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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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了又過了三四天的功夫,大夫最後一次來山上給步非煙請了脈,說着大概都沒什麽事了,藏枭這才放心,看着她确是比剛從宮中出來的時候氣色好了很多,整個人也精神了一些。
臨走的時候,那大夫又緊張的皺了皺眉,仔細說道:
“姑娘體內還有陰寒,陰冷寒涼萬要注意,再不可碰冷水或是身上再受了涼。且姑娘此時不宜有孕,對孩子對姑娘自己,都不是好的。”
這話一說完,步非煙只差着要把嘴裏的那口燕窩猛地吐了出來,驚怔的看了看一臉淡然的大夫,剛要解釋說話,卻聽男人急急的問道:
“那煩勞大夫趕緊開藥,好及時調理。”
男人說完轉了頭壞笑着看了步非煙一眼,連忙又叫人把大夫送了出去,說着多給些銀兩。
步非煙不再理會那人的玩笑,吃完了碗中的燕窩,剛要拿了那碗送到廚房去,卻見那人冷聲道:
“把碗放下!外面這冰天雪地的,凍着你可怎麽辦。”
說完這誇張又不自知的話還玩笑的摸了摸她平平的肚子,一抹極壞的笑挑起。
“我兒可萬萬傷不得!”
步非煙輕打他的手,再不要理會他的話。
那日之後,整整一天一夜,兩個人都沒有從床上下來,男人如一只猛獸,絕不放過她一絲一毫。直到步非煙的腰實在痛的不行,藏枭才勉強放了她,又叫廚子做了碗粥先喂了她喝了,那時候她甚至連張嘴的力氣都快要沒有。
“怎麽好幾天不見鬼瘋子?”
自她到了山上來,一共就見了鬼瘋子才幾眼,這會兒想起來已經有了兩三天沒有見到他。
一絲冷厲不露聲色的在眼中閃過,只随意說了一句他有事要辦便急忙的閃過了。
兩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直到了下午,藏枭要帶着步非煙下山去走走,卻被莊內的一個急忙跑上來的兄弟打斷了去路。
來人呼哧帶喘,寒天裏滿頭都沁出了一層汗,臉也因為快速奔跑而翻起了紅,一見到步非煙連忙說道:
“步姑娘快些回府去看看吧,府上二夫人……”
自她上山以來,身體好了一些之後回府上看了兩次,步文錫怕宮中事端還沒有平息,連累步非煙,只叫着她不要常回來,先養好自己的身子再說。
最後一次回去的時候,是五六天以前,二娘還好好的,只覺得臉上的氣色也紅潤很多,可現在怎麽突然來說什麽?
二娘怎麽了?
再無剛才與藏枭開着玩笑的氣氛,那人的臉色瞬間發冷,猛地站起身來,逼問道:
“二夫人……怎麽了?”
來人是藏枭派了去步府的小兄弟,只怕宮中再挑事端,才叫了幾個人在府上守着,慌張的臉上不知所措的擡頭看了藏枭一眼,得到了允許才敢說道:
“二夫人今早突然嘔血,然後就不省人事,好幾次差點就去了,府上已經亂了,步老爺這才叫我趕緊山上來請步姑娘……”
還未曾等那人說完,步非煙大步朝着門口邁出去,仿佛什麽再也聽不見,只想不管不顧的沖回府上。
為什麽突然二娘就出事了,是皇上嗎?還是太後呢?
二娘到底怎麽了?
前幾天還好好的,怎麽會突然嘔血?怎麽會突然不省人事?
