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她有意捉弄, 歪着頭去扒拉他的手指,韓琅失态地把身子轉了過去,宋離笑了起來, 打趣道:“先生的衣裳上染了墨跡。”
韓琅愛幹淨,趕忙去看衣裳,卻見宋離笑得恣意。
他更覺窘迫,臉上染了一層緋色,爬起來避開了她。
宋離問道:“先生跑什麽呀?”
韓琅沒有回答, 只朝書房門口去了, 誰知開門時忽然聽到一聲脆響,瞬間無法動彈, 整個人的意識陷入了黑沉中。
宋離朝他走去,只見那人一臉緋色, 眼神慌亂。
那種兵荒馬亂的手足無措襯得眼尾的淚痣風情又羞怯,宋離再次破防, 她默默地扶了扶額, 愈發覺得這人撩人而不自知。
她就好這口。
明明平時穩如泰山, 卻一點都經不起逗弄,純情得要命。
剛剛她還告誡自己, 這人就是一場虛妄,結果一眨眼就忘得一幹二淨。
那種想要染指的念頭再次冒了出來, 因為他看起來就是很純情,讓人想欺負捉弄的那種。
宋離忍着笑偷偷地打了個響指。
韓琅瞬間從凍結的狀态中恢複過來,冷不防看到眼前的人,被吓得“啊”了一聲, 失措地後退兩步, 甚至不小心跌坐到了地上。
宋離憋着笑, “你跑什麽呀?”
韓琅被吓得不輕,他失态地朝書案方向看去,方才她還在書案前,誰知一眨眼就堵到門口來了。
“你……”
宋離故意上前一步,彎腰道:“先生的臉怎麽紅了?”
韓琅胡亂爬起身道:“瞎說!”
宋離:“耳朵也紅了。”
韓琅頓時羞惱不已,嘴硬道:“屋裏的炭盆燒得太旺,我熱得出了汗,要出去透透氣。”
宋離掩嘴,看着他故作鎮定地往外頭走,沒再繼續捉弄。
韓琅離開書房後,看到外頭的辛丹,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上回讓你把那棵樹砍了,你砍了嗎?”
辛丹:“???”
見他一頭霧水的樣子,韓琅懊惱地拍腦門。
他怎麽就這麽沒出息呢,堂堂一國宰相,怕女人竟怕成了這模樣,傳出去成何體統?
他滿腹心事地到長廊上吹冷風,臉上的緋色漸漸褪下,人也冷靜下來。
不一會兒宋離的聲音忽然在身後響起,把韓琅吓了一跳。
他敏感地扭頭,宋離笑盈盈道:“先生餓了嗎,方才庖廚送了肉粥來。”
韓琅:“不餓。”
宋離不信,“你晚飯都沒怎麽用。”
兩人僵持了許久,韓琅才重新回到書房,結果洗手取食時,見宋離一直抿嘴笑,韓琅不滿道:“你笑什麽?”
宋離:“沒笑什麽,就是覺得先生的膽子好小。”
韓琅:“……”
宋離瞎忽悠,“我是巫祝,方才耍了一個小把戲,不想先生竟吓成了這般,倒是我失禮了。”
韓琅沒有說話,若有所思地吃了口粥。
宋離暗搓搓地冒出來一句,“可是先生……方才為何臉紅啊?”
