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天獄迷宮 (三合一)至聖現身了嗎!…… (1)
話說回來,十方盛會,古教聚首,只為邀請某位聲名慘淡的古教創始人,衆人滿面推笑地送走了穆芝老道以後,回過頭來全都沉下了臉,感到情況不容樂觀。
“穆老真能請來陸宗主和神子前來赴會嗎?其實告訴咱們地點,咱們過去拜見,可穆老……”
“多半不可能。就算神庭老祖有心,神子何許人也,陸宗主就算是泥菩薩也有三分火氣,他們能來赴會,簡直就像……就像有人給不知何處的器村送去帖子,請他們村長來見他一樣荒謬。”
“神庭老祖不靠譜,雖然看上去不計前嫌對我們都挺好,但無論我們怎麽問那位陸形雲陸宗主的宗門所在處,他卻緘口不言。”
“這回這位老祖倒是站對邊,竟然指責古教做得不厚道,平白把自己人往外推,無論屬于哪一古教,不都是咱們修煉一道嗎,現在好了,藥道、陣道、器道虎視眈眈,話說得漂亮,可他自己身為修煉一道,卻跟我們分得這麽清,敢說自己沒私心?”
“……可能是裝腔作勢,關系沒到那份上。”
見他們都避重就輕,神庭宗主忍不住了:“這些是重點嗎,重點難道不是!他說有人假冒至聖,去那地方等了三個月!”
三個月……
他們的心都狠狠顫抖了下。
有件事沒說。
“器村煉器師都慌了,聽說至聖入世,不知所蹤,該不是因為這事……”
“連器村至聖都親自去他山門請他?”
“夭壽了!這結怎麽解?”
至聖給出了标準答案,連至聖都不辭勞苦,禮賢下士,這才應該是正常展開,直接接受推演結果,而後親自登門以禮相待。
而他們為了一己之私,各自為陣,把修煉一道扛鼎之人修為給弄沒了,而且一點表示都沒有地縮了起來,生怕被報複……
當然,還有人不接受這事實,恨不能跳腳說反話:“至聖太心機!明知道他在聖山,卻不遠萬裏親自去他宗門找他,這般投其所好……我等怎麽就!沒想到還能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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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至聖,這格局,這手筆……”
那個時候的陸形雲還在可推演的範疇,推測他會在什麽時辰什麽地點出現還算合理,但推測他的來歷,甚至他姓甚名誰,卻就不合常理。
但至聖嘛,誰敢說他一定做不到。
“幸好錯過了,謝天謝地!雖然有些對不起至聖,但還是很想笑,又有點想哭。”
“至聖大人對仙古島嶼的歸屬,對咱們的盛情邀請漠不關心,卻去他宗門所在的小鎮上等了足足三個月……直至生了點微不足道的小事端,這才不得不離開……”
他們誰也沒有點醒穆芝。
別說陸形雲,就算是古教之主的他們,也無法拒絕易聖的親自相邀。
若知道那是真正的至聖,怎麽可能不去器道。
完了完了,他們完了。
一旦陸宗主和易聖聚首,就沒他們什麽事兒了。
這可如何是好?
“幸好神庭老祖遠離修煉一道核心,很多事情不清楚,他也不想想,這都什麽世道了,誰敢冒充至聖,甚至還假冒心燈。就算至聖能容忍,咱們也容忍不了,若還讓人簡簡單單,輕輕松松地冒充至聖,給至聖名頭上抹黑,我們都別活了。
“至聖不過是虛名罷了,他一沒鬥争之心,二沒功名利欲之心,三連活着的欲望都很勉強,若有什麽玩意一開始就對付起至聖來,試圖摧毀我們所有道統修煉之人的精神支柱,其心可誅,顯然不會是小規模,确實能一下子想到消失已久的某國會卷土重來的事上,但是……”
古教上位者們冷冷地笑了,他們會在陸形雲的問題上犯糊塗,卻絕不會在易聖的問題上犯糊塗。
若是大敵當前,易聖在,尚有轉圜餘地,易聖不在,大陸也不至于垂危;
但凡危機,至聖出,天下皆可平,禍及至聖,那對方怕是不想活了。
雖然活到他們這份上,早已失去了追名逐利之心,沒了生殺予奪的興趣,可唯有一點,幾乎所有修煉之人都生生牢記。
至聖是所有修煉之人的底線,動至聖就是動他們所有人的腦弦。
“現如今那麽簡單的金酒杯樣式都被明令禁止,更不用說镂空金樽,誰敢公然違背禁令,就是和整個大陸為敵,舉世誅之!”