一系列萦繞在心間的問題,憋的她難受,心直直的向下墜落,又一次跌入那個血盆大口之中。
冷厲在黑色的眸子裏滑過,一把将她拉了回來,看着她又一次木讷的眼神,心中疼痛難忍。
強逼着她在原地站好,為她穿戴好衣物,披了披風,才拉着她急急的跨上馬去。
步非煙卻好似沒有回過神來,一直無神的目光盯着前方凝視着,直到上了馬的那一刻,淚才一瀉千裏。
娘死的早,待她如親生女兒一般的二娘,這般離去對步非煙和整個步府都是沉重的打擊。
她心中的疑問促使着全身的神經都緊繃起來,心中更是急切的煩躁不已,六神無主的呆坐在馬上,不停的叫藏枭起的再快一些。
馬停在步府大門口,還沒有停穩的時候,心中的急切和悲痛已經再也忍不得,她翻身下馬來,卻不料腳下一軟,倒在地上,狼狽之中她顧不得所有,強撐着身子站了起來慌忙的跑進府中。
府上早已沒有了平靜,全家上下都為二娘的突然病倒而急匆匆的忙碌着,香蓮見着步非煙回來,早就哭紅了的眼睛又是猛的湧出淚來。
文氏的床前,步婉清在近前伺候着,她還來不及從步府這些日子以來的變故中回過神來,今早跟娘一起吃飯的時候,本來還有說有笑的,突然之間,娘就猛的嘔了一口血腥的血水在碗裏,然後便再也沒有醒來。
她沒有時間哭,沒有時間悲傷,只要娘還沒有斷氣,她就要盡所能伺候周全。
“二娘……二娘……”
步非煙快步走了進來,卻見着臉無血色的文氏安靜的躺在床上,如同死人一般并無差異,微弱的呼吸起伏是唯一能證明她還活着的訊號。
終于見着妹妹回來,步婉清心中像是落下了一絲安慰,算是有了些依靠,眼中終是含了淚去迎着她。
藏枭跟步文錫在正廳裏說着話,簡單的說了說文氏的情況,步文錫終是深深的嘆氣道:
“大夫說是急火攻心了,前些日子沒有激出來,現在才猛地發作了。也是啊,府上這麽大的變故,把府上的事情都壓在她身上……”
話已經說不下去,這個時候的步文錫已經不是朝堂之上的幾品官員,而只是這個家裏的老爺或是文氏的枕邊人。
黑色眼中淡淡的劃過一絲詭異,卻歸于平靜,藏枭安慰了步文錫幾句,又低了聲音問道:
“這幾日宮中可有什麽事情?”
說到這,步文錫倒是猛地驚醒了一般擡頭看了藏枭一眼,然後起了身去把正廳的門關上,才轉了身過來,思量着該不該說。
像是正如所料一般,清清淡淡的滿意一笑道:
“您但說無妨。”
步文錫點了點頭,終是道:
“說來已經有七八天的時間,皇上有三日沒有上朝,朝中只說是龍體欠安,可宮中已經傳遍了,說……是太後……”
步文錫皺了皺眉頭,頓了頓,還是把他聽到的告訴了藏枭:
“說是太後精神上突然略有失常,除了皇上,其他人等一概不知是誰,就連平日裏一直近身伺候着的宮女都打了出來。事情非常突然,誰也不知道其中原因,為這個,皇上已經斬了太醫院的兩個太醫。”
黑暗自男人的眼中劃開,卻帶着詭秘的笑意,在聽到這樣的消息之後,竟看到這般神情,直叫人背後發冷。
自懷中取了一個精致的小盒子放在步文錫手中,藏枭的神情中多了一份嚴肅。
“步老爺請恕我直言,夫人只怕撐不過今晚了。”
還不等步文錫在詫異中回神,藏枭又指了指那個盒子道:
“這是先祖在世時留下的保命的藥,我只有這一顆。用溫水沖泡開給夫人服下,一夜之後,便可痊愈。”
步文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文氏命懸一線,他手裏拿的是唯一可以救他妻子的機會,他願意付出所有去換,只是這顆藥太過貴重,這是先祖爺留下的唯一一顆,按照禮數,步文錫是萬萬不敢用的。
“王爺……這藥……太貴重……”
輕笑,淡淡道:
“若來日煙兒嫁給我,按照禮數,夫人也是我額娘。”
藏枭這樣一句,步文錫再不敢接,慌忙只見連忙跪下身去,直直的磕下頭去。
伸手扶了步文錫起了身,濃色的眸子閃耀着光芒。
“只是我有一個條件。”
男人壓低了聲音,将濃色的眼眸底下所有的冰霜都投入步文錫的眼底。
“這顆藥,只有你我二人知,再不可有第三個人知。若有人問起夫人是怎麽好的,您盡可說是大夫醫術高明,決不可提起是用了這藥。”
