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

蘇懷瑾正與方遷說正經事,就看到四皇子薛長瑜一臉狗腿子的表情,突然殺了出來。

是了,殺了出來。

而且真真兒的殺氣騰騰!

恨不能冒一身火,對着蘇懷瑾和方遷“假笑”。

就算四皇子薛長瑜生的一張頂好的,連溫文爾雅的水修白、豪爽快意的祁老九、冷淡穩重的呂彥,甚至眼前這個長相出挑,甜言蜜語不斷的方遷,都無法與薛長瑜的面相相比。衆人已經十分出衆,不過只要站在一起,燕王仍然會第一個脫穎而出。

蘇懷瑾覺着,雖是如此,但薛長瑜真是白瞎了一張好臉,如今這臉部表情,簡直扭曲奇怪到了極點,可以說是皮笑肉不笑了。

薛長瑜要送蘇懷瑾,蘇懷瑾就把條子收起來,對方遷說:“多謝廠公大人,那懷瑾先告辭了。”

方遷當然看得懂薛長瑜的眼神,立刻笑着說:“奴才恭送蘇姑娘。”

薛長瑜連忙扶着蘇懷瑾上了馬車,綠衣早就候着了,薛長瑜翻身上馬,一不小心,登時碰了傷口,不由“嘶——”一聲悶哼,連忙捂住自己的胸口。

薛長瑜手臂骨折,其實已經是小傷,天天裏名貴藥材用着,再加上精心治療和複健,倒也不擔心日後成了殘廢,只是內傷頗重,有些個內出血。

這年頭醫術沒那麽高明,若不是薛長瑜身子底兒好,恐怕早就給摔死了。

薛長瑜自從回來,就沒消停過,如今胸口仍然作痛,也是正常的事兒。

蘇懷瑾在馬車裏都聽到了,不由掀起簾子看了一眼,想了想,薛長瑜到底是為了自己才墜崖的,蘇懷瑾也不是不知好賴的人。

況且方才薛長瑜還極力幫助蘇懷瑾,提出翻案一說。

蘇懷瑾就說:“王爺身上有傷,若不嫌棄,請坐馬車罷。”

薛長瑜以為自己幻聽,當即看向蘇懷瑾,一臉怔愣的說:“坐……坐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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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衣從沒見過冷酷的燕親王,露出一臉震驚還怔愣的表情,當即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連忙捂住自己的嘴,笑的臉直紅。

蘇懷瑾淡淡的說:“是懷瑾唐突了,王爺若是嫌棄……”

“不不不,不嫌棄。”

薛長瑜生怕蘇懷瑾會反悔一樣,連忙一竄,一個箭步上了馬車,上去之後才覺得又震到了傷口,疼得他險些流冷汗。

蘇懷瑾見他一副“呆樣兒”,只覺沒來由好笑。

兩個人坐了一個馬車,車子很是寬敞,車內還有綠衣陪同,再加上大薛的民風又不像宋朝那樣對女子甚多規矩,算起來還着實開放,因此也沒什麽人會說。

最重要的,應該是,如今蘇懷瑾可是皇上眼中的寶物,誰敢多說一個字兒?

薛長瑜規矩的坐在馬車裏,只是有的時候會傻笑,似乎醞釀了半天,蘇懷瑾都忍不住,暗地裏翻個白眼兒,說:“王爺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對懷瑾說?”

薛長瑜這才咳嗽了一聲,說:“皇上給我放了個長假,這些日子我都會休沐在家,也沒什麽事兒可做,清閑的厲害,改明兒……我做幾個肉包子,送到貴府上,給肉包吃,如何?”

薛長瑜生怕蘇懷瑾會拒絕自己似的,連忙又說:“好些日子沒見肉包,我倒是怪想念它的。”

綠衣則是啧嘴,心裏說,那只臭狗,不,臭狼,勢利眼,見天兒的戲弄人,王爺看起來還挺愛見它?奇了怪的!

綠衣哪知道,王爺愛見的不是狗子,而是狗兒的主子……

為了狗兒的主子,也真是不遺餘力,竟然要給狗兒做肉包子吃。

蘇懷瑾笑了一下,說:“這……實在勞煩王爺了。”

薛長瑜說:“不勞煩,我也沒事兒,閑的怪難受。”

蘇懷瑾恭敬的說:“那就多謝王爺了。”

薛長瑜當即美得跟什麽似的,連連答應,改天做好了肉包子就去。

蘇懷瑾第二次被皇上親自褒獎,這事兒都不需要誰來傳,京城裏已經盡人皆知了,所有人都羨慕蘇懷瑾,自然還有嫉妒的,但是不管如何,一時間,蘇懷瑾的名頭比任何一個朝中重臣都要響亮。

蘇懷瑾今日無事,就帶了綠衣,還有蘇辰和蘇午準備出門。

綠衣說:“小姐,咱們這是去哪兒啊?”