世間最響亮也最低調的名號,便是至聖,而易聖自稱器村村長,他是從古至今唯一一位至聖,卻從不以至聖自居,提及心燈依舊會偶爾開個話匣子,說的都是別人聽不懂也跟不上的煉器相關。
但只要他還別有興致地說着什麽,據說只要看他的神情,看他眼裏猶如琉璃般閃爍的別樣光芒,會讓人有種沒白活的悵然之感。
至聖為人低調,也十分闊綽,跟那群寧可毀器也不賣不給的摳摳搜搜器村煉器師們不同,他出手必極品,絕品,無缺之類,他本人就像個活着的行走的瑰寶,但凡世間之器,無論品階亦或殘缺,他那雙手都能化腐朽為神奇。
據說至聖氣質如山中清泉,高山仰止,看到他,連精神都能為之沉靜。
沒見過他的人或許會因為他的成就而心生距離感,但見過他的人沒有不贊嘆的。
有的老尊提到他,老淚就會不自主地往下淌,問及緣由,卻只會搖頭。
說來卻只是啼笑皆非的原因,因為那人太好了,旁人畢生難求之物,他信手拈來,随手便予,讓人忘卻畢深難求之感,轉而去追逐更高深的智慧。
年邁的古尊們常說,此生沒有見過比他更好的人,得見至聖,不枉人世走一遭。
也唯有至聖出世,他們才會有興致齊齊蘇醒,如朝聖般去迎接故人,哪怕他們中有的人只是見了至聖一面。
縱使只有一面,也有幸得過至聖莫大的恩惠,可給過他們恩惠的人,卻永遠不記得當年那番對他們而言別具意義的給予。
他甚至不記人。
也就助長了某種後輩們完全不能理解的“歪風邪氣”。
這些老尊們樂在其中地裝作初次見面的人,總是結伴了故作嫩人地自報名諱,期待着下次見面再次自娛自樂自以為地調戲至聖。
當一個人将自身修煉成了極致以後,外人若在他別樣的腦海中占據一席之地都像罪過一般。
因此他們不會以在至聖心目中占據特殊地位為榮,反而出奇地以此為恥,當有一天至聖不記得他們了,他們反而特別開心,隐了心地的悵然若失,并期待着下一次全新的相遇。
老一輩的樂趣,年輕人無法感同身受,認為這算哪門子樂趣,至聖再怎麽樣不也是個人。
但總會有那麽一天,他們中總有幾位站上頂峰,真正見到那個人,又會經歷同樣的心裏路程。
先會以被記住了為榮,再以被記住了難受。當有一天被遺忘了,又重拾平靜,開始期待。
盡管不同道,但古尊們發自內心希望至聖一直在。
“話說回來,我當年見過至聖一次。”說話之人突兀地拿出一柄銀色短劍來輕輕擦拭。
有明眼人一看那劍,不由嗤笑一聲,難怪了能在某位尊者傾力一擊之下不死,一擊能斬斷旁人之器,這劍便是從器村見了至聖得來的吧。
他們的前輩,包括他們這些古教教主中,有多少人是機緣巧合之下得見器村煉器師,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經對方巧手,本命靈器這才得以遠勝世間流傳之器,如虎生威。
但其中不乏有長袖善舞之徒和器村煉器師拜把子,得進器村,見了至聖,輕而易舉得了無缺之器……進器村是最難的一步,見到至聖同樣其難無比,但從至聖手裏拿到無缺之器卻極其簡單。
誰讓至聖乃是神級煉器師,随手就是無缺之器,就連心燈都是他的手筆。
就是那種仿佛不存于世的大善人,只要給他遞上神料,若是難度小,甚至還能親眼見識一番神級煉器術。
對方還回來便遵照神料屬性,煉制成最适宜神料發揮的無缺寶器,甚至還會愉快地道聲謝,一臉期待地順便再說一聲……
對方教主說到這裏便露出追憶之色,
“一聲什麽!?”聽得人口幹舌燥。
“易聖說,想不想看他斷器。”
“斷器的意思是……”
“就是把器給毀了。不然就留給我将來自己斷。”
那古教教主當時尚且還年輕,一聽轉頭就跑,生怕歷經九九八十一關好不容易得到的寶器被毀了,