被這樣的氣氛環繞着,步文錫只覺得背後一陣冷汗疊起,他顫顫的點了點頭,還不等說話有聽那人淡淡道:
“人命各有天知,貧貴無別。注定好的,而已。”
這句話,在後來步文錫再品起來的時候才明白這話的意思,渾覺得自己像是進入了一個天地才容得下的巨大秘密之中,顯得空曠與貧瘠,這天大的秘密,只有兩人知,而他,只是一個區區的五品文官,卻是其中之一。
藏枭沒有再說別的,起了身說要進宮一趟,叮囑步文錫喂夫人趕緊把藥吃了,再晚怕就來不及了。
拿着那顆沉甸甸的藥丸,一生毫無懼怕過什麽的步文錫第一次有了腿軟的感覺,這個時候他沒有完全猜透藏枭的意思,只是覺得這顆藥丸分量實在太重,雖然夫人的命現在就在自己手中,可這藥……
心中雜亂不堪,步文錫緊皺眉頭,思量之下還是将那藥丸放在碗裏,用溫水沖開之後小心翼翼的喂了文氏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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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的情形比步文錫說的更加不堪,太後豈止是神志不清,她幾乎快要瘋了,幾日之間,一個莊重端雅的女人一下子翻天覆地的變成了一個近乎癡傻的老婦。
天快要黑了,慈寧宮中一片安靜,這幾天,太後都會安靜的呆在床上,愣愣的發呆,伺候了一天的宮女太監也就稍稍的休息一下。
有一陣冷厲的風刮進屋中,太後一向敏銳的直覺仍是警惕,轉頭看了門口一眼,只見着一個身材魁梧的男子撩起門簾走了進來。
男子衣着華貴,腰間別着幾把利刀,長得倒是标志,只是多了幾分匪氣和不羁。
陌生的男人進入宮中,還帶着這樣的氣息,太後雖然神志不太清醒,可還是分的明白。
“來人……來人……有刺客……哀家……”
一通慌亂的喊叫,卻不失太後的威嚴,玉手狠狠的敲打着紫檀木的小桌面,叮當脆響。
他從未想過,會再相見。
本應該各別天涯,從此不相往來。
多年之前,他的死,作為新皇帝的第一道聖旨,昭告天下的時候,本應該與這皇宮的一切都斷了,卻從未料到,千絲萬縷的關聯糾纏一生。
如今,他是應該用什麽身份站在這個婦人面前?
六阿哥?
柘王爺?
還是現在的藏枭?
濃色驟起,血雨腥風之下的前兆。
藏枭穩坐在桌邊,簡單的看了一眼裝飾華貴的慈寧宮,冷笑不語,自桌上的壺中倒一杯水,安靜的喝了一口。
被男人突如其來的到訪驚得渾身僵直,本是在深宮之中被養的珠圓玉潤的太後,鳳眼怒瞪,幾步上前來說着就要将手裏的那支尖銳的金釵從背後插入男人的身體。
大手将茶杯扣拍在桌上,杯子應聲碎裂,取其中一片握在手心裏,反過手去一把握住太後的手腕,猛地用力,那瓷片生生的刺入肉皮之間,不過短短的時間,鮮紅的血漬就從太後嫩白的肌膚上流了出來。
“多年不見,寧貴妃您背後下刀的伎倆,倒是越發娴熟。”
男人冷聲,甚至不願意多看一眼,大手一推,将慌張中的太後輕易的推倒在地,手掌中的血漬随意的在桌上擦去,又拿起壺來新倒了一杯水。
聽到自己以前的封號,太後像是突然被點醒了一些,顧不得手腕上的疼痛,慌亂之下,她知道事情不妙,雖然不知來人是誰,只能下意識的向外跑,可剛走到門口,就被來人擋住了去路。
男人長得極醜,甚至是猙獰,長長的刀疤橫在臉上,尤其在笑的時候更是狂妄。他本是跛腳,可站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太後一下子就吓軟了腿,癱坐在地上,呼喊着宮裏的人。
可再無一人回應。
鬼瘋子大步走了進來,跟藏枭說了幾句,便又回身走了出去,将門也關好。
屋中冷寂一片,太後像是從這幾天的瘋癫中突然清醒了一些,通紅的眼睛瞪着那已然穩然坐在桌邊的男人。
“你是誰?……你要把本宮怎樣?……本宮是太後……是太後……你若敢動本宮一下……本宮可滅你九族……”
狂躁的咆哮,幾乎要撲向藏枭身邊來,卻見男人猛地站起身來,怒目轉向她的眼底,将眼中黑色的濃霜凍結在兩人之間。
“太後好好看看,我……是誰?”
