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

崔思見蘇懷瑾和薛長瑜笑眯眯的談話,差點咬碎了一口銀牙,狠呆呆的盯着蘇懷瑾,但是若真叫她來說,怎麽打攻心戰,崔思又什麽也不懂,根本插不上嘴。

蘇懷瑾則是慢條斯理兒的,一點子也不緊張,笑着說:“王爺,懷瑾想請王爺準備一樣東西。”

薛長瑜說:“什麽?”

蘇懷瑾笑了笑,只說了一個字,說:“琴。”

“琴?!”

祁老九詫異的睜大了眼睛,說:“蘇姑娘,你要彈琴麽?”

蘇懷瑾點了點頭,說:“是了,彈琴。”

祁老九一臉不解,那面兒崔思聽了心中嗤笑一聲,心想着,什麽丞相之女,其實也不過如此,到底不過只會一些女兒家的東西,什麽彈琴唱曲兒之類的,自己也會,有什麽稀奇的?

薛長瑜也有些迷茫,但是一句話沒說,立刻對呂彥說:“呂先生,你就幫忙準備着。”

呂彥拱手說:“是,王爺。”

蘇懷瑾只要一張琴,就準備開始這場攻心戰。

這天傍晚,蘇懷瑾已經拿到了她想要的琴,于是準備去荷城城門看看。

薛長瑜雖然心中擔心,畢竟那是如今的前線,已經是薛國和商陽國交鋒的戰場,但是如果不親自去前線看看,又怎麽能策劃這場攻心戰呢?

薛長瑜幫忙抱着古琴,帶了一支隊伍,按照蘇懷瑾的要求,隊伍人數不需要太多,最多幾十人就足夠了。

一行人來到荷城城門下,兩軍仍然在對壘,荷城城門緊緊關閉,閉門不戰,但是城門上列着整齊的兵馬,這些兵馬并非是商陽的正規軍,而是荷城知府的兵馬,甚至是知府護院,還有百姓組織的抵抗軍。

然而就是這樣的“雜牌軍”,令薛長瑜苦惱不已,就連昔日裏的商陽國戰神祁沛,也無法打贏這一仗,若是真的硬拼,也不是不能贏,但是傷亡定然慘重,這并非薛長瑜想要的。

蘇懷瑾來到陣前,城門上的荷城士兵立刻發現了,士兵們朝下看去,紛紛有些嘩然。

“那是什麽?”

“一個女人?”

“好像真是一個女子?”

“薛國人帶女子來做什麽?羞辱我們麽?”

“快去叫大人!”

蘇懷瑾出現在陣前,這讓荷城士兵詫異不已,連忙跑去傳話,請知府和城門領上城門查看情況。

蘇懷瑾則是端端在陣前坐下來,讓薛長瑜把琴擺好,然後輕輕撫摸了一下琴弦,擡起頭來笑了笑,随即雙手撥動琴弦。

發出“铮——”的一聲。

悠遠的琴聲,仿佛水滴落入玉盤,又如三月春澗,發出“叮叮咚咚”的清脆聲音,悅耳又動聽。

薛長瑜一身黑甲,按着腰間佩劍,戒備的守衛在旁邊,眯着眼睛,等琴聲一起,不由有些詫異,低頭看了一眼撫琴的蘇懷瑾。

這是……

荷華。

荷城有一首古曲,名喚荷華,已經算是荷城人的名曲,盡人皆知,大多數荷城的百姓,都是聽着這首荷華長大的。

而這首荷華,并不是歌頌男女之間的愛情,也非歌頌夏天之繁華,而是描寫的戰亂情景,看到水中的荷花,就會想到遠在他鄉,浴血征戰的家人……

城門上的士兵們自然聽見了蘇懷瑾的琴聲,當聽清楚就是荷華的時候,心中頓時一片悵然,有的甚至落下淚了。

荷城的知府和城門領快速登上城樓,知府急忙說:“怎麽回事兒?”

士兵說:“大人,城門下有人在彈奏荷華。”

“彈琴?”