“難怪聽說至聖非常年輕,原來是擁有一顆童心,這般調皮。”
“并不是,”那古教教主嚴肅起來,“真正的器,不單能衡量煉器師的煉器術,也能衡量修煉之人的境界水平。我若能斷了那器,也就意味着我的實力已在那器之上。而至聖本就遠遠在那器之上,那器甚至不是他的巅峰水平,只是我需求的無缺之器罷了。”
至聖放他走了,記得吩咐器村煉器師不許阻擾的理由是,那就留着給他自己斷吧。
當時他很不能理解,好好的無缺之器,為何要斬斷。
後來他才知道。
“至聖還會煉制一種一缺器,比無缺之器還要了得。總之超出我等的想象,一般煉制出極限狀态的寶器,沒法毀掉,但至聖煉制出任何寶器,一敲就斷啊,直接開拓了我的視野。事後回來,雖然我這劍無往而不利,對手眼紅,敵人望風而逃,後來,我已經許久不動用這本命劍,就足以傲視群雄……但我仍不敢妄自尊大,因為我斷不了這把劍。我總算能明白,所謂的一件器,封住一個人,乃至一個世道的那種滋味。”
很簡單地說,他毀不了這劍,這劍哪怕不用靈力催動都能輕易割開與他同境界對手的肉身防禦,意味着這劍的品級高于他。
而這劍并非器中極限,還有更高的品級,更高之上還有心燈,心燈之上還有至聖。
但他們相信有朝一日至聖定能毀了心燈。
他一定能超出心燈之上,因為心燈再強奈何不了至聖卻是不争的事實。
人家煉器師不打打殺殺,但真當人家不會打打殺殺嗎,只是他們已經進到了更高一層次,毀滅和除掉一些生命,并不能讓他們多出一絲快感。
當修煉一道的能人還像嬰兒似的以打翻碗為樂,手握力量以毀天滅地為傲的時候,為天地做清潔之類的活計,大發正義之言,自封能人異士,自以為慷慨悲壯,兀自得意卻不知在得意什麽時。
有些人正用手撼動天地,來創造世界,甚至創造未來。
他和至聖的初次見面,竟然就以他的落荒而逃告終。之後再也聽不得買椟還珠之類的故事。
這劍為他造就了多次勝戰,贏得太輕巧,他也就對戰鬥失去了興趣,他當年想當教主卻上天無路,後來有了無缺之器,一路扶搖直上,平步青雲。
他已經明白了自身的使命,如果沒有辦法造就未來,那就為庇佑同族善待蒼生,在其位謀其職,做點力所能及的事吧。他至今沒辦法毀掉這把劍,将來他真能更進一步,他還能以此為由去跟至聖說,因為我的任性,讓您的随意之作得以招搖于世這麽多年真是對不住。
他想別人或許不明白,但至聖一定懂,至聖不記得人,卻能記得所煉的每一件器,畢竟神級煉器術,無人能效仿。
“想見至聖啊……”
一句話,道出了在場所有人的心聲。
若是此生都只能止步于此,能見一見至聖,觸及一下那個境界,也算不枉此生。
“打聽清楚是哪個小鎮,附近多少宗門,究竟哪一宗門?只要陸宗主還在那裏,易聖多半會在此前往!”衆古教掌權者頓覺刻不容緩,回去後務必得動用各路情報網,搜尋陸形雲宗門所在處。
這回可是至聖自己出器村的,沒有那麽多煉器師們橫加阻攔,意味着只要能見到至聖,至少都能得到無缺之器。
若有幸帶上紙筆,還能得到至聖的墨寶。
別人的字沒什麽用,但至聖的心燈起初不過是記錄至聖所煉之器,所修繕完善的煉器術等,心燈的镂空樣式都是字排列而成,至聖的字有奇效,他就算在尋常神料上寫幾個字都會有神器般的功效。
據說當年他原先古國被滅後重建,國寶“重阿帝印”被交付到當時作為叛國異國權臣的他手中,原南朝希望帝印能強至極重極大,要求挺高,但煉法沒有,當年還按照俗世名諱傅明鏡的易聖幫了這個忙,将南朝國寶淬煉到了頂尖,全部用了一個字。
當時最頂尖的煉器師說,,最大不過“天”、“間”、“闊”,闊者,衆生盡在門中;最重不過“明”,明者,日月之重;最長久不過“亘”,亘者,時間與空間上的永恒。