被這種冷厲吓到,太後打了個寒戰後退幾步,卻還是死死的盯着那人的臉仔細的看着。
她已無法分辨這張看上去确實非常熟悉的臉,目光卻鎖定在男人那件銀狐大氅上。
不知是過了多久,瘋癫的瞳孔中終于傳來一陣激烈的搖擺,太後猛烈地搖着頭,一個勁的晃着被緊緊關閉着的門,她想要逃離,想要離開這地獄囚籠。
“不是的……皇後……你放過我吧……皇後娘娘……放過我吧……不要再來糾纏哀家……不要再來……”
男人怒目緊逼,一步邁了過去,帶着挑釁和玩味的笑意看着那老婦已然驚慌失措的眼眸,毫無同情的冷聲問道:
“我,是誰?”
精神的底線已經接近崩潰,太後猛烈地搖着頭,甚至朝着堅固的木門狠狠的撞着,只希望現在快些逃離這裏。
“你不是……你是……不是的……不可能……你是誰……你……六阿哥早就死了……皇上……七阿哥才是皇上……我的兒子……是皇上……”
六神無主的太後早已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她不知道早已經因病死去的六阿哥為什麽這個時候會出現!
“給寧貴妃……請安了。”
甚至是殘忍的玩味,藏枭的眼眸之中閃過一絲絲狡黠,銀狐大氅閃耀着鋒利的光芒,每一根都似要化作利箭刺入那人身上。
“不不……不是的……我……哀家……是太後……不是寧貴妃……你……不是的……烨柘早就死了……”
“太後倒是好記性,還記得我的名字。”藏枭冷道,然後自懷中将那把先祖爺留下的鹿皮外鞘的短刀拿了出來,擺在太後眼前“這刀……這些天,太後怕是熟悉的很……”
“不要!!拿走!!啊……不要!拿走……”
像是被觸及到神經最敏感的部分,太後一下子軟了腿,癱坐在地上,再無半分母儀天下的威嚴。
前些日子,太後本興致勃勃的在花園玩着,遠處卻突然有一把短刀擦着太後的臉頰擦了過去,直直的定在身後的樹上,一行人被吓得不行,太後甚至過了好一會兒才勉強站起來,可定睛看到那刀,竟然是先祖生前最愛的那把鹿皮外鞘的短刀。
心中更是驚魂未定,甚至大病一場。
可接下來的日子,這把刀像是帶了魔咒如影随形,就算是被侍衛拿了去,可還是會出現,有時候甚至會在太後的床榻之上出現。
幾天下來,太後總覺得是皇後的魂魄來找她了,可烨煜從不相信神鬼只說,知道是有人從中作怪,可叫人一番嚴查之後卻毫無結果,刀還是如同中了魔咒一般随時出現在太後出現的每一個地方。
終于一夜,太後半夜噩夢,夢見皇後向她來索命,驚慌之餘一睜眼竟然看見那刀直直的插在身邊的枕頭上。
從此,深深宮苑之中權高位重的老婦終是精神徹底崩塌。
可這一切,是藏枭早已安排好的,鬼瘋子雖是跛腳,輕功卻極為靈敏,走路輕不可聞,他身材本就矮小,更是如風如影一般。
那刀他一直帶在身上,就算是被侍衛拿走也總有辦法再偷回來,十幾天的時間裏他一直隐隐的在宮中,從未被發現。
那短刀、銀狐大氅。
面前的男人是誰,太後心中終是黯然。
靜默了很久,太後心中冷靜不少,前塵往事一一在腦中被記起,本以為烨煜做了皇上,她窮盡一生付出,終是有了回報。
可想來也是,烨煜剛剛登基,六阿哥烨柘就突然患病離世,怎麽會那樣巧?
