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沈叔叔 死了
陳柯沉默的跟在後面。
他明白沈奕沒說出的話是什麽意思——如果沒找到人, 那他們就當沈奕的父母死了。
因為沈奕接受不了他的父母變成蟲子,他寧可當父母死掉了。
在末世待了這麽久,各種生離死別的事兒看的太多了, 哪怕是沈奕這種天生心軟的人也被迫披上了一層殼。
心就像是浸泡在鐵水裏,生了一層層的鏽來保護自己,這也就導致人心麻木,就連悲傷都顯得那麽單薄。
只是陳柯明白,沈奕表面上不在意, 心裏卻被割了一條大口子,這條傷口不流血,就那樣大刺刺的敞着, 但是它也不會好,不管時間過去多久,永遠都橫着這麽一條傷口。
陳柯暗暗舔了舔唇線,沒說話, 只是卻在心裏暗下決心,就是挖地三尺也得找出來沈家夫婦。
除非這對夫婦真的變成了蟲子。
沈奕因為見了蟲子的事情,興致一直不高, 即将尋找到父母的喜悅全都被消磨沒了, 剩下的全都是不安。
這世道艱辛, 他如果沒有陳柯護着,恐怕早就變成爛肉一團了, 他父親雖然性格強勢,但身體并不好,跑幾步路都要喘口氣的那種,平時搬運貨物也累的滿身汗,他媽媽性格軟, 是個見到路邊乞丐都要放幾塊錢才能安心的人。
這樣兩個人,在末世下還能活着嗎?
沈奕深吸一口氣,示意陳柯下樓,繼續去別人家找。
他們倆下樓的時候,照例是陳柯走在前面,沈奕走在後面,陳柯走在前面,倒是沒碰見什麽危險,只是沈奕下樓的時候莫名覺得一樓的香味兒濃郁了不少。
出于警惕,沈奕扯了扯陳柯的胳膊。
陳柯向來聽沈奕的話,沈奕一扯,他就慢下來腳步,仔細觀察四周。
沒看見什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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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沈奕卻越來越警惕,因為他記得之前上樓的時候一樓裏是沒有什麽香味兒的,香味兒是他從二樓聞到的,結果到了一樓之後反倒更濃郁。
再聯想到那只蟲子,讓沈奕有了不好的預感。
萬一他們一下來,碰見屋子外面十幾只蟲子,沈奕覺得自己可能接受不了。
他現在一直覺得耳朵癢——這是他自己的一個小毛病,一旦看到什麽惡心的東西就害怕這些東西鑽進自己的耳朵裏。
他小時候曾經被一只指甲蓋大的蟲子鑽進過耳朵裏,把他吓得有了陰影,一見了這些蟲子就覺得自己耳朵裏有東西,忍不住伸出手指頭去狠狠地摁兩下耳朵。
而此時,陳柯也發現了一處不對。
他們這個農村自建房其實建的跟城市別墅沒什麽區別,裝修風格如果什麽西歐風、北美風靠攏的話,就和電視劇裏那些小洋樓一模一樣了。
這家的裝修就有點像是地中海風格——說起來,陳柯對這些東西這麽了解是因為他以前還當過搬家具的家電工。
“廚房的門是關着的。”陳柯用嘴型跟沈奕說。
他們之前來的時候,陳柯是特意掃過整個別墅的,廚房也沒放過,所以他們上樓的時候,廚房的門還是開着的。
沈奕點頭,稍稍退後了些。
在別墅這種有混凝土瓷磚的地方,沈奕能發揮的用處不大,所以自覺不給陳柯添亂。
陳柯還拿了個鐵管當武器,走到木門前的時候,沒打算直接進去,而是放火燒。
這是他在跟別人、別的動物、植物鬥争過千百次之後得出來的經驗——能燒的,都別用武器碰,能用武器碰的,都別用手去碰。
簡而言之就是能遠程就別近攻。
誰知道一不小心碰見什麽東西,這世上千奇百怪的那麽多,搞不好一個陰溝翻船,人就沒了。
幸好,陳柯的火現在已經連鐵都能燒成鐵水了,燒光一扇木門也就幾秒鐘的事情。