但至聖用一個字兼具了所有。
只是一個字而已,也唯有經歷過那般坎坷的至聖,将那一個字煉活了。
那個字,便是“全”。
自古忠義不兩全,家國不兩忠,世間安得兩全法,又哪來萬全之策,為了求全,能将鐵骨壓垮。而那重阿帝印煉成之際,可大可小,可束縛天地山川、強悍生靈,将之放在地上,大地無法承載,若不阻止,那小小一物,能一路下陷至最底下去。
唯有易聖所煉的盒子能夠承載,據說那盒子上也有封印之字,那個字,同樣也是全,帝印置于其中,輕若無物,整體如同凡物一般。
以“全”字壓天下,又以“全”字定天下。
至聖是個何等妙人。
若非心燈太過匪夷所思,至聖所煉之物,何止重阿帝印一件令世人望塵莫及之器。
包括他的不傳劍,吹毛即斷般可斷世間一切兵。
可能到時候,他若更進一步,心燈都得靠不傳劍來斬。
因為他很少用劍,以至于很多人忘了他其實也是個劍法奇才,只不過當劍鋒至極,無所不能破,劍法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因為一切有形無形皆可斬,再可怖的攻擊,一劍過去,一分為二,最後效果只能給至聖吹吹風。
重阿有盒,不傳有鞘,而心燈,唯有至聖本人。
至聖自己能封住心燈不讓它發作,卻封不住世人想要得到心燈的野心和欲望。
這世上除了至聖以外,恐怕再沒有其他人希望可實現心願的心燈消失。
如果心燈擁有神識,那麽世人對心燈的供奉和信仰,恐怕不會低于至聖本人。
因為心燈對人都擁有蠱惑力,對除至聖之外的所有人都有用,而至聖本人,只在修煉之人心中占據崇高地位。
若至聖隐匿在茫茫人海,若不再出點事,可能很難找到他,一旦被他先找到陸形雲和神子,那麽修煉一道徹底無望。
所以當務之急還是陸形雲和神子,神子也是個類似的存在,盡管為人孤僻難相處,但給東西極其大方,他給的提升先天天賦之物,可以讓任何活人擁有逆天改命的機會。
就在衆古教尋找他的宗門,卻聽到了神子和陸形雲突兀地出現在天道院的消息。
古教天道院的天羅地網絲毫不影響他們的行蹤,那兩人來無影去無蹤,帶上個人也能進退自如。
颠覆了他們認知的同時,也給了他們微妙希望。
陸形雲的行蹤無法推演,周天元卻還在命盤之中,去處幾乎是透明的。
甚至有人直接提議找到陸形雲以後,将那座無主的仙古島嶼贈予他,若是所有古教勢力紛紛選擇神子坐擁仙古島嶼,世間無人會有異議。
可誰知,周天元開始滿世界亂竄。
一道驚人的消息不徑自走。
“神子和陸宗主建立勢力,公諸于衆了!?”
穆芝答應了各大古教,會請陸形雲和金天機出席盛會,但他知道自己根本沒那麽大的情面。
之所以沒拒絕,主要是他心底裏還是希望陸形雲能留在修煉一道。
為此,這才不遺餘力幫他宣傳天獄,和聖山得以人盡皆知的方式如出一轍,而且又是神子相關。
聖山之行歷時十年才剛落幕,大陸處處都是關于神子以及得神助之人的傳說。
陸形雲之名響徹大陸,而“天獄”這一新興勢力,以極快的速度席卷整個大陸,一如當年聖山神子的傳說那般。
“神子的勢力,名字就這麽定了,位置也定了!名字,還這麽……響亮?”古教上位者當時就驚了,絲毫不給他們示好的機會。
還以為也許會效仿至聖來個村之類,偏“園”的小勢力,貴在精。
結果竟直接以“天”為名,那是越大越好,越廣越好,前去的人越多越好,那麽修身養性的仙古島嶼顯然不适合。
而且要建大,怎麽能是獄呢,他們實在難以理解。神子所給之物能造就強者,造就獄中強者,到時候獄裏蹲的人為博神子一笑,滿大陸亂竄,造成的禍端,他們管還是不管,怎麽管。
按照常理,應該防微杜漸,現在立刻制止吧。
“……要說是獄吧,确實也有可為!”