這話把韓琅嗆着了,狼狽地拿旁邊的手帕掩嘴咳嗽,一旁的辛丹忙拍他的背脊順氣,他接連喝了半碗水才緩和下來。
之後那家夥記了仇,跟悶葫蘆一樣,從頭到尾都沒吭聲。
有時候宋離會伸食指去戳他,他不理;有時候又掏烤熟的芋魁給他,他不吃。
就算你把他的衣裳弄上了墨汁他居然都還能忍着。
直到她把書案上擺放工整的筆架挪動後,他終于忍不下了,耐着性子去把它挪回來放回原位,分毫不差。
然而下一刻,宋離又将它挪走。
韓琅擱下筆,再次将它挪回來。
兩人就這麽挪來挪去,來來回回折騰了數次,最後宋離憋不住笑了,韓琅也笑了起來,似乎覺得兩人的舉動跟小兒一樣幼稚。
那時他們都沒意識到,兩人的性格是非常合拍的,極少有分歧。
宋離平時性格冷漠古怪,但他覺得還好。
韓琅骨子裏是冷酷沒有溫度的,但她卻覺得跟他相處起來還挺愉快。
這個冬天在不知不覺中悄然離去,宋離在夢裏逗留的時間越來越長了,她甚至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成為了韓琅生活中的一部分。
再次出夢時宋離并沒有悄然無息消失,而是跟他打了聲招呼,說要離開一段時間。
韓琅“嗯”了一聲,憋了許久才試探問:“宋姬要何時才歸來?”
宋離愣了愣,随口敷衍道:“耽擱不了多久。”
哪曉得這一去,又是三五月。
崔虹的電影已經開機,宋離曾去過片場,那個主演是新人,年紀不大,生得俊秀,很有古典氣質,儀态也練得好。
宋離站在樹下雙手抱胸打量他,腦中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見到韓琅時的情形,高冠博帶,如畫卷中人,叫人挪不開眼。
那是一枚美玉。
他既有君子的傲骨,也有冷酷的心腸,還有狡猾如貍的智慧。
可以說他是一個性情複雜多變的權術者,能讓魏寧對他言聽計從,也是需要本事的。
目前她只提供了兩版概念海報,還有幾版正式海報需要制作,她會看劇本了解人物設定,會跟制作方溝通,傾聽他們的需求。
這些都是她的工作內容,不會懈怠。
從片場回去後,宋離拖着疲憊的身子剛躺到酒店沙發上時,忽覺身體極速往下墜。
她慌忙亂抓,結果下一刻,突聽“砰”的一聲巨響,她尖叫一聲,從一棵樹上摔了下來。
當時韓琅就站在不遠處,聽到聲響,本能扭頭觀望。
宋離像死狗一樣癱在地上,周邊全是被她折斷的樹枝落葉。她扶着腰坐起身,龇牙咧嘴地罵了句娘。
韓琅似覺得不可思議,匆匆過來探情形。
宋離見到他,頓時震驚不已。
因為以往她入夢時會有意識的去冥想歷史裏的世界,但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忽然就過來了,一點征兆都沒有!
兩人吃驚地望着對方,韓琅詫異道:“宋姬?”
宋離:“……”
只消片刻,她就消失不見。
韓琅愣了陣神兒,困惑地揉了揉眼,眼前還殘留着她留下來的一片狼藉。
他不解地望着被折斷的樹枝,一時有些茫然。
而另一邊的宋離則驚恐地從沙發上站起身來,她明明沒有入夢,為什麽會不受控制被拽進去呢?
這令她感到恐慌。
如果她無法控制入夢,是不是意味着她随時随地都會進入那個世界,吃飯時,洗澡時,甚至上廁所時?
想到此,她不禁有些崩潰。
宋離神經質地戳沙發,東摸摸西看看,仿若它是洪水猛獸般再也不敢去坐它。
之後隔了好一會兒,她去衛生間卸妝洗臉,哪曉得滿臉泡沫時她又入夢了。
她稀裏糊塗地出現在韓琅的寝卧裏。
當時辛丹正服侍韓琅更衣,宋離猝不及防從床上爬了起來,披頭散發的把主仆吓了一大跳。
韓琅穿着亵衣,像見鬼似的後退幾步,二人還沒弄清楚情形時,宋離就痛苦地出夢消失不見。
當天晚上韓琅沒敢在寝卧裏睡覺,因為他怕鬼。
接連兩次出現異常,宋離徹底暴躁了。
她毛躁了許久後,才開始冷靜琢磨哪裏出了問題。
韓琅是她入夢的媒介紐帶,只要她冥想他,就能順利入夢。可是今天她根本就沒有打算入夢,會不會是他有意識地把她拽過去的?