蘇懷瑾從袖中拿出一物,竟是個紙條子,挑唇笑了笑,說:“去給蘇錦兒找不痛快。”

綠衣一聽,興奮的睜大眼睛,說:“蘇錦兒?不過她不是關在牢裏麽?小姐您要怎麽進去?”

蘇懷瑾食指中指夾着那張紙條子,說:“已經有人把人情送到跟前兒來了,只管去就是了。”

蘇懷瑾上了馬車,蘇辰蘇午趕車,很快就到了牢獄門口,這地方煞氣太重,一般沒有女子過來,牢卒們有些詫異。

但是看到車簾子一打,下來的是蘇懷瑾,當即全都迎上去,十分殷勤的說:“蘇姑娘!蘇姑娘您來了!”

蘇懷瑾笑着說:“幾位大哥竟然認識懷瑾?”

那幾個牢卒恭敬的說:“蘇姑娘是當今丞相之女,皇上眼前的紅人兒,咱們做奴才的,自然要把招子擦亮點,您說是罷,再者說了,廠公大人提前知會了,說這幾日蘇姑娘就過來造訪,叫咱們好生候着,不得怠慢半點兒!”

蘇懷瑾笑了笑,說:“有勞各位了。”

蘇辰蘇午立刻上前,打點了那幾個牢卒,牢卒們更是歡喜,簇擁着蘇懷瑾往裏讓。

他們進去之後,牢卒對裏面看守說:“快,把牢門打開,蘇姑娘要進去看嫌犯。”

看守卻有些遲疑,蘇懷瑾見他那模樣,蹙了蹙眉,說:“怎麽的?”

看守為難的說:“這……那嫌犯如今不在,要不……要不蘇姑娘請等一等,一會子就提審完畢,很快會送回來的。”

蘇懷瑾詫異的說:“提審?大理寺提審?”

看守遲疑的要命,擦了擦冷汗,說:“這……不是,不是大理寺提審,是……燕王殿下,方才來了,說是要提審囚犯,帶到……帶到刑室去了。”

蘇懷瑾心頭一震,薛長瑜私自提審蘇錦兒?

她心裏狐疑,畢竟有上輩子的前車之鑒,蘇懷瑾第一個念頭就是,難道薛長瑜打算渾水摸魚,放了蘇錦兒?

蘇懷瑾說:“刑室在哪邊?”

看守和牢卒吓了一跳,連連搖手說:“蘇姑娘,蘇姑娘,那刑室煞氣太重,又肮髒鄙陋,廠公大人令咱們好生待着蘇姑娘,蘇姑娘您若是去了刑房,奴才們一百個腦袋,也不夠廠公責罰的啊!”

蘇懷瑾淡淡的說:“勿要多說,只管帶路就是,沒有你們的責任。”

那幾個人沒辦法,只好帶路往前走。

沒一會子,果然聞到一股子血腥的味道,十分濃重,飄散而來,還有一股子臭氣和鐵鏽的味道,摻雜着潮濕的氣息,異常陰冷怕人。

裏面燈火也暗淡,還隐約飄出來一股一股的哭聲,嗚嗚咽咽,好不凄慘。

蘇懷瑾吃了一驚,這……

怕和她想的一點子也不一樣,因着四皇子和他的青梅竹馬并沒有敘舊,蘇錦兒反而哭的十分厲害。

蘇懷瑾悄聲走過去,沒有進入刑室,站在外面往裏看去,果然,薛長瑜和蘇錦兒都在刑室裏。

蘇錦兒被五花大綁,綁在柱子上,身邊都是刑具,還有一個火盆子,正噼裏啪啦的冒着火星,裏面插着一個烙鐵。

薛長瑜坐在一把大椅之上,正對着蘇錦兒,他翹着腿,一副悠閑的模樣,稍微垂着首,正轉動摩挲着自己大拇指上的紅玉扳指。

蘇錦兒哭着說:“王爺!!王爺——饒了錦兒罷!饒了錦兒罷!錦兒真的沒有!沒有啊!錦兒怎麽可能害大姊姊呢?都是商陽國的賊子誣陷錦兒,他們想要離間錦兒與王爺呀!”

蘇懷瑾看到這一幕,更是吃驚,薛長瑜竟然是真的來提審蘇錦兒的。

要知道,蘇錦兒雖然被抓,但是沒有确鑿的證據,商陽國的王子和公主都是傻的,被蘇錦兒給忽悠了,他們買/兇的時候,刺客壓根不知道還有一個主使。

因此若是蘇錦兒死撐到底,這就是誣陷。

薛長瑜坐在大椅上,完全沒有平日裏瞧蘇懷瑾的“呆樣兒”,表情冷漠到了極點,眼神也十分陰霾,挑唇笑了一聲,不過是冷笑,有些瘆人。

薛長瑜嗓音低沉,聲音也不高,淡淡的說:“沒關系,不開口,本王有的是工夫,這些日子,本王休沐在家,閑着也是閑着,反倒過來陪陪你,打發打發,也是消遣了。”

他說的淡然,語句聽起來很是溫柔,只是配合着四周的環境,卻無端端的駭人。

蘇錦兒吓得臉色都變了,哭訴說:“王爺!王爺您不信錦兒嗎?錦兒怎麽可能害大姊姊呢!錦兒真的不會呀,不會呀!”