荷城知府也吓了一跳,詫異的重複了一遍,随即低頭去看,果然看到一個女子端坐陣前,正在彈奏古琴。

荷城知府低着頭,聽着悠遠的琴聲,心中不知是什麽感覺,頓時翻湧起一陣驚濤駭浪,臉色也有些陡然變化。

蘇懷瑾雙手不斷撥動琴弦,看到知府和城門領已經登上城門,這才笑了笑,默默将心竅加成打開。

“叮——”

【系統:心竅二重,生效】

心竅加成很快打開,蘇懷瑾感覺到了驚濤駭浪一般的情緒,不斷的撲面而來,那并非是荷城知府,或者城門領一個人的,而是千百荷城士兵的思緒,如潮水,翻湧不息。

蘇懷瑾之所以選擇彈琴,正是因為絲竹之音,是唯一可以入神的東西,很多人會覺得,聽着樂曲會引起共鳴,其實就是這個原因。

蘇懷瑾又選取了荷城的名曲荷華,自然會勾動荷城知府和城門領的思緒,即使他們前一刻什麽都不想,這一刻心中也會不由自主的思緒萬千。

而蘇懷瑾,要窺伺的,就是他們的心緒……

蘇懷瑾眯着眼睛,手中撥動琴弦,她第一次感受到了這麽多的思緒,像海浪一般,洶湧澎湃,而這些思緒,不約而同的,竟然彙聚在了一起,又神奇的相似,是一股濃濃的擔憂和悲哀。

又并非為自己而悲哀,而是思念着家人,擔憂着他人……

蘇懷瑾有些恍然,或許正因為這樣,荷城才是一座“銅牆鐵壁”,并不單單是城門城牆上的堅硬,而是民心的堅硬不催。

“啪!!!”一聲脆響。

蘇懷瑾的手指猛的一顫,琴弦竟然一下繃斷了,抽的她指尖一痛,連忙“嘶……”的一聲,收回手去。

薛長瑜聽琴聲驟斷,吓了一跳,趕緊俯下身去,關心的說:“瑾兒,流血了沒有,快讓我看看!”

蘇懷瑾指尖有些發紅,但并沒有流血,搖了搖頭,收斂了自己的心竅,随即站起身來,擡頭看着荷城的城牆,突然沒頭沒尾的說:“不要硬攻,也不要圍城,荷城知府之所以強守到底,擔心的是國破之後的荷城百姓。”

薛長瑜聽着眯了眯眼睛,說:“荷城百姓?”

蘇懷瑾點了點頭,說:“不殺無辜,不殺百姓,不管荷城投誠與否,開倉放糧,确保荷城百姓的糧食供給。”

她這麽一說,衆人全都狐疑不已,綠衣十分不明白,畢竟她只是一個小丫鬟,也沒有多少才識,沒聽懂小姐的話,但是綠衣也沒有反駁,總覺得是小姐說的,那一定有道理。

那面兒崔思則是不同,忍不住笑了一聲,說:“小姐,您的意思是……幫着敵國養難民麽?咱們的糧食都不夠吃,還要給敵國吃,小姐心也太善了,這……”

她的話還沒說完,已經被崔熠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将人直接拽到了後面。

崔思吓了一跳,但是她的力氣遠沒有崔熠大,直接被扭到了後面,不滿的甩開崔熠的手,說:“大哥,做什麽呀!”

崔熠蹙着眉,說:“這話,該當我問你,你這是做什麽?”

崔思說:“小姐做得不對,我雖是個卑賤的丫頭,不能反駁麽?”

崔熠說:“思思,蘇姑娘是咱們的恩人,你這樣說話,實在太放肆了,再者說了,你的心思到底怎麽樣,難道大哥不知道麽?”

崔思白了一眼,說:“我的心思怎麽樣?我雖生來卑賤,但還不允許我有向上争的心思麽?你已經是校尉了,為何你的妹妹還要做一個丫鬟?”

崔熠無奈的說:“我從未覺得自己生的窮苦就是卑賤,而且就算你有向上争的心思,為何要一心在王爺面前現弄,為何非要靠嫁人來争取?”