不少避世不出的古老尊紛紛醒來,到了他們這個境界,幾乎都是一點就通,頓時來了主意。
“比如和各大勢力建立友好合作關系,本教由于各種利害關系不能直接懲罰的惡徒,卻又不放心逐出師門,可以代為關押,剝離他們自身修為,或者封禁他們體內所修習的一切法門,确保放出去不會洩露秘法。”
“甚至可以建立一處活動區域,或者虛假幻境,困住那些窮兇極惡之徒……”
“不知神子大人建的是哪一種?應該是勸其向善,改邪歸正的那種吧,我想把我兒孫送進去。”
“你那不肖兒孫确實可以,但這就難為我那群忠義的後代了,怕是沒緣分。”
“算了算了!正經人誰去天獄!”
這麽說着的人風風火火拂袖而去,便和先前說好要前往的人,在地圖目的地處來了個會晤。
“這地方原先是這樣的嗎?”
“神子改變地形的本事着實一絕。”
整座天獄就像一座巨大的迷宮,山外迷霧重重,只有一道道黑牆若隐若現。
近看每一堵牆都厚重無比,牆面看似光滑,細看卻有無數細小紋路走線,就像無限迷宮,每一堵牆乍看之下都一模一樣。
偌大的群山,遠遠望去,雲霧與黑牆渾然一體,如同一朵碩大的黑色花卉,呈現出神秘瑰麗的美感。
尋常勢力,哪怕是古教,其構建至少有常人看得懂的東西,比如亭臺樓閣,假山流水,浮雕石像,靈陣護罩等等,就算山水景致再瑰麗,至少看得出來是可以住人的地方。
可此地不同。
此地好像只是存在,宛如鬼斧神工般,渾然天成,盡管黑牆不會無端長成,但渾然一體的令人嘆為觀止。
一步踏出,便是第一重險關。
“非有罪惡之人不得前往天獄。”
衆人被攔在了薄霧之外,大怒:“竟然不讓進。”
“怎麽回事,看不起沒做過惡的嗎。”
“圖上寫着,進天獄以後,會有目标之物出現,尋來目标之物,交給天獄長,就能獲得改邪歸正的獎賞。怎麽回事,神子竟然樂意成就罪大惡極之徒?”
“早聽說神子脾性不怎麽樣,想不到這般惡趣味。”
他們自認為自己不算正經人,真要算算犯過什麽罪孽,這倒是讓人心裏難受了。
就算尊您為神子,您也沒有能耐越俎代庖,替天行道吧……
到底是有好處。
能屈能伸,他們還是在心裏,或者以魂念交流,各種坦白自己所做的諸多“惡”行。
但凡修士,誰手上沒幾條人命。
修真界人命如草芥,對于天道而言,人不過生靈之一,從誕生到魂歸大地,不過是個循環,對于自然而言,和其他小生靈沒有什麽不同。
甚至修士逆天而行,他們的生死既在因果命盤之內,又在之外。
他們并不認為弱肉強食的地方,不抵抗就會被反殺的自己做過什麽惡,頂多也就踐踏草地,毀山斷林,屠殺生靈等等,可眼前的薄霧卻根本不給他們面子,依舊不讓進。
“為什麽還是進不去!”
“怎麽他能進,我卻不行。”有人急了。
“前面那位朋友,能指條明路嗎!?在下有厚禮相贈!”
