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流産

宮中早已混亂一片,真是不知道是不是惹了哪位神仙,一日之內各宗大事相繼發生,皇帝遇刺過了才多久,竟然又發現婉妃娘娘小産。

太後聽了小太監來報,詫異不已,最近從未聽說婉妃有孕,這會兒怎麽就小産了?驚慌之下,只覺得頭都昏昏的快要站不起來,宮中的人連忙去扶,唯恐太後玉體欠安。

穩坐在榻上,閉目休息了一會兒,人到中年的太後只覺勾心鬥角了一輩子,如今坐在這至高旳權位之上,才覺得渾身都乏了,再無力去管那些瑣事,淡淡的口吻對着還在等着回報的小太監道:

“叫皇後去看吧。”

小太監行了個禮就連忙轉身走了,萬德全依然跪在地上不敢動一動,只等着太後發落。

“萬德全,你也走吧,都不是省心的東西,走吧走吧。”

身上輕松地如同要飛了起來,剛從這鬼門關外面走了一趟的萬德全連連磕着頭說着謝太後便趕忙走出屋去,朝着那多事之地的清寧宮趕過去。

步婉清原本只是跟烨煜坐在桌邊喝着茶,說了一會話,烨煜覺得疲累剛要回了床上去睡一會兒,只見臉色白如雪色的步婉清摸着小腹已然疼痛難忍,烨煜大驚連忙去抱已經痛得彎下腰去的人,還未曾明白是怎麽回事,就見着鮮紅的血跡從步婉清的下身流了下來。

猩紅斑駁的濃血,沾濕了步婉清青色的裙子,顏色那樣刺眼醒目,烨煜訝異不止,連連怒吼着宣太醫。

心,碎的聲音,你可曾聽過?

摸着自己絞痛如撕裂般的小腹,步婉清只覺得全世界都背叛了,誰都不重要,什麽都可以放棄,只要她的孩子平平安安,熱淚滾燙奪眶而出,她哀求的神情看着烨煜全是詫然的臉:

“皇上……救我們的孩子……就救我們的孩子……”

沒有體己的關懷,也沒有讓她心下能平穩一些的安慰,那男人現在不是失去孩子的父親,而是這個王朝上下手握着最高權力的統治者,驟然冰冷的眸子裏翻滾着惱怒與不解,烨煜依然環着她的身子,卻冷冷問道:

“你早知你已有身孕?”

刀割般的疼痛一下一下的在小腹上劃過,感覺到身下濃稠的血液流出體外,黏膩的貼合在皮膚與衣物之間,步婉清顧不得皇上的質問和惱怒,她只想保住她的孩子,抓着皇上的衣服,用盡了力氣道:

“臣妾只想讓孩子再長大一些再告訴皇上的……臣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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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五年時間,看清了這宮中的爾虞我詐,從一個普通的秀女變成了如今人人向往而之的婉妃娘娘,只是她的心還不夠狠,只是她還只是個娘娘,她的上面還有錦貴妃、鄂貴妃、舒貴妃,還有皇後!

除了皇帝,她們坐擁整個後宮,背負着各個名望家族的興衰成敗,而皇子或者說每一個在這後宮誕下的嬰兒都将成為這個王朝下一任的主人,除卻本族人,她們用盡手段維持的不僅僅是女人間的争鬥,而是家族榮譽。

至于手段,更是各種變化,對付步婉清一個小小的妃子更是簡單的不行,她兩個月未曾上報的月事時間、假裝拿去洗了的底褲其實根本沒有經血、不叫別人發現卻在寝宮中茶飯不思只每日只想着吃幾顆酸梅子,這種種,不需要她們親自來看就會知道。

宮中最不缺的是眼睛。

步婉清單純的以為,只要出了三個月,孩子成了型就可以順利的産下孩子,只要孩子出世,她就可以好好的照顧她的孩子,從此再無他求,可是她的孩子不僅僅娘膝下的頑童,還是沿脈血統的皇家子嗣。

嫔妃有孕不報,無論是出于什麽目的,一旦發現都與欺君之罪毫無差別,皇子在腹中得不到最好的照顧,這于皇家來說豈不是等同于要扼殺皇室血脈。

更何況,有孕本是好事,為何不報?

