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宋離肆無忌憚地在他身上東摸摸西捏捏, 起初韓琅還感到羞惱,後來徹底躺平。

出乎意料的是,他都已經任人宰割了, 她還不滿足。

一道清脆的響指聲,凝結的水面瞬間蕩開波紋,韓琅胸膛起伏,還沒反應過來時,宋離就要伸手去撈水裏的帕子。

這可把他吓壞了, 失聲道:“宋姬你欺人太甚!”

宋離視若無睹, 理直氣壯道:“是你自個兒把我拽過來的,把我拽了三回, 我哪能便宜你呢?”

這話韓琅聽得一頭霧水,忙道:“有話好說, 你先讓我穿好衣裳再……”

眼見那帕子就要慘遭毒手,他趕忙死死拽住, 一生中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女人, 着急道:“非禮勿視!”

宋離鐵了心要讓他出糗, 就要趁人之危作妖。

韓琅被逼急了,情急之下潑水到她臉上。

宋離的視線一時模糊, 松開了他,忙伸手抹臉上的水。

韓琅趁機從浴桶裏爬了出來, 光着半截身子跑到椸架前胡亂拉下衣袍裹上,顧不得渾身濕淋淋,就要往外頭跑。

誰知下一刻,他又發現自己無法動彈。

韓琅急了, 奮力扭動身子, 試圖跨出腳步, 卻一動不動。

那女人當真是巫祝,她有妖法!

宋離從他身後探出頭來,說道:“想跑,哪有這麽容易?”

韓琅:“……”

他感覺自己的節操……碎了。

那女人又一次在他身上動手動腳,試圖扒拉他裹在身上的衣袍。

所幸她沒有得逞,只能看到赤腳和半截腿。

韓琅稍稍放下心來,節操保住了。

宋離不得法,只得懊惱地掐他的脖子。

韓琅斜睨她,不屑的“啧”了一聲。

宋離圍着他轉了兩圈,思來想去,便堵到了門口,朝他打了個響指。

韓琅得以從凍結的狀态中脫離出來,當機立斷退回到椸架後,不願跟她發生正面沖突。

宋離叉腰道:“先生躲什麽呀,我又不吃了你。”

韓琅從椸架後探頭,咬牙道:“無恥之徒!”

宋離笑了,“明明是你自己無恥,還反咬我。我就問你,你是不是想我了?”

韓琅的臉一下子就紅了,“你瞎說!”

宋離:“你還不承認,以往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如今卻接連被你拽進來三回,不是你在作祟還有何人?”

韓琅:“???”

見他一頭霧水,宋離耐着性子問:“你老實交代,近些日是不是在想我?”

韓琅拒絕回答:“厚顏無恥!”

宋離眯起眼,“你可別忘了我是巫祝,是事鬼神的人,若在我伺候鬼神時被你拽走了,你是會遭到懲罰的。”

韓琅愣住。

宋離繼續忽悠,“你若不說實話,便是對上天不敬,對巫祝不誠,是會遭天打雷劈的。”

韓琅剛剛還半信半疑,聽到這話時,頓時被活活氣笑了,露出我就靜靜地看着你忽悠的表情。

宋離知道沒法折騰他,也懶得逗弄了,索性出夢離去。

待她消失後,浴房裏又恢複了平靜。

韓琅隔了許久才從椸架後走出。

方才她說的話他其實都聽了進去,她說她是巫祝,現在他深信不疑。

她确實有來無影去無蹤的本事,還有能凍結周遭無法動彈的本領。

不過更令他感興趣的是,是不是只要他想她,不管她在哪裏,就會立即出現在自己身邊?

