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

薛長瑜畢竟是習武人,耳聰目明,聽到蘇懷瑾的腳步聲,立刻轉過頭來。

他見到蘇懷瑾走出來,連忙快走兩步迎上去,有些緊張的說:“瑾兒?你怎麽一個人進去了,若是有危險,如何是好?”

蘇懷瑾仔細打量了兩眼薛長瑜的神色,好像無異,仿佛沒有聽見自己和府尹夫人的對話一般。

蘇懷瑾就笑了笑,恭敬的說:“王爺挂懷,懷瑾感激不盡。”

蘇懷瑾又說:“王爺,府尹夫人招認,這次怕是有大收獲了。”

薛長瑜說:“招認什麽?”

府尹夫人乃是順天府丞的姨媽,兩個人關系匪淺,因此順天府丞很多事情,府尹夫人都是知道的。

蘇懷瑾威脅府尹夫人揭發順天府丞,沒想到府尹夫人還真是有料可暴,而且是猛料。

順天府丞家中有一個冊子,上面記錄了多年以來,自己賄賂的名單,清清楚楚,一筆一筆,因為什麽事情,賄賂了多少,與什麽人交涉交接等等,全都記錄在案。

這就是為了哪一天東窗事發而保命用的。

但是這次事情,太子已經找過了順天府丞,給了他棺材本兒,還用家人的事情威脅順天府丞,因此順天府丞不敢把這個冊子拿出來。

如果他們有了這個冊子,五年前成楊府同知一案,必然瞬間水落石出,順天府丞肯定要掉馬,太子雖不能一把扳倒,但也會受到重創,那時候就算是給祁老九沉冤昭雪了。

薛長瑜一聽,心裏頭一面歡心,一面又憂愁。

歡心的是,蘇懷瑾果然是厲害的,自己并沒有看走眼,雖是個嬌弱弱的女兒家,但是随便一張口,就解決了成楊府同知一案,恐怕是個大男人也跟不上蘇懷瑾的這心思。

憂愁的是,蘇懷瑾竟然如此關心緊張祁老九的事情,按理來說,祁老九與薛長瑜可是上輩子的宿敵,如今蘇懷瑾這麽關心祁老九,薛長瑜又開始喝醋,一缸子接着一缸子的幹!

薛長瑜咳嗽了一聲,壓下自己心裏的滔天醋意,笑着說:“如今只要拿下那本冊子,一切都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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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懷瑾此時卻蹙了眉,輕輕的嘆口氣,那嘆氣的聲音仿佛是小貓咪的尾巴,一下一下掃在薛長瑜的心底,麻嗖嗖的,有些癢。

薛長瑜又咳嗽了一聲,說:“瑾兒何故嘆氣?”

蘇懷瑾有些煩惱的說:“現在雖知府丞家裏有這個冊子,可以揭發當年的案子,但是……如何才能讓府丞交出個冊子?他定不會自己拿出來,難道咱們要炒了他的家?但若沒有皇上的旨意,誰能抄了府丞的家?順天府丞到底是正四品的朝廷命官。”

薛長瑜聽到這裏,眯了一下眼睛,笑了起來,說:“原來瑾兒為這事兒操心?不必挂懷什麽。”

蘇懷瑾狐疑的看向薛長瑜,薛長瑜見她仰着頭,眼神有些迷茫,深深的注視着自己,心裏頓時狂跳起來,又咳嗽了一聲,壓下自己的異樣。

蘇懷瑾卻說:“王爺可是感染了風寒,一直在咳嗽,怕是昨日裏沾水着了涼?”