崔思冷笑一聲,說:“你是男子,當然可以靠功名來出人頭地,而我是個女子,除了嫁個好人家,我還能做什麽?大哥,我跟你直說了罷,我就是想要嫁給王爺。”

崔熠還想說什麽,但是崔思已經不聽他的,直接甩開手就走。

蘇懷瑾的說辭,令很多人都震驚無比,實在不能明白。他們是來打仗的,結果現在蘇懷瑾要把糧食分給荷城的百姓吃,這還怎麽打仗?

不過薛長瑜卻笑了一聲,若有所思的說:“沒成想……瑾兒也是個狠角兒,這手段,也太狠了些。”

旁人有的沒聽懂,有的則哈哈一笑,呂彥符合說:“的确算是心狠手辣了。”

薛長瑜當即令呂彥去和荷城知府談判,不殺無辜,不殺百姓,撤退圍城兵馬,開倉放糧。

荷城知府自然不會相信他們的“詭計”,呂彥也只是單方面談判,代表薛國許諾了諾言之後,不等荷城知府同意與否,就回了軍營。

當天晚上開始,薛**隊已經組織放糧,第一天夜裏,放糧的隊伍冷冷清清,根本沒有人來領糧食,都怕是一個陷阱,只怕有命領糧食,沒命吃糧食。

第二天一大早,薛國的軍隊又在組織放糧,這一天放糧到傍晚時分,仍然冷冷清清,但是已經有難民,“不怕死”的過來領糧食。

畢竟對于這些難民來說,不吃糧食是死,還不如冒死去争取,說不定還有一絲生機。

難民過來領糧食的時候,荷城的城樓上都沸騰了,一大堆士兵呼喊着,不讓難民過去領糧食,那是陷阱等等。

不過難民領了糧食,安安全全,竟然什麽也沒發生,帶着糧食又離開了薛國隊伍,一直走到很遠很遠的地方,荷城上的士兵才一臉迷茫怔愣,喃喃的說:“薛國真的在放糧?這……這怎麽可能?”

放糧持續了九天,從頭一天的冷冷清清,到第九天的排成長龍,最後竟然連荷城的士兵都跑下來令糧食。

崔熠從外面走進主帳,說:“王爺。”

薛長瑜笑了笑,說:“放糧的情況如何了?糧食還夠麽?”

崔熠難得露出一個笑意,顯得有些憨厚,說:“糧食足夠,蘇姑娘已經令人從蘇家又運送糧食過來,糧食十分充足。”

薛長瑜點了點頭,若有所思的說:“今兒個是第九天了罷?”

崔熠說:“是,王爺。”

薛長瑜心中有些不确定,笑着說:“已經九天了,荷城的知府,看來也是個狠角兒?”

蘇懷瑾一笑,輕輕呷了一口茶,說:“王爺放心,在這件事兒上,荷城的知府可不敢與咱們比狠,不是麽?”

崔思侍奉在一邊,端着茶壺,眼睛轉了轉,心想着都已經浪費九天的糧食了,也不見荷城被攻下來,怎麽也要在王爺面前說道說道兒。

崔思立刻說:“王爺……”

只是她的話還沒說出口,那面“踏踏踏”的聲音急促的傳來,随即是“嘩啦!!”一聲,帳簾子猛地掀開。

祁老九和呂彥急匆匆從外面走進來,祁老九也來不及行禮,大笑着說:“王爺!荷城知府投誠了!”

“什麽?!!”

崔思險些失聲尖叫,大喊之後,連忙捂住自己的嘴巴,似乎也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失态。

呂彥笑着說:“王爺,千真萬确,荷城知府如今已經打開城門,請王爺前去受降。”

薛長瑜一笑,猛的一拍案子,說:“好!”

他說着,看向蘇懷瑾,笑着說:“瑾兒果然是個能個兒人,那荷城知府,到底沒有狠過瑾兒。”

蘇懷瑾淡淡的說:“王爺見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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