韓琅的心裏頭有些小竊喜,也不管自己渾身濕透一身狼狽,試着冥想那個女人,結果一不小心,宋離又被拽了過來。

韓琅被吓了一跳。

宋離毛躁道:“你有完沒完,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韓琅連連擺手,忍着笑道:“抱歉,我就試一試,沒想你真出現了。”

宋離啐了一口,很快就消失不見。

稍後辛丹進來替他換上幹淨衣物,韓琅似想到了什麽,嘴角一直帶笑。

辛丹好奇問:“家主的心情似乎很高興。”

韓琅“唔”了一聲,想到那張厚顏無恥的臉,他的心情格外愉悅。

管她是什麽妖魔鬼怪,只要他想她,她不論在哪裏都會立刻出現在他眼前。

原來這就是藕斷絲連啊。

兩個看似沒有任何交接的人,卻在冥冥之中交織在了一起。

先前她離開了這般久,他挂念不已,如今得知她安然,他放下心思,她若要回來,自然會歸來的。

話說去年發布求賢令,魏國确實來了不少人才,其中有個其貌不揚的衛國人叫尤牧。

此人熟讀兵書,不茍言笑,性子也陰沉。

他因樣貌和性格缺陷備受排擠,豈料來到魏國卻被韓琅相中了。

尤牧胸有大才,對目前各諸侯國的兵制頗有一番見解。

韓琅與他促膝長談後,将其舉薦給了魏寧。

魏寧對這個其貌不揚的人一點興趣都沒有,說道:“相邦說尤牧有大才,寡人卻有另一番見解。”

韓琅:“君上請講。”

魏寧一本正經道:“曾迅告訴寡人,用人當以德才兼備者取之。據寡人所知,那尤牧曾在衛國殺過官吏數人,逃亡到各國皆被驅趕。如今他投到我魏國來,寡人為何要啓用他?”

韓琅沉吟片刻,方道:“臣當年在齊國時也曾殺過人,且還是王室宗親,臣投奔君上,君上為何啓用臣?”

魏寧擺手,“你跟他們不一樣,不可相提并論。”

韓琅耐心勸說:“臣的老師姜道子曾告訴過臣,帝王之術重在馭人。臣以為,那尤牧可用。一來他備受各國排擠折辱,倘若君上在這個時候拉他一把,必當感恩戴德;二來他胸有大才,若就這樣放過豈不可惜?臣認為可試一試,若真是品性頑劣,再殺不遲。”

魏寧若有所思。

韓琅再道:“人才難得,政務是臣的強項,可是軍事臣卻一知半解。君上若要圖強,兵制必須全面改制,唯有糧倉滿了,兵強馬壯,方才可稱之為真正的富國強兵。”

這番話是非常誠摯的,魏寧頗覺詫異,指了指他道:“平日你心高氣傲,竟也有承認自己短板的時候。”

韓琅不以為意,“臣一介書生,且是法家學派,對兵家略有了解,但并未深入,論起帶兵打仗,臣是不行的。”

魏寧想了想,“寡人其實也沒什麽用處,成日裏只知吃喝玩樂,一看到這些瑣事就頭大。”

這倒是老實話。

韓琅意味深長道:“君上識格局,懂大體,且擅于慧眼識人,這已經比多數君主了不得了。”

這馬屁聽得舒坦,魏寧高興道:“罷了,寡人就試一試那尤牧可有大才。”

韓琅叩拜,“君上聖明。”

就這樣,一直碰壁多年的尤牧得到了魏國啓用。

韓琅知他性情古怪,不易與人相處,特地派了心腹過去,但凡遇到難處可直接與相府彙報溝通。

這令尤牧感激。

前往渭河的那天,他前來行大禮跪拜道別。

韓琅親自扶他起身,說道:“給你一年時間,我要看到魏國兵制煥然一新。”

尤牧:“相邦恩義,尤牧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韓琅握了握他的手,“如今是該好好讓天下人看一看你這顆明珠了,可莫要叫我失望。”

尤牧激動道:“臣定不負相邦所托!”