薛長瑜趕緊說:“沒事沒事,無妨。”

他說着,又說:“想要抄了府丞的家,而且還先斬後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兒,這朝廷中,就有一個人,專門做這樣的事兒。”

蘇懷瑾一聽,眼神有些閃爍,似乎想起了什麽。

薛長瑜就笑着說:“是了,方遷。”

方遷是兩廠廠公,皇上直接任命,有事情也無需和其他人交接,直接對接皇上,權勢之大,就是為了讓方遷監聽整個朝廷,一有風吹草動,直接彙報皇上。

方遷的确擁有先斬後奏的權利,只要府丞府中真的能搜出那本冊子,方遷就沒有任何過失,皇上反而還要褒獎他。

蘇懷瑾頓時眼睛發亮,一下子歡心起來,笑着說:“我怎的給忘了?那懷瑾現在就去拜訪廠公大人……”

蘇懷瑾說着,立刻轉身要走,薛長瑜頓時有些頭疼,自己怎麽會這麽嘴賤,把瑾兒往方遷那個假內監那面兒推?

薛長瑜趕緊大步一邁,仗着自己身量高,大長腿,一步攔在蘇懷瑾面前。

蘇懷瑾走得太急,險些一個猛子紮在薛長瑜懷中,連忙退了一步。

薛長瑜滿面堆笑,一臉熱情的說:“瑾兒何必去找方遷?我去就是了,正好兒我與方遷還有一些其他公事兒要談,一并子解決了也好。”

蘇懷瑾有些狐疑的看向薛長瑜,他可不知薛長瑜心裏的歪歪道子,畢竟蘇懷瑾對方遷并沒有什麽其他想法,方遷也只是想要拉攏蘇懷瑾這個紅人。

但薛長瑜是個醋缸,沒來由就能喝兩壇,自然不想讓蘇懷瑾和方遷多接觸。

蘇懷瑾最後還是點了點頭,薛長瑜說:“你昨日落水,快些回府将養将養身子,這事兒就交給我了。”

蘇懷瑾只好回了府,心裏還挂念着這件事情,第二天一大早起來,就讓綠衣遣人去打聽,問問四皇子在不在府上。

打聽的人很快回來回話了,綠衣說:“小姐,王爺不在府上。”

蘇懷瑾詫異的說:“不在?王爺這些日子,不是休沐在家?”

綠衣也有些奇怪,說:“是休沐,但是燕王府的門童說,王爺一大早就出去了,衣冠整齊,王袍王帽,似乎是進宮去了。”

蘇懷瑾嘆了口氣,不知具體事情怎麽樣兒了,但是薛長瑜不在府上,她也不好打聽。

等了一會子,接近正午的時候,蘇正就從宮中下朝回來,蘇懷瑾在門口迎着。

蘇正看到蘇懷瑾,臉上有些憂愁,蘇懷瑾奇怪的說:“父親,有什麽煩心的事兒麽?”

蘇正擺手說:“沒有,挨不着咱們的事兒,就是今兒個一大早,早朝的時候,皇上震怒非常!”

震怒?

不等蘇懷瑾發問,蘇正已經又低聲說:“太子爺,怕是要倒臺了!”

蘇懷瑾更是驚訝,說:“到底怎麽回事兒?”

蘇正低聲說:“皇上令太子主持五年前的貪污案,結果沒成想,最後查來查去,早朝的時候,方遷拿出一個冊子,指證太子貪贓枉法,而且人證物證都在,主持翻案的太子,反而是貪污案的最大受益者,皇上能不震怒麽?”

蘇懷瑾一聽,瞬間明白了,原來薛長瑜動作這麽麻利,方遷已經将冊子抄了出來。

是了,當然要麻利,因着這事兒,是有利于薛長瑜的,蘇懷瑾明白薛長瑜,看起來沒什麽野心,安分守己,但是其實薛長瑜是個不折不扣的野心家,他早就窺伺太子之位了。

這次能重傷太子,薛長瑜何樂而不為?

蘇正感嘆的說:“唉——幸好,咱們家沒有依仗太子,不然這次可是要倒大黴,看來我的眼光是不錯的,以後還是要多親近親近燕王,這才是了。”

蘇懷瑾想了想,說:“那太子現在如何了?皇上有沒有什麽懲處的措施?”