率先進去的那人是個身穿錦衣很是騷包的青年,不是仙古島嶼尚家公子又是誰。
而在他旁邊不遠處的正是魔殿小少主,滿臉不快。
要不是因為陸形雲不收他的通靈陣石,他行到一半就直接去找陸形雲宗門所在處的人,能比周天元晚一步麽。
結果周天元跟着陸宗主和神子近水樓臺,已經得了不少瓶好處,還能跟着出席盛會,名頭不降反增,而他明明是第一個啓程的,卻比尚卓更晚到,不得不留在這地方,給遠道而來的人引路。
尚卓依言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有模有樣地道:“我想大概是內心真正遺憾且歉疚的事吧。我想着我心上人就進來了,我總是特別不巧,總和她朋友結怨,好像生來就跟她不同路,哪怕我們明明那麽有緣分……”
“就這?”這座山的考驗是讓他們明心見性嗎。
但更多人沉默了,誰一路走來能說自己一個人都不曾辜負過呢。
修煉路上為了更進一步,無時無刻不在考驗內心,審視自己。
他們将那些過往,那些慘痛的教訓和經歷,盡數封塵、斬斷、遺忘,以為斷塵絕念,時至今日再讓他們回想,那些都入過眼雲煙般,再無法撼動內心分毫,這才得以與自身境界等同。
“這不是在動搖我們的道心嗎。”
“若要動搖我們道心,自毀道基,這地方不進也罷!”
依舊有人打道回府,但依舊有一半的人留了下來。
他們想,就算按部就班修煉下去,有多少把握修煉到尊者境?若破而後立的機會放在眼前,要還是不要?
“可就算能進得了第一關,卻沒能進去後面的險關,因為這次真情實意的忏悔,留下了禍根,豈非得不償失。”
“當真是禍根?而不是潛藏在體內的隐患?”
“不管了,周天元沒了修為都能活,我這點修為沒了也沒了,根基不穩就不穩,本就沒穩過,走走走。”不約而同前來的那些失去修為的年輕人,全都毅然決然踏上前去。
這個時候,陸形雲和神子并不在天獄迷宮之中。
他應邀前去赴會了,古教上位者齊聚的盛會。
而他答應的時候,穆芝難以置信:“你真要去?”他幾乎顫聲道,“你沒有聽到我說我是誰嗎?”穆芝幾乎是破罐破摔了,就算陸形雲介意,他也已經把該幫的都幫了,他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想好了美夢破碎大不了回到從前,卻沒想到陸形雲好似半點不介意的模樣,他不敢相信,反複确認真實還是夢境,追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陸形雲回答得理所當然,而且很簡單:“我知道啊,既然要将天獄發揚光大,首先得到古教認可,這麽好的機會,有何理由放過呢。”
這格局!穆芝道:“所以你打算怎麽去,如果有神子大人在,其實……不帶我也可以。”雖然他很想跟去,如果他去了,那就相當于公諸于衆是他請去的,他這個神庭老祖多有情面。
或許會一下子擡起他在古教之人心目中的形象也說不定。
但有神子在,其實陸形雲沒有非得為他撐腰不可。
他的名聲不太好,當年的事,太過漫長,而陸形雲太年幼,未曾經歷過,他再怎麽為自己開脫也只是一面之詞,而且他也沒有那個信心可以說服別人。
“當然得有您了,”陸形雲的話,穆芝差點老淚縱橫,“無論如何,是您開創了神庭,也是您替我将天獄發揚光大,還給我帶來了這麽好的消息,能讓我接觸過修煉一道核心,我特別想邀請您和我共創天獄,不知您意下如何?”
穆芝哽咽了下。
陸形雲道:“您願意搬個家,到我這兒來嗎,雖然您有個神庭老祖身份,您創了神庭,但神庭早已沒把您視作創始人,我實力有限,但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若天獄有您坐鎮,我能安心許多。”
穆芝閉上眼,深呼吸,再睜開,心如擂鼓。
“這是你說的,将來可別說是我賴你。”穆芝望天道,“別的話不說了,神子護你周全,你若要帶其他人去,我也會護那些人周全。”他覺得不能自己一個人受益,在這個節骨眼上,和陸形雲神子同一陣營,意味着什麽,可能沒人比出席過盛會的穆芝更清楚。
陸形雲到底還是帶上了周天元和陸晏寧,周天元總那麽逃也不是辦法,而寧兒需要出去多看看。
他其實有心帶寧兒去學閣的,但寧兒去了趟确實大長見識,卻沒有看上任何一處古教,依舊對未曾去過,但培養了他的長煙道院感興趣……當然這是後話。
而随着他的慷慨赴會,古教勢力為之沸騰,極盡熱情相待,并在他明确表示對仙古島嶼沒有興趣後,各種認可他的天獄,尊稱他為天獄長,願意支持天獄的發展壯大,如果不介意,他們很願意讓本教弟子也去試煉。
因為他最先面世便是以“天獄長”這一完全不合他溫文爾雅形象的稱謂,就連古教教主都愕然,以為他是個狠人。
為了挽回先前的連翻失誤,也為了神子,自會不遺餘力認可并推舉他的勢力。
無論那勢力多有疑惑,陸形雲偏不明說,反而激起了他們的好奇心。
這下,穆芝赫然發現,這個小子确實是幹大事的人,帶着凡人赴會,面對一衆古教上位者,竟毫不怯場!