孩子是野種也說不定!随意給你個不找邊際的理由便都可以輕松的要了你的命去。

這一點步婉清總是萬萬沒有想到,她以為她足夠聰明了,只是三個月而已,自己小心一些終歸是可以瞞過去的,三個月之後只說才發現有了身孕便好,還有誰會怪罪你這般粗心大意。

她沒有想到,孩子在腹中已經平安的度過了兩個多月,今晚為什麽會突然小産,步婉清只覺全身都冰涼透頂,死死的抓着烨煜的衣服,卻在那人冷聲問過之後,再不抱任何希望。

烨煜的神情中閃過心疼和不解,他的清兒!溫婉淑良,天真可愛,從不會騙他,她痛失第一個孩子,烨煜心疼不已,也知道是皇後做了手腳,可礙于皇後母家的關系總不好對她做什麽。

可是,她是這個國的國母,自婉妃痛失孩子,皇上再沒有踏入她的寝宮半步,甚至連看都不願意再看她一眼,萬人都羨慕的這世間最尊貴的女子,卻是這宮中最寂寥的深宮之婦。

烨煜已經用他最大的能力來為他的清兒鳴不平了,他只以為她會懂他,雖然不能每夜都來陪她,但是他作為一個君王已經将整顆對于女人的心都送給了步婉清。

為什麽!你明知身懷有孕,卻不上報,不叫朕知道!

如今,你照顧不好孩子,孩子沒有了,倒要來求朕!

橫的将癱坐在地下的步婉清抱起來放在床上之後,烨煜不再看她一眼拂袖離去。

斬斷了所有你情我愛,作為一個君王,他的耐心用盡了。

皇後和禦醫一起匆忙趕了過來,見着皇上都下着跪請安,烨煜煩躁的随意擺了擺手怒斥:

“不要跪了!先去救人!”

皇後見狀連忙上前仔細叮囑禦醫一定要用最好的藥救活皇子和婉妃妹妹,說的情真意切,眼見着就要流了淚下來。

烨煜惱怒的坐在一邊,心下煩躁不已,這才覺得剛才抱起她的時候肩上的傷口撕裂開來,疼的不行。

“皇上龍體欠安,先回寝宮休息去吧。”

皇後走上前來,懇求着烨煜回去休息,烨煜嘆一口氣又看看裏屋裏頭一大群禦醫正忙碌着,随即點了點頭對着皇後道:

“皇後陪朕回寝宮休息吧,朕累了。”

欣喜,如此突然的禮遇,皇後褪去了這些年一直隐藏起來的小女孩心思,只覺得感激涕零的低頭道一句是,扶着皇上進了轎攆,只留着身後越發清冷的清寧宮消失在背後。

皇宮再無雜亂,一切都像是往常一般按照嚴規的秩序按部就班,又陰冷平靜,只是這後宮天下早已被翻盤。

絲絲的涼風吹過這碩大的宮殿,屋檐上的鈴铛清脆作響,卻在有些人耳中是那般刺耳,仿佛帶着嘲諷與譏笑。

烨煜在皇後的寝殿中安然入睡,雖然夢中他又一次夢見了與步婉清嬉笑的情景,睡夢中卻清醒的知道現在的枕邊人是皇後,是他并不怎麽喜歡的皇後,而他的清兒與他,恐怕再也沒有那般濃情蜜意。

清寧宮,失去了往日或者剛才還熱熱鬧鬧的時刻,文氏已然哭的昏死過去,不過是進宮才一天,她的清兒怎麽就從天堂墜落到地獄。

失血過多的步婉清,安靜的躺在床上睡去,蒼白如紙的臉頰再無半點血色,沉沉的睡了過去,臉上早已不見平日的珠圓玉潤,只是無力的憔悴。

她的孩子,還不知道是男是女,還不知道長得像她還是更像皇上一些,便匆匆的回了天上去。

睡夢中,步婉清夢見她的孩子咿咿呀呀的叫她額娘,長得那般可愛水嫩,還夢見了娘和爹還有步非煙來了宮中看她,大家争相逗着自己的孩子嬉鬧,一家人其樂融融。

可她再也不會有這般情形可以指望了,太醫搖了搖頭将診脈的枕頭從步婉清的胳膊上拿了下來,開了方子囑咐小丫鬟仔細熬藥。

文氏昏死過去一會兒,只覺得天都塌了,聽着太醫已經診斷完了,拖着早已透支體力的身子跪倒在太醫腳邊哭問:

“太醫,太醫,我的清兒……怎麽樣啊。”

太醫幾人左右相互看看,誰也不敢說話,只步文錫的那好友俯下身去扶着文氏站起來,眉頭緊皺起道:

“二夫人……孩子已然沒了……而且婉妃娘娘她……恐怕今後……再不能懷孕生産。”

如雷轟頂,文氏一下子癱軟在地上,任由周圍的下人怎麽攙扶她怎麽安慰都再也聽不進一句。

這裏是皇宮,她不敢也不能大哭,只是小聲的抽泣,用力的拍打着好似被什麽東西堵着的心口。

她的清兒,要怎麽辦。

床上,步婉清依然睡得深沉,她的夢中還有她的孩子,只是她不知道她從此再也不會有孩兒承歡膝下,她的一生都葬送在這她始終都沒有贏過的深宮別院之中。

北風呼嘯,吹碎了太多人的心,只是有些人的心可以在別處重新粘合,有些人,再也拼湊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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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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