蘇正說:“皇上已經令太子禁足東宮,不得外出,不止如此,而且還下了旨意,令大宗正院傳喚問詢!這次太子就算不倒,估摸着也要重傷了。”

大宗正院!

蘇懷瑾一聽到大宗正院這四個字,頓時松了口氣,不為別的,大宗正院正是督查皇家的官署,其實在幾年之後,大宗正院就會正式更名為宗人府,專門負責皇家一切事宜。

大宗正院的最高長官宗人令,歷來是皇室王親擔任,記錄皇室的各種賞罰功過,皇上這次令大宗正院親自督查,看來果然震怒非常。

蘇正不知道女兒到底在想什麽,還在說:“女兒啊,你多親近親近四皇子,為父看着四皇子,對你還有意思,若是太子這回真的倒了,那依為父說,四皇子定然會被冊封太子,到時候你若能做太子妃,咱們蘇家,也就能更穩固一些。”

蘇懷瑾聽到這裏,有些無奈,自己都退婚了,而且是主動退婚,不知父親還在想什麽,做太子妃?這豈不是無稽之談?

而且就算薛長瑜這輩子真的在一點點轉變,但是蘇懷瑾心底裏到底有“燒傷的疤痕”,這塊疤痕若是好不得,蘇懷瑾絕不會對薛長瑜放下芥蒂,最多是互利互惠罷了,又怎麽可能嫁給薛長瑜?

說曹操曹操就到,這會子蘇辰過來通報,說:“老爺,燕王殿下來拜訪了!”

蘇正一聽,頓時歡喜起來,說:“快快,快請!”

他說着,又對蘇懷瑾說:“女兒,快去換個漂亮些的衣裳來,再大妝一番。”

蘇懷瑾不想去,說:“父親,又不是進宮面聖,又不是冬至夏至,大妝做什麽?還要戴那些勞什子的。”

蘇正連忙說:“唉,你這丫頭!怎麽這麽不聽話兒,你看看你頭上那個釵子,太素氣了,讓王爺瞧了,怎麽好意思?”

蘇懷瑾不願去,這僵持的光景,薛長瑜已經大步走了進來,笑着說:“小王倒是覺着,蘇姑娘天生麗質,不打扮都明麗過人,那些勞什子的身外之物,怎麽好玷污蘇姑娘的脫塵?”

薛長瑜說着,笑眯眯的走進來。

蘇正一見,趕緊迎上來,笑着說:“是了是了,老臣年紀大了,對這着事物,難免意見偏頗了,還是王爺說的是。”

薛長瑜并不待見蘇正,若不是因着蘇正乃是蘇懷瑾的生父,薛長瑜這輩子見到蘇正的第一面,就想狠狠的揍他。

薛長瑜皮笑肉不笑的,說:“相爺,小王有幾句話,想要單獨與蘇姑娘說,不知可否?”

“自然自然!王爺請,請。”

蘇正巴不得那兩個人親密,連忙帶着下人,全都退了下去。

蘇懷瑾有些無奈,坐了下來,也請薛長瑜坐下來。

薛長瑜倒是不介意,笑着說:“想必你也聽說了,今兒個早朝的事情。”

蘇懷瑾點了點頭,說:“是了,多謝王爺。”

薛長瑜擺手說:“不必,皇上已經下令,祁沛的案子,轉手交與我來處理,我一會子就讓大理寺拟了文書,送到刑部去複審,審查之後,就可以公之于衆,還祁沛一個清白了。”

蘇懷瑾當即笑了起來,說:“真真兒要多謝王爺。”

薛長瑜見蘇懷瑾對自己嫣然一笑,當即心裏美開了花兒,只是……

薛長瑜又幹了一碗陳年老醋,因着這嫣然一笑,是為了祁老九笑的,薛長瑜心裏能不冒酸泡泡兒?

不過薛長瑜要裝作一副溫柔又不介懷的翩翩佳公子模樣,明明心裏醋的要死,臉上卻笑的十分溫暖,說:“這不算什麽,只要瑾兒你歡心,做什麽……我都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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