蘇錦兒的還沒哭完慘,薛長瑜突然把翹着的腿放了下來,靴子底兒敲擊在地上,發出“噠”的一聲,雖然很輕,卻擲地有聲。

薛長瑜聲音沙啞,已經打斷了她的哭聲,說:“你害的懷瑾還少麽?”

他這一句話,吓壞了蘇錦兒。

蘇懷瑾是在外面偷看,因為裏面有用刑的聲音,還有蘇錦兒的哭聲,所以饒是薛長瑜功夫再高,也沒聽到蘇懷瑾過來的聲音。

他背對着蘇懷瑾,蘇懷瑾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是聽着他的聲音,心底裏已經夠疑惑了。

蘇懷瑾萬沒想到,這輩子四皇子薛長瑜,竟然對蘇錦兒這般“絕情”?

蘇錦兒吓了一跳,支吾着說:“沒有……沒有,王爺,錦兒沒有呀!”

薛長瑜只說了這麽一句,眯着眼睛,冷笑一聲,說:“是了,你不開口,死不悔改,沒關系。”

他說着,很無所謂的擺了擺手,站在一邊的牢卒立刻上前,舉着刑具,蘇錦兒吓得慘叫起來,但是薛長瑜猶如不聞,又像是在聽悅耳的絲竹之音,連眉毛都沒挑一下子。

牢卒正在用刑,那面兒馮北突然從刑室的另外一個門走了進來,然後對薛長瑜耳語了幾句。

薛長瑜蹙了蹙眉,不知是什麽要緊事,站起來,對蘇錦兒說:“本王現在沒工夫了,改日再來招待你,咱們回見。”

薛長瑜說着,招了一下手,帶着馮北,就從刑室的另外一個門大步走出去,形色匆匆的離開了。

蘇錦兒聽薛長瑜撂下狠話,大聲嘶喊着:“王爺!王爺!您信錦兒啊!王爺!王爺——”

蘇懷瑾見薛長瑜離開,笑了笑,說實在的,蘇懷瑾第一次這麽待見薛長瑜,方才薛長瑜的所作所為,令她心神愉悅。

蘇懷瑾款款走進刑房,蘇錦兒還在哭嚎,看到蘇懷瑾的一剎那,吓得嗓音都斷了,卡在嗓子裏,睜大了眼睛,一臉不可置信。

蘇懷瑾看着狼狽至極的蘇錦兒,上下打量了兩眼,笑着說:“看來已經有人照顧過錦兒妹妹了,我來的倒是多餘了。”

“蘇、懷、瑾!!”

蘇錦兒瘋了一樣大吼着,睚眦盡裂的瞪着蘇懷瑾,只是她被五花大綁,旁邊還有那麽多牢卒,她根本掙脫不開。

蘇懷瑾笑了笑,對蘇錦兒說:“唉,我現在終于體會到了,什麽叫做有恃無恐,這感覺……好像真真兒不錯呢?”

蘇錦兒嘶聲力竭的吼着:“蘇懷瑾!你得意什麽?你得意什麽!?你不過是被退婚的賤人!!你得意什麽?!四皇子早晚有有一天,還是會相信我的!會相信我的!!”

蘇懷瑾淡淡的說:“你是想說服我,還是想說服自己?”

蘇錦兒一愣,随即更是暴怒起來,身上的鐵鏈子“嘩嘩作響”。

蘇懷瑾笑了笑,說:“蘇錦兒,你真是太天真了,你看看,因為佛山的刺客,燕親王的手臂骨折,能不能複原還是個未知之事,倘或不能複原,燕王失去的不僅僅是一條手臂,更是整個江山!你真以為……在燕王的心中,你的地位能大過權術麽?”

蘇懷瑾施施然的說:“你的春秋大夢,該醒一醒了。”

蘇錦兒聽着,有些怔然,随即牙關“得得得”打顫,不停的上下相擊,大吼着:“蘇懷瑾!!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蘇錦兒瘋了一般,吼聲幾乎穿透了整個牢房,旁邊的牢卒都吓壞了,吓得一驚,連忙就要去堵蘇錦兒的嘴。

畢竟蘇懷瑾如今是皇上眼中的寶物,恨不得所有人都巴結她,如今竟然有人詛咒蘇懷瑾,牢卒們自然吓壞了,生怕蘇姑娘生氣發怒。

哪知道蘇懷瑾聽了,不但不動怒,反而淡淡一笑,一點子也不失大家風範,說:“承你吉言。”

畢竟……

蘇懷瑾可是上趕着作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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