這一想法令宋離感到驚奇。
如果她的猜測是正确的,那不出意外她還會稀裏糊塗被拽過去。
有了這種想法後,她索性什麽都不幹了,就等着被召喚。
哪曉得之後沒有任何動靜。
晚上宋離躺在床上玩手機,忽覺身子往下墜,那種熟悉的磁場感襲卷而來,她無比淡定地接受神龍召喚。
誰知入夢過去得實在不是時候。
有次她冥想韓琅洗澡,結果穿過去差點淹死在浴桶裏,之後她就老實多了,不敢再瞎想。
哪曉得皇天不負有心人,這回真撞上韓琅沐浴了。
當時她突然出現在浴房,把韓琅吓得夠嗆,慌忙拿帕子壓到腰身,抹了一把臉上的水,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宋姬?”
宋離淡定地打量他。
韓琅被那眼神看得發憷,本能地往水下縮了縮。
見她要往前,他忙道:“你出去!”
宋離似笑非笑,“這可是你自己把我弄過來的。”
韓琅:“???”
這話他聽得不明白。
宋離繼續說着奇怪的話,“我是巫祝,請神容易送神難,是你自個兒把我拽進來的,我哪能白跑一趟呢?”
韓琅:“???”
見他還要往水裏縮,宋離毫不猶豫地打了一個響指。
她是一個記仇的人,報複心也強。
接二連三被他折騰,怎麽都得報複回來才是。
于是她大搖大擺地朝浴桶走了過去,反正他現在已經被凍結,又沒有意識。
韓琅披頭散發地坐在浴桶裏,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只留了一小截身體在水面上。
宋離還以為能撿個大便宜呢,哪曉得那孫子拿帕子把腰部壓着,瞧不見一點春光。
她賊心不死,趴在浴桶前用手去戳水面,凍得跟冰坨子似的,壓根就戳不穿。
那時她并不知道,陷入黑沉意識裏的韓琅忽然從混沌中蘇醒。
他殘存的意識還停留在她撞入浴房的那一瞬間,心裏頭急得要命。
那種慌亂與焦灼刺激着他的靈識,促使他在黑暗裏奮力掙紮,想要突破束縛他的混沌。
在宋離不斷戳水面時,他的意識一點點從黑暗裏掙脫出來,最開始是聽覺恢複正常,他隐隐聽到宋離犯嘀咕的聲音。
那些話他聽得不太明白。
而後是視線開始變得清明,他驚愕地瞧見那女人竟然無恥地戳浴桶裏的水,試圖去撈桶裏的帕子!
韓琅徹底炸了,他急得朝她大吼,然而他發不出任何聲音。
他想把自己藏起來,卻怎麽都動不了。
無論他使多大的力氣,整個人就是動不了!
宋離的舉動徹底把他的三觀震碎了。
以前他只覺得她就是少言寡語了些,不太講究禮儀,但也不會太出格。
誰知今天才發現她的真面目。
一個女郎家,竟幹出這般厚顏無恥之事。
他可是堂堂七尺男兒,還是光着的,她不回避也就罷了,居然還想去撈壓在他腰際的帕子!
韓琅覺得整個人都裂了。
他再次試圖突破束縛,仍舊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她胡作非為。
不過她似乎也起不了什麽作用。
待他冷靜下來才意識到浴桶裏的水面已經凝結,他與浴桶似乎已經凝結在了一起。
宋離沒法破那水面,韓琅這才稍稍感到安心,就靜靜地看着她作妖。
那家夥放棄戳水面後,忽然近距離打量起他來。
韓琅本能往後縮,想回避她,卻無法動彈。
他眼睜睜地看着她的臉越來越近,像觀察什麽一樣在他的臉上流連。
下一刻,他的臉被她捏了一下。
韓琅:“……”
再下一刻,他的喉結被她摸了一下。
韓琅:“……”
這女人真是……讓他說什麽好呢。
作者有話說:
韓琅:宋姬你的人設崩了。
宋離:都什麽年代了,看上就親喜歡就上,有什麽不對?
韓琅:???
宋離:噢,我差點忘了,你是兩千多年的老古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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