燒光木門之後,陳柯又放火球進去亂燒,這廚房裏的東西大部分都保存完整,鍋碗瓢盆什麽都有,被火球打的滿廚房亂飛,又掉在地上,砸出很重的回音。
沈奕跟在後面,遠遠地瞥見廚房放碗盆的櫃子門動了一下。
陳柯也看見了,他的手比沈奕的提醒更快,直接一個火球打上去,櫃子被燒壞了,裏面滾出來個尖叫的人來。
不應該說是人,應當說是半蟲人。
大概十二三歲的年紀,是個小姑娘,上半身還是個人樣,穿着個粉色羽絨服,髒兮兮的都是土,下半身卻是個蟲子樣,從腰間往下,是長達半米的蛹狀,随着她滾出來的動作,她的下半身蟲蛹都跟着卷起來,層層疊疊的褶皺裏還夾雜着灰土,被陳柯燒的滿地亂滾,失聲尖叫。
哪怕是見過了魚人的沈奕,都沒現在膽寒。
那魚人雖然滿身鱗片,行為詭異,但是明顯不是人了,可以短暫的劃出人類範圍,讓沈奕心裏覺得“這是異類”,所以并不是很害怕,就算殺了也不會有心理負擔。
但眼前滾出來這個,下半身是蟲,上半身可是個人,有頭有臉有胳膊,甚至還會跪下來求饒,砰砰給陳柯叩頭。
這是個人啊,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
沈奕看的心口發堵,扯了扯陳柯。
陳柯就停了火,開始照理詢問。
本來陳柯是個不擅言辭的人,問話都是沈奕來的,但是沈奕接受不了的時候,陳柯也只能代替他問。
陳柯問話的時候,地上趴着的女孩兒擡起了頭。
她長了一張還算是清秀的臉,就是髒了些,說話時候口齒還算清晰,邏輯也有。
從她的嘴裏,沈奕短暫的了解了一下末日之後村子裏到底遭遇了什麽。
最開始,村子裏沒什麽變化,只是不知道什麽時候,人們開始變得疲懶,不喜歡走路,只喜歡躺着,然後腿上長起來奇怪的褶皺,從某一天開始,人們發現自己會長時間陷入沉睡,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身上的變化更多。
就像是從人變成另一個物種一樣。
人們逐漸恐慌,試圖離開這裏,卻發現村子四周都爬滿了各種巨毒的蟲子,他們不進村子,只是繞在四周,有人出去就會被咬死。
人們只能自己在村子裏繼續待着。
最可怕的是,他們變得不怎麽會餓,也很少渴,吃兩口樹葉就能挺很久,漸漸地,有人的腿就合攏到一起,成了蟲子的模樣。
就像是現在的小女孩一樣。
“我們很多人都想出去。”小女孩垂着頭,一字一頓地說:“但都出不去,最開始蟲人出來的時候,我們還殺過蟲人,可是後來,人們都變成蟲人了,就沒人殺蟲人了。”
就這麽簡簡單單幾句話,不知道濃縮了多少辛酸血淚,小女孩說的懵懵懂懂又帶着幾分天真,她昂着臉看着沈奕和陳柯的腿,小聲的問:“你們...是外來的嗎?外面的人,也會變成蟲子嗎?”
沈奕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他喉頭動了一下,聽陳柯說:“外面的人不會,一定是你們村子裏出了什麽狀況,也許是水源,也許是植物,這樣大面積的變異,最可能的就是水源。”
這是陳柯總結出來的經驗,人不可能無緣無故出事兒,既然出事了,那就一定有問題,而所有人都有問題,那就要一個所有人都能觸碰到的東西。
除了水沒別的。
頓了頓,陳柯又問:“你聽說過沈霄嗎?”
沈奕脊背一僵。
“沈霄叔叔嗎?”小女孩歪了歪腦袋,似乎對沈霄的記憶很深,她想了想,回:“他和他老婆在出事的最開始就想走,說要回去找他們兒子,出了村子就被蟲子咬死了,屍首被葬在村尾。”
沈奕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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