韓琅點頭,“去吧。”

夏末時,魏國開始全面頒布《法典》。

韓琅命人鑄造青銅碑,将法典條例刻錄在上,立在京城最顯眼的地方。

法典涉及到諸多內容,有盜、囚、捕、雜等詳細條例。

韓琅結合以往魏國和齊國的案例,以及現有法規,将其糅合分割,組成了法典。

它分為民法和軍法兩部分,針對百姓和士兵,制定一系列詳細的律法條例,不但讓官府有法可依,也讓百姓知道哪些律法是不可觸犯的。

法典的頒布很快就蔓延到了魏國各地,官榜,路邊石碑,以及城鎮鄉裏,随處可見法典印記。

為了加大力度普法,讓不識字的百姓了解它,各地方政府天天派人宣傳講解。

有些甚至編成了順口溜,童謠,教那些小兒唱。

一時間,就連三歲小兒都知道殺人要償命,偷雞摸狗要遭殃……

不僅如此,如果有人撞到了風頭上,還會被抓典型,受的刑比以往更重,并且還是全民圍觀的那種,讓全民唾棄,鄙視,讓觸犯律法的那家人擡不起頭。

若是遇到砍頭那種,那就更了不得了,直接在大庭廣衆之下砍。

他們先公布囚犯觸犯了什麽律法,而後公開行刑,過程是非常血腥且有震懾力的,能吓住不少人。

韓琅素來不信人性本善,他認為人生來就只知喜惡。

為了喜歡的去幹惡事是人的本能,趨利避害也是本能。而教化則能讓人明白善惡之分,向善之舉。

但總有些人是不受教化引導的,這種人只能以暴制暴,以毒攻毒,用權威去鎮壓,去懲治。

這就是律法的必要性。

而頒布律法,能讓人們清楚的知道哪些不能做,若是觸犯了會受到什麽處罰,繼而約束大衆,使社會太平,便于治安管理。

只有穩定的生活環境才能讓百姓安居樂業,促進人口增長,變成真正的強國。

這是他為之努力的信仰。

他始終堅信,法治能強國。

而依法治國,能讓百姓安定,使國家富裕強盛。

宋離再次過來的時候,是秋收的季節。

事實證明墾荒令的推行是有效果的,各地的土地登記明顯增多,把世族的田産征收後國庫的糧倉也開始往上填。

韓琅背着手走在那片一望無垠的麥田裏,辛丹跟在他身後,說道:“能有飽飯吃,真好。”

韓琅抿嘴笑了笑,“以後的魏國人,年年都有飽飯吃,只要魏國還在,國家就能供養他們。”

說罷望着那片金黃,目光悠遠而綿長。

這裏是滋生他野心抱負的地方,只是遺憾,它是魏國,而不是齊國。

想到母國的那些人和事,韓琅垂下眼簾,掐斷了一支麥穗。

他那許久未見的同窗啊,可要好好的活着,千萬別出什麽岔子。

回到相府後,見宋離站在長廊上,韓琅愣了愣。雖然之前她瘋了些,但能再見到他,他心裏頭始終是高興的,像往常一樣喚了一聲宋姬。

宋離上下打量他,問道:“先生去哪兒了?”

韓琅:“随處走走。”

宋離沒有說話,情緒似乎有些頹。

之後她一直都少言寡語,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韓琅極少見過她發愁,多數時間都是以局外人的樣子格格不入。

起初他感到很困惑,後來見過她的諸多怪異後,習以為常。

不過關于她的來歷他并未深究過,只知道她是巫祝,其他的一概不知。

這樣消頹的宋離令他很不習慣。

傍晚時宋離倚在房門口望着天邊的晚霞發呆,連韓琅什麽時候進來的她都不曾察覺。

落日的餘晖灑落到她的臉上,疏離寡淡的眉眼裏看不出任何思緒。

不知為何,他忽然覺得她似乎有些悲傷。

“宋姬……”

聽到他的聲音,宋離回過神兒,懶洋洋的,愛理不理。

韓琅試探問:“你似有心事。”

宋離雙手抱胸,不留情面道:“與你何幹?”

韓琅:“……”

被噎住了。

見他像木頭似的杵在那裏,宋離頗覺無趣,她把氣撒到他頭上又有什麽用呢。

許是他平時總是一副寬容的樣子,以至于她得寸進尺。

“你能讓我抱一下麽?”

韓琅:“???”

