可盛北像是心有所感似的轉身，然後，就看見了車燈閃耀的地方，晉源像是突然而至的太陽，那麽耀眼的朝他奔來。

“源哥！”盛北站在原地，輕輕的念出晉源的名字。

“汪汪汪～”小東東站在盛北旁邊，沖越來越近的晉源不停叫。

晉源跑到盛北跟前站定，暖色的車燈打在盛北臉上，晉源擡手輕拭盛北眼角的一滴淚，一把将他攬進自己懷裏。

盛北被晉源抱的很緊很緊，幾乎快要無法呼吸的地步，但他什麽都沒說。此時此刻晉源的懷抱，是心安到無法言語的存在。盛北想，他源哥果然不會不喜歡他，他源哥這不是來找他了嗎？

良久，盛北感覺懷抱松了，他被晉源輕輕推開一些，對上晉源的眼睛，那雙盛滿了心疼無奈的眼睛，盛北擡手摸晉源的側臉：“源哥……”

“我沒摸小東東哦。”

所以我可以摸你！

晉源呼吸一滞，喉嚨裏像是被什麽堵住一樣發不出任何一個字。他直勾勾專注的注視着盛北的眼睛，喉結滾動了一下。這一刻，晉源想，只要盛北在他身邊，挨多少打都值得！

盛北見晉源一直不說話，第一次懷疑起沈妤說的話，他抓住晉源的手，緊張不安小心翼翼的問：

“源哥，你真的同意不喜歡我了嗎？”

不知是不是怕聽到不想聽的答案，盛北撲進晉源懷裏，兩日來的憋悶終于發洩了出來，他大聲哭着對晉源說：

“源哥，雖……雖然你同意了，可我，我還是喜歡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