如此一來,有了各大古教的支援與協助,天獄便硬生生打進了新生古教之列,陸形雲甚至擁有了仙古島嶼之主的表決權。
想到在真正表決的時候,有望見到同樣擁有那個權力的器村至聖,陸形雲整個人都輕快了。
從盛會出來,陸形雲将陸晏寧托付給穆老,并讓周天元也多加照顧寧兒,而他自己則如約和神子一道雲游四海。
天獄迷宮是陸形雲的想法,和金天機的喜好相連,幾乎全圍繞金天機一人打造,金天機出門在外,看到什麽想要的東西,就會在天獄之中成型。
但凡通過了第一輪考核被困天獄迷宮中的人都能看見,也能從冒出的空間通道中一步外出,來到與之相連的地方。
那地方便是金天機所立之地。
陸形雲可以親自去摘,其他人摘來,交給陸形雲,由陸形雲轉交給講究至極的神子。
他們再從清雅溫善的陸大獄長手中,接過那別具神性的白瓷瓶。
而陸大獄長笑盈盈地看着他們,他們感到毛骨悚然的同時,牙關打顫:“然後呢。”
“恭喜出獄,你們自由了。”
“您沒開玩笑吧。”
“沒有開玩笑,諸位随時都可以離開天獄,當然随時也歡迎你們再來,如果你們還進得去……”
得到好處的人虛驚一場,他們來的時候真沒想到進個大獄,還能這般前赴後繼,來來回回輾轉至此。
但這個游戲,橫跨整個大陸,不限所有方法,只需拿到目标之物,然後準确地送到天獄長手中,得到好處随時都能出獄。
這就像個不以血腥為目的的尋寶之旅,但凡出任何岔子,若要自省,天獄迷霧便是最佳檢驗之門。
久而久之,天獄成了個自省的聖地!
确實能明心見性,而他們擔心的可能會毀掉道基并不存在。
因為神子所贈的出獄之禮,已然超乎了所有,能彌補先天的不足,建立在原先道基基礎上的修為動搖很正常。
天獄的神奇之處便在于此,但凡并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有錯之人,無法進那個屏障。
一旦用不道義的辦法取得了好處,沾沾自喜地回來的二次入獄者,同樣也會因為那不再純粹的功利心被攔在門外。
到頭來,衆人這才發現,天獄雖為獄,卻不收無可救藥之人啊。
能進天獄的均是有良心之輩,真正的罪大惡極不以為恥、快意殺戮之徒連門檻都跨不進去。
這樣一來,只要神子能源源不斷地給人好處,天獄永遠有源源不斷的修士欣然前往,提升先天資質的好處再多也不嫌多,因為無論他們得到多少,永遠有得到更多的人在他們前面。
而這一另類的修煉體系,只需要取悅神子為神子弄來他想要的東西即可。
但這個現象,落在天獄核心那些能近距離接觸陸形雲和神子的人眼裏,卻變得旖旎萬分。
天下修士前赴後繼而來,只為實現神子的願望,而神子,卻好像只為實現陸形雲一人的心願,他只會接觸陸形雲一人。
他雖然沒有放肆地給大量的白瓷瓶,但從他一次次毫不避諱地觸碰陸形雲,了解他倆的穆芝等人很清楚這兩人有情況。
……與其擔心他倆關系變質,不如擔心自己能不能更進一步。
任何時候,在神子那裏,陸形雲一直都是最特殊的那個,他們之間的往來變得隐晦,他倆的關系也如道侶般時冷時熱,不可形容。
更神奇的是,神子偏愛陸形雲是人都看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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