藏枭冰冷如霜的目光毫無退避的朝太後逼近,手中的瓷杯握緊,冷聲道:
“皇阿瑪遺照,七阿哥烨煜登基之日起,昭告六阿哥烨柘患病離世,追封柘王爺。實,斷烨柘與皇宮一切關聯,從此不再往來。”
自嘲亦或是無奈的笑着,五十知天命的老婦終是慢慢的站起身來一面搖着頭一面笑的極為枉然。
“哀家鬥了一輩子,還是輸給皇後了……你皇阿瑪竟然會放你出宮去,他最愛的女人……那個妖婦的兒子……”
冷厲的大手抵上太後的喉嚨之間,藏枭怒目緊逼太後慌張的神情,大手毫不留情的用盡力氣攥緊了太後的脖頸,高大的身軀擋在太後的面前,無不讓人膽顫。
“我已不是阿哥,而是硯臺山的匪。太後稱我額娘的時候,最好……想明白再說。”
男人突來的起身驚得太後渾身抖了一下,喉嚨被男人的大手抵住,死死的扣在脖上,一時間快要喘不上氣來,驚恐之間太後只得連連點着頭,才終是讓男人放了手。
一面順着氣,又猛地喘了幾下才頓時覺得頭腦清醒了一些,太後極為狼狽的看了藏枭一眼,冷笑一聲問道:
“你若心有不平,早可以來取哀家的性命……何顧等到現在。”
“皇阿瑪放我出宮,我本與這宮中往來再無關聯。只是……命中無常反複,恩怨糾葛千絲萬縷,我與皇宮,終是天命。”
太後輕皺了眉頭,不解的看着那人。
冰霜一層層的覆上眼眸深處,男人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冷道:
“無辜之人枉死,需要人陪葬。”
冷聲斷,冰冷的神情看一眼太後已然慌了的神情,老婦的眼中再無半絲傲氣,全然是滿目的恐懼與不知所措。
“你這話是何……”
“步府……”
“與你何幹!”
“步非煙,是我藏枭的女人!”
冷厲擊打在臉上,生生的劃出鮮血直流的口子,太後仰天一笑終是再無所求的搖着頭,感嘆世事無常變化,還是相互錯根盤節。
“竟是為了個女人……可你若殺了哀家,你以為……你的身份還能隐瞞得住嗎?這是京城……是皇宮!”
冷笑,不羁諷刺。
“身份?随意信口,不過是說說幾句,信與不信,也只是談笑幾句而已。太後莫不真的以為,天下早無人記得的六阿哥,還能激起什麽風浪嗎?更何況……”鬼魅的笑,無比好看的在男人嘴角揚起“太後死于心智失常,與我……毫無關系。”
像是死前的告誡,宣判着慢慢到來的陰霾感,心髒都快要停止,整座碩大的慈寧宮外,空空躺着十幾具太監侍衛的屍體,死寂般沉寂寧靜。
猛烈地激怒一聲,太後的眼中都快要湧出血來,可嗓子裏的那聲音還沒有出口,濃郁的伴随着腥味的血便一口湧出,生生的将那話咽了回去。
太後狼狽的扶着木桌,只覺胸口疼痛難忍,掙紮着想要說些什麽,卻再也無力去說。
将杯中最後一口水喝幹,将那杯子重新放回在茶壺邊,像是沒有動過一般,男人的目光中未曾流露一絲的同情,只是淡漠的看了最後一眼便走出慈寧宮去。
屋外鬼瘋子一直外面等着,見着藏枭終于出來連忙走上前去。
“這些天辛苦你了。”
鬼瘋子微微低了頭,極為恭敬的淡淡道:
“為莊主效力,理所應當。”
話鋒一轉,冰霜自鬼瘋子的眼角露出,他上前一步湊近男人的耳邊笑着說道:
“我曾說過,皇宮與您,二者之間,死的不一定是莊主您。”
夜湧上黑色,宮中安靜至極,偶爾的宮女太監走動的聲音也不過是晃晃之間,再也聽不到響動。黑夜裏,兩個身影自宮中的側門中揚長而去,策馬揚鞭之時,很多事情便已覆水。
第二日的太陽再升起的時候,天下大喪。
太後殡天。
第二日的太陽再升起的時候,步府歡喜。
文氏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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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了又過了三四天的功夫,大夫最後一次來山上給步非煙請了脈,說着大概都沒什麽事了,藏枭這才放心,看着她确是比剛從宮中出來的時候氣色好了很多,整個人也精神了一些。
臨走的時候,那大夫又緊張的皺了皺眉,仔細說道:
“姑娘體內還有陰寒,陰冷寒涼萬要注意,再不可碰冷水或是身上再受了涼。且姑娘此時不宜有孕,對孩子對姑娘自己,都不是好的。”
這話一說完,步非煙只差着要把嘴裏的那口燕窩猛地吐了出來,驚怔的看了看一臉淡然的大夫,剛要解釋說話,卻聽男人急急的問道:
“那煩勞大夫趕緊開藥,好及時調理。”
男人說完轉了頭壞笑着看了步非煙一眼,連忙又叫人把大夫送了出去,說着多給些銀兩。
步非煙不再理會那人的玩笑,吃完了碗中的燕窩,剛要拿了那碗送到廚房去,卻見那人冷聲道:
“把碗放下!外面這冰天雪地的,凍着你可怎麽辦。”
說完這誇張又不自知的話還玩笑的摸了摸她平平的肚子,一抹極壞的笑挑起。
“我兒可萬萬傷不得!”