宋離:“我心情不好,讓我抱一會兒消消氣。”

韓琅:“……”

他還是理解不了她的邏輯觀念,一本正經道:“男女授受不親。”

宋離翻了個小白眼兒,“當初你逃獄時滿身傷痕,我給你上藥,你光着身子沒見你說授受不親?”

韓琅的耳朵一下子就紅了,想到那天被她堵在浴房裏的情形,整個人逃也似的走得飛快,結果瞬間被凍結,無法動彈。

宋離走上前,他還以為她又要動手動腳,誰知她只是把他當成木頭一樣,說了一句他聽不懂的話。

“你既然能把我帶到這裏來,那你能不能把我送到2016年5月19日那天?那天我把我媽弄丢了,我其實很想回去把她找回來。”

韓琅:“……”

宋離:“我其實很想她。”

她的語氣一直很淡,表情也平靜,極少外露情緒,多數都是斂着的。

韓琅從未想過,這樣的一個人,是不是也跟他一樣經歷過一些不愉快的事?

宋離并沒有給他機會去了解自己。

清脆聲響起,韓琅又能恢複自如。

宋離已經進了屋裏,他在原地站了許久。

她說的話他雖然聽得不大明白,可是他知道她心情低落。

也不知站了多久,宋離才出來了。

韓琅無奈地沖她笑了笑,“你抱吧,只能抱一會兒。”

宋離看着他,沒有動。

那個平日裏一本正經,講究男女大防,被她看一下都要紅臉的老古董不知從哪裏借來的勇氣,忽然走向她,寬大的袖袍将她擁入懷裏。

撲面而來的是淡淡的松香,強而有力的手臂将她環繞包圍,給予的是一個溫暖安定的懷抱。

這是他第一次突破禮教去擁抱一個女人。

宋離心安理得地沉湎在屬于他的溫暖裏,勾引他主動真的是太難了。

這不,那人覺得是冒犯,本想快速松開她,腰卻被她勾住,“抱都抱了,就多抱一會兒。”

韓琅不敢瞧她,方才腦子一熱,現在冷靜下來,才意識到不成體統。

宋離無視他的複雜心情,雙手丈量他的腰身,說道:“先生還真好騙,若是遇到狐貍精,恐怕早就被拆骨入腹了。”

這話韓琅聽着不對味,意識到被她耍了,趕忙推開她。

宋離也沒強求,只是看着他笑,全然沒有方才的消沉。

韓琅:“???”

宋離:“我還以為你有多君子呢。”

這話韓琅不愛聽,枉他方才還真情實感,覺得她傷心需要安慰,結果一眨眼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把他耍得團團轉。

他不高興地甩袖而去。

宋離抿嘴笑,現在她可以确定他對她肯定是有點小心思的。

那祖宗興許是真被惹惱了,之後不管她怎麽哄,他都不為所動,拿着竹簡裝聾作啞。

宋離坐在一旁細細打量他,韓琅索性轉身背對着她,她失笑道:“先生真生氣了?”

韓琅不語。

宋離起身走到他身後戳了戳他,他仍舊不理。

只消片刻,他忽然發現自己無法動彈。

宋離探頭觀望,韓琅“啧”了一聲,就要看她還能耍出什麽花樣來。

那女人先是用手指勾勒他的眉目,好似在勾畫一具雕像。

韓琅目不轉睛地看着她的臉,這般近的距離令他的心跳變得不規律起來。

他們離得實在太近,他敏感地嗅到了她身上的脂粉香,是淡淡的梨花香味,若有若無。

也不知是方才的擁抱還是其他原因,他忽然有些心煩意亂,想起身離她遠一些。

然而下一刻,宋離的手指落到了他的唇上。

韓琅:“???”

他垂眸看她的手,心跳得越來越快。

他明明動不了,卻僵硬地繃直了身子,因為他看到她緩緩覆蓋到了他的唇上,觸碰到的溫軟令腳底的血液直沖腦門。

韓琅呼吸急促,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徹底炸了。

作者有話說:

土撥鼠尖叫,簡直厚顏無恥,狗頭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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