步非煙輕打他的手,再不要理會他的話。
那日之後,整整一天一夜,兩個人都沒有從床上下來,男人如一只猛獸,絕不放過她一絲一毫。直到步非煙的腰實在痛的不行,藏枭才勉強放了她,又叫廚子做了碗粥先喂了她喝了,那時候她甚至連張嘴的力氣都快要沒有。
“怎麽好幾天不見鬼瘋子?”
自她到了山上來,一共就見了鬼瘋子才幾眼,這會兒想起來已經有了兩三天沒有見到他。
一絲冷厲不露聲色的在眼中閃過,只随意說了一句他有事要辦便急忙的閃過了。
兩個人又說了一會兒話,直到了下午,藏枭要帶着步非煙下山去走走,卻被莊內的一個急忙跑上來的兄弟打斷了去路。
來人呼哧帶喘,寒天裏滿頭都沁出了一層汗,臉也因為快速奔跑而翻起了紅,一見到步非煙連忙說道:
“步姑娘快些回府去看看吧,府上二夫人……”
自她上山以來,身體好了一些之後回府上看了兩次,步文錫怕宮中事端還沒有平息,連累步非煙,只叫着她不要常回來,先養好自己的身子再說。
最後一次回去的時候,是五六天以前,二娘還好好的,只覺得臉上的氣色也紅潤很多,可現在怎麽突然來說什麽?
二娘怎麽了?
再無剛才與藏枭開着玩笑的氣氛,那人的臉色瞬間發冷,猛地站起身來,逼問道:
“二夫人……怎麽了?”
來人是藏枭派了去步府的小兄弟,只怕宮中再挑事端,才叫了幾個人在府上守着,慌張的臉上不知所措的擡頭看了藏枭一眼,得到了允許才敢說道:
“二夫人今早突然嘔血,然後就不省人事,好幾次差點就去了,府上已經亂了,步老爺這才叫我趕緊山上來請步姑娘……”
還未曾等那人說完,步非煙大步朝着門口邁出去,仿佛什麽再也聽不見,只想不管不顧的沖回府上。
為什麽突然二娘就出事了,是皇上嗎?還是太後呢?
二娘到底怎麽了?
前幾天還好好的,怎麽會突然嘔血?怎麽會突然不省人事?
一系列萦繞在心間的問題,憋的她難受,心直直的向下墜落,又一次跌入那個血盆大口之中。
冷厲在黑色的眸子裏滑過,一把将她拉了回來,看着她又一次木讷的眼神,心中疼痛難忍。
強逼着她在原地站好,為她穿戴好衣物,披了披風,才拉着她急急的跨上馬去。
步非煙卻好似沒有回過神來,一直無神的目光盯着前方凝視着,直到上了馬的那一刻,淚才一瀉千裏。
娘死的早,待她如親生女兒一般的二娘,這般離去對步非煙和整個步府都是沉重的打擊。
她心中的疑問促使着全身的神經都緊繃起來,心中更是急切的煩躁不已,六神無主的呆坐在馬上,不停的叫藏枭起的再快一些。
馬停在步府大門口,還沒有停穩的時候,心中的急切和悲痛已經再也忍不得,她翻身下馬來,卻不料腳下一軟,倒在地上,狼狽之中她顧不得所有,強撐着身子站了起來慌忙的跑進府中。
府上早已沒有了平靜,全家上下都為二娘的突然病倒而急匆匆的忙碌着,香蓮見着步非煙回來,早就哭紅了的眼睛又是猛的湧出淚來。
文氏的床前,步婉清在近前伺候着,她還來不及從步府這些日子以來的變故中回過神來,今早跟娘一起吃飯的時候,本來還有說有笑的,突然之間,娘就猛的嘔了一口血腥的血水在碗裏,然後便再也沒有醒來。
她沒有時間哭,沒有時間悲傷,只要娘還沒有斷氣,她就要盡所能伺候周全。
“二娘……二娘……”
步非煙快步走了進來,卻見着臉無血色的文氏安靜的躺在床上,如同死人一般并無差異,微弱的呼吸起伏是唯一能證明她還活着的訊號。
終于見着妹妹回來,步婉清心中像是落下了一絲安慰,算是有了些依靠,眼中終是含了淚去迎着她。
藏枭跟步文錫在正廳裏說着話,簡單的說了說文氏的情況,步文錫終是深深的嘆氣道:
“大夫說是急火攻心了,前些日子沒有激出來,現在才猛地發作了。也是啊,府上這麽大的變故,把府上的事情都壓在她身上……”
話已經說不下去,這個時候的步文錫已經不是朝堂之上的幾品官員,而只是這個家裏的老爺或是文氏的枕邊人。
黑色眼中淡淡的劃過一絲詭異,卻歸于平靜,藏枭安慰了步文錫幾句,又低了聲音問道:
“這幾日宮中可有什麽事情?”
說到這,步文錫倒是猛地驚醒了一般擡頭看了藏枭一眼,然後起了身去把正廳的門關上,才轉了身過來,思量着該不該說。
像是正如所料一般,清清淡淡的滿意一笑道:
“您但說無妨。”
步文錫點了點頭,終是道:
“說來已經有七八天的時間,皇上有三日沒有上朝,朝中只說是龍體欠安,可宮中已經傳遍了,說……是太後……”
步文錫皺了皺眉頭,頓了頓,還是把他聽到的告訴了藏枭:
“說是太後精神上突然略有失常,除了皇上,其他人等一概不知是誰,就連平日裏一直近身伺候着的宮女都打了出來。事情非常突然,誰也不知道其中原因,為這個,皇上已經斬了太醫院的兩個太醫。”
黑暗自男人的眼中劃開,卻帶着詭秘的笑意,在聽到這樣的消息之後,竟看到這般神情,直叫人背後發冷。
自懷中取了一個精致的小盒子放在步文錫手中,藏枭的神情中多了一份嚴肅。
“步老爺請恕我直言,夫人只怕撐不過今晚了。”
還不等步文錫在詫異中回神,藏枭又指了指那個盒子道:
“這是先祖在世時留下的保命的藥,我只有這一顆。用溫水沖泡開給夫人服下,一夜之後,便可痊愈。”
步文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文氏命懸一線,他手裏拿的是唯一可以救他妻子的機會,他願意付出所有去換,只是這顆藥太過貴重,這是先祖爺留下的唯一一顆,按照禮數,步文錫是萬萬不敢用的。
“王爺……這藥……太貴重……”
輕笑,淡淡道:
“若來日煙兒嫁給我,按照禮數,夫人也是我額娘。”
藏枭這樣一句,步文錫再不敢接,慌忙只見連忙跪下身去,直直的磕下頭去。
伸手扶了步文錫起了身,濃色的眸子閃耀着光芒。
“只是我有一個條件。”
男人壓低了聲音,将濃色的眼眸底下所有的冰霜都投入步文錫的眼底。
“這顆藥,只有你我二人知,再不可有第三個人知。若有人問起夫人是怎麽好的,您盡可說是大夫醫術高明,決不可提起是用了這藥。”
被這樣的氣氛環繞着,步文錫只覺得背後一陣冷汗疊起,他顫顫的點了點頭,還不等說話有聽那人淡淡道:
“人命各有天知,貧貴無別。注定好的,而已。”
這句話,在後來步文錫再品起來的時候才明白這話的意思,渾覺得自己像是進入了一個天地才容得下的巨大秘密之中,顯得空曠與貧瘠,這天大的秘密,只有兩人知,而他,只是一個區區的五品文官,卻是其中之一。
藏枭沒有再說別的,起了身說要進宮一趟,叮囑步文錫喂夫人趕緊把藥吃了,再晚怕就來不及了。
拿着那顆沉甸甸的藥丸,一生毫無懼怕過什麽的步文錫第一次有了腿軟的感覺,這個時候他沒有完全猜透藏枭的意思,只是覺得這顆藥丸分量實在太重,雖然夫人的命現在就在自己手中,可這藥……
心中雜亂不堪,步文錫緊皺眉頭,思量之下還是将那藥丸放在碗裏,用溫水沖開之後小心翼翼